洞渊集(长筌子)

经名：洞渊集。金长筌子著。五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太玄部。

洞渊集卷之一 龟山长筌子著

至一书上

重玄篇第一

重玄照旷，谓之混冥，至妙乘光，是以无上。流衍於太极之前，固存於终灭之后。包裹天地，弥塞四夷。循未始，职未形，冥有枢，兆有彼。杂然芒乎芴乎，肃肃赫赫。化生物品，应感群情，巍巍乎不可名象。故得之者未敢以辩饰，知之者辄敢为轻微。廉慎而保，恬愉而处，当时而大行。周尽一体，灵变无穷，神之莫测，而能精之至矣。

纯素篇第二

纯素寂然，贵精全神，养气於澹漠，藏志於虚旷。悠悠乎天地之间，物不能杂，倚伏俛仰，不失其实。处尊显而不悦，贫贱而不恶。水火四时，难盗其真。是谓有德而知天之所谓也。然后知大玄，知大伦，知大清，知大德，知大持，知大行，知大朴，知大智，知大宁，知大达。至矣。大玄蹈之，大伦稽之，大清居之，大德牧之，大持广之，大行逝之，大朴成之，大智深之，大宁守之，大达贵之。十事精通，粹之极也。故曰无不可也，无不妙也。泯然无思，澹然无为，是其畛畔。

致道篇第三

致道天成，而无极无际。汪洋汗漫，充满六虚，遨游乎四海之外。或观或倚兮，无影豫章之树。以盘以游兮，三秀长生之苑。箕踞於希及至一之门，笃实偃然。冥伯洞庭之巨室，浮定出入。逍遥乎大方圹埌之野，其处无端。斯人也，斯伦也，物莫之伤。何往而不至，又不知其所终。故曰：虽蝼蚁稊稗、瓦砾屎溺、禽兽草木，无不在也。物物者无物。然而天下黎庶，日用猖狂而莫知。

太冲篇第四

太冲至妙，淼兮汛兮，其道深深，若水之变也。动其无状之状，著龟筮卜，莫眹其祥。浩然泊心，玄洞万方。荡然有形，运转无常。流行於善时，滉漾自得。无为也，无迹也，合乎天伦。诈巧伪情，狂狂伋伋，莫可测量其用也。

宏达篇第五

宏达大顺，无忤万物之性。其静若空谷，其动若春风。化被群有，故志匪勇縻，言无涯异。不工乎天，不拙乎人。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其可左右而已矣。

水镜篇第六

水镜明清，其道皎然，若天之垂象焉。其应若谷也，其鉴若神也。无私无遗，含融於万有。阒然无存，故湛澄莹饰矣。分别美恶修短，动静有党乎耳。且夫手之於抟也，殆足之於骤也，殆目之於明也，殆耳之於聪也，殆身之於美也，殆凡能其於府也，殆众殆之成也，不给改也。祸之突也日溢矣，而人以为己宝，不亦危乎。故曰：其返也缘功，其果也待久。是以圣人御物治世，其道有若於斯。泛然无系，岂有执守之所，形物自著，济上润下，照用不疲，而物自违也。道未尝有封。

适常篇第七

适常无妄，出处有宜而尽道。执左契而从事，清而容物，世累不干乎心。缘虑而葆真，虽混嚣尘，疑独不化，入乎寥天。

虚者篇第八

虚者道之渊，静者神之舍。无始首创於鸿濛，鸿濛肇判於天地，天地布列于四时，四时玄斡於五行，五行滋长於万化，万化复归於太初，太初妙会於无有。无有者，谓之天门。天门者，无乎出，无乎入，无乎生，无乎死。众不见其形，物物复情，同乎混冥，圣人藏於是。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

冥真篇第九

冥真神游，渺邈大明之墟。以道观之，则无远近洪纤、清浊贵贱之差也。恒於是，则无出而阳，无入而藏。果而勿敢，而无自伐。以实致虚，立乎不测。纯粹洞彻，物无所阂，入乎无间然矣，而无求其故。

道者篇第十

道者，天地之父母，万物之灵枢，阴阳之纲纪，五行八卦之璇玑，贤圣之弥纶，神明之正宅，山海之渊源，社稷之大柄，动植性命之根蒂。至尊至贵，今古无穷，而常自然，巍巍乎大矣哉。以此莅天下，其鬼不神，圣人亦不伤民。是故物得者生，人得者久。居有所成，事有所承，行有所之，乐有所适。敬顺而不喜，侮狎而不怒。其音不惉懘，同乎天和为然。照不照之照，辩无辩之辩。若海之东流，明受不辞，大之至也。故静嘿而体之，湛兮而司存。

天乐篇第十一

天乐妙音，出乎无始，发乎太虚。非金石丝竹、匏土埙箎，非大武郑武、折杨皇荂。桑林经首难以操，宫商律吕不可知。由是鼓之以泰和，调之以太清，振之以洞玄，动之以无为，击之以无弦。声徽自然，无首无尾，无常无形，鸣鸣兮八极之表，琅琅兮象帝之先，故道可载而与之俱也。清响寥空，圣功生矣。日月星辰，散行其纪，万物循生，五德应备，荡荡然乃不自得。及蕤宾之月，河汉沍凝，降为白雪。当其黄钟之夜，草木怒荣，始造阳春。是以圣人奏之，则庆云覆，醴泉涌，停之则景风调，玉烛明。视之则不足见也，扣之则不足闻也，虑之则不能知也，逐之则不能及也。布挥诞敷而不曳行，流散徙动於无方。无怠之声，弘蔽四虚，充满天地，鬼神潜幽，广大光明。无方之传，丛生胥产，逶迤而无穷者也。

机械篇第十二

机械妙用动应，若神器俯仰浅深，度其可否也。进退轻重，不失其宜，举激有滋，利於物泽，配时雨，启发理，合於神明，民讵知之也。夫何故？善通乎道者若此。

解袠篇第十三

解袠释赘，廓然而自虚。泯是非，蠲利害，却其智巧，怯其果敢焉。是故夜眠无愕慑，昼觉无怨憝。亡失忧苦不荡乎中，痛疾哀乐不谬乎心。美厚爵赏而不喜，刑威禁耻而不畏。捐其末，究其本，若夫古之真人，达其绸也。堕肢体，黜聪明，病其不病，知其不知。畅然混一，体乎天钧，游於形骸宠辱之外，万物之始。奚为乐哉，奚为不乐哉。

韫珠篇第十四

韫珠於善渊，斋心服形也。养神於玄默，发乎真智，有大美而无为不言。若日月之自明，洞旷而不遗。至道不修，德配天地，自高自厚，而万物不能离焉，各成其理也。敦庞含弘，冲虚条达，六极蓥彻，无幽不烛，始乎炳灵，适得而几存。

妙契篇第十五

妙契寥廓冥冥兮，虚凝神会，积之不足，无藏有余。非耳目之所得，心智之可求。赜之愈远，探之弥深。亲之非近也，触之无慄也。瞻之不在其前，忽然不处其后。和而不唱，应物无形。万物不能碍，好恶安危无所缺。不将不迎，匪言匪默。愚惑者一丝有隔，圣慧者万善同源。用之则塞乎天地，不见其端倪。废之则不知其所入，莫窥其眹兆。寂兮寥兮，百姓日用而未尝知也。悲夫，积块聚尘也遑遑，尽世畴觉之哉。运转亡已，否泰密移，往来相接间，事之破䃣，有醉於蛮触之家者，乌能往复。

堕弢篇第十六

堕弢无好，已而不知其然。触物无硋，是谓大成。若夫视不以朱紫绀绣而眩目，听不以铿锵笙篁而阏耳，臭不以椒兰橘柚而窒鼻，味不以刍豢醴醪而中颡，身不以柔毛绨幕而厚适，思不以分别情虑而悖志，外不以功名富贵而役形，内不以术学智巧而乱真。祛扫众秽，入乎无伦，如是则然，后遂得含乎明哲，纳乎聪睿。味其无味之味，言发乎忠梗金石，佩乎麑素絺绤。挥斥八纮六气之外，奋翼扶摇，盘礴洞灵，妙贯虚无。其知有所至矣，深矣高矣，不可以加矣。

天隐篇第十七

天隐深藏，高虚幽邃，故世莫辨焉。其道密庸，德被含生，不着其迹，韬乎其事，起伏无妄也。昏昏昧昧，若弊若缺，如谷空旷，与物反矣。无毁也，无誉也，人莫知之，是谓大全。

哀乐篇第十八

哀乐不入，德之至也。无取无与，性之定也。屏其思虑，忘其形智。养其素，致其虚，其德不孤。审乎真假而不与物迁，守其宗也而几存。

寄托篇第十九

寄托真宅，深息於圹埌之乡，超卓无隅。其高也无覆盖，其大也无方位。形无形之户牖，用无用之材梁，欲不欲之纯粹，执不执之宏纲。玩不死之书，讴无生之曲。或从容辉光之野，倜傥拥肿之居。酌灵壶之旨酒，奏太古之徽音。纵横肆任，与道周密，不为至矣哉。且民之情，卤莽灭裂，相糅相摩，相治相继，覆坠而不返，火驰而不顾。六凿相攘，心无天游。悲乎。是故室无空虚，则妇姑勃蹊，义有所极。

顿泯篇第二十

顿泯世态，开天去人，虚室生白，吉祥止止也。明道之大贤，墨史辩聪，知巧技艺，乌可得窥此机乎。若灭若没，默而素逝。不应乎揆务，立乎本源，而通乎自然。存亡好恶，宠辱是非，謷乎悗乎，其未可制也。九窍百骸，物物混融，而不知我有。忘时忘所，忘古忘今，杳然空然，故深入太玄。

天下篇第二十一

天下无敌，畅道而知本，通天地之统，尽万物之性，发乎天光。高蹈乎大方神器，独化於玄冥之境。荡德海之长波，清彻九渊。扇象外之真风，抟翥八表。语识辽夐，指顾幽微，智德明敏，照机若镜。是以真圣知人知天，与造化同功，或动或止，妙用无穷。然后达死生之变，放适太虚，与物有宜，利泽施乎万世而不衰。

神遇篇第二十二

神遇而游，无处不通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不为而成，妙万物之上，自然而已。以近及远，因己知人，无形无迹，数之所不能分，精粗所不能诊。不可以言论，不可以意察。乘虚而不坠，触实而不咳。吸风饮露，迂阔无方。无忌畏，无爱矜。越山谷而不悸，贯金石而若无。视无所障，云霞不阂其明。听之不乱，雷霆莫骇其聪。叡无阿党，无犯忤。纷纷尘壤，不能挠滑。有无生化，深之又深。逆之而不怒，顺之而不忻。虽有勇刺，而不见创伤；虽有力击，而莫闻摘痛。历於形数之外，故能胜物而不累，出入往来，千变万化，无穷极矣。与天人合德，无哀思之音。阴阳顺度，殄缪盭之灾。日月合明，无昏蚀之变。控御六气，以利群生。字育常时，事绝魑魅魍魉。巫觋不敢灵响，地无氛沴，居无毒螫。是以圣人虽处庙堂之上，以百姓心为心。为天下浑其心，顺其性，而同其化。翕然应彼物感，孰弊弊焉，嗟其执滞之如此也。乃叹夫知其道者不易逢矣。今也若目击而存，一言交臂，怡然自得，不为玄远，夙契真风，大梦觉矣。岂不然耶。

独卓篇第二十三

独卓俨然，其道只立。潜行乎万物之上，其志不慄。不以博溺心，不以文灭质，莫之为而常自然。彷徨乎尘垢之外，而无所系。不知其所终，不知其所始。不雕不琢，复归於朴。无卷无舒，冥冥四隅。侗乎其无识，旷然为至矣。

去忤篇第二十四

去其忤，灵台无所持德，应万变而无所触违，是谓和同，不以人助天。若然者，莫知其极。故得混茫於太常。

平易篇第二十五

平易恬泰，邪气不能袭。志谧神凝，全其生，保其质。其魂不疲，不悲悔，不惴慄，浩然固守，翛然自怡。委蛇应物，无时不适，何往而不通。至德内充，其朴自成，可以为天下宝。故益之不加多，损之不加少。渊渊乎若海，运量乎无之纪也。

贞悫篇第二十六

贞悫有感，德至於神明。古之善为士者，闻斯行诸，孜孜可矣。俗安所习，尝试论之。县嵒之溜以穿坚石，单缔之绠能断桢干。水非石之钻，绳非木之锯。夫何故？其绩绵绵，可使然也。入海求珠，不畏於波澜。投山射弋，不惧於猛兽。盖忘心至此也。呜呼，振振君子，终身不免，死於渔经猎史。浅薄顽嚚，绸缪嗜欲，相傥轻肥，妄生堙灭也。至於神人，以天地为一域，将亿代为旷息，无知先后，不觉古今，大小混然，殊别同际。况至学契真求道之者，持不怠之诚，笃强行之志，然后形碍之可忘，至平之道畅矣。

渊默篇第二十七

渊默深静，入乎无隙。中而无所伏，出而无所阳。以虚为阈，以无为家，无宗无祖，无子无孙，寂然独立，一无所系，不知其谁何。由是精至於无伦，大至於不可围。

兼忘篇第二十八

兼忘物我，至和不迁，去其与故，静一而不变。言意不立，吹嘘自然。感而通也，而无所系。息之深也，而无所忘。观化死生为一，莫之能滑，而况坚白同异之介乎。由是亦无所遣，亦无所存，豁然洞虚，故谓之道枢。

去窒篇第二十九

去窒忘偶，纯纯如也，闲闲如也。七孔流通，方寸虚也。若木壳橛株，沉埃聚沫，虽威赏无禁劝，亲疏无间然。天下毁誉，謷然不顾，傥然不受，如入至幽之谷，游於万物之不遯，而皆存焉。

无得篇第三十

无得可得，是谓玄式，真乐纯熙，寥寥致虚。内不觉有太初，外不知有形影。无軱无窾，不素不缁，非有非无。遇阳明不动，当幽阴不凝。含容万变，一物不为。听之无声响，坏混希夷；用之不可既，无始无卒。自本自根，深不可识，亘古以固存。

鉴道篇第三十一

鉴道精微，超然无际。雕琢群品，而不见其匠巧。垂见参罗，而罔测其枢机。焘载二仪也，故非清非浊。更递四时，而不华不实。巢穴禽兽，此未尝飞走。流注河汉，其难探渊源。先出浑沦也，寥寥无首。跨古腾今也，不见端倪。大则包罗元亨利贞，无涘无隅。小则针芒秋毫，纤尘不立。千圣难窥，万法莫载。离声离色，勿问勿传。故曰：寂寞恬惔，广大深微，虚妙灵通，无为无碍。

混同篇第三十二

混同不殆，冥契於参寥也。观万物而罔有贵贱小大焉。视泰山秋毫，殊无高下，达有无一门，知臭腐化神奇。故曰：通天下一气耳。若然者，以富贵为土梗，以蓬户胜连襹，以藜藿胜三牲，衣裘褐也，有黼黻狐貉之乐。由是忘我忘彼，孰是孰非，知生化与梦觉等情，巨细无限一域，自然而几存焉。庶民之有瘳矣，尽之也，彼直以循斯须也。

盈亏篇第三十三

盈亏代谢，阴阳相推，因形移易。其中有达於上玄者，万无一全。察乎耳目之间，智态貌色，谬矣。夫见於此者，不见於彼，知其有者，不识其无。且一形者，大块载也，众秽聚也，五行相假，偶尔和合，四时相生相杀，迭来迭去，婴孩少壮，耋耄老弱，岂有暂停而无变易耶。噫，芸芸黔首，忽起忽灭，代兴代废，执此操持，昼夜䜣䜣，认为其实，屈伸俯仰、吐纳吹嘘，以此为妙道，见弹而求鸮炙，何不大惑之甚。俄尔皮肤弊恶，毛发凋败，不成於一事，宁不悲乎。是以至人外通万善，内刳一心，观百体四肢将为尘垢，超乎群趣之表，放任於天倪而无容私，物我全之矣。

蒙昧篇第三十四

蒙昧缘虑，蟊贼内讧，精神之失也。且世之人，其年虽壮，其行甚孤，轻用其事，蹙頞於时，有弊不济，忧患相接，丧而不知也。此胥靡之所，古之善为士者不然，忘怀顺物，任真而不囿，澡雪其垢，涂隙如愚，完其德，就其闲，是谓知明理罄矣。

死生篇第三十五

死生至理，民之大事，莫过於斯。惟贪生丧德、倒置薄俗之流，嬉游四方，情欲关扃，穷年惵惵，忘乎本矣。夫体道之人则不然，通乎物之所造，达阴阳之变化，了心智之玄同，塞乎七窍，众态一齐，考命虽终，有不亡之理，忘彼忘此，无悦无恶，以天地为一谷，以太虚为友邻，岂有形骸之累乎。

任运篇第三十六

任运达数，知足而不辱，全生保形之道也。以形为体，以德为基，不趍向於俗，不亲放於利，不预谋於事，不蕲惠於人，知时不知止也，道不可壅也。遥而不闷，掇而不觊觎，知古犹今也，生者劳也。随变应化，始末非吾明乎。坦涂则亢节操而无怍，物不能屈，至贫不戚，乐天知命而无伧。囊之忽遽，内树伸舒，尸居室窬，终身不殆，可以长久。

洞渊集卷之一竟

 

洞渊集卷之二 龟山长筌子著

至一书下

至德篇第三十七

至德荡荡，渺邈无穷极。薰然仁慈，配乎天地。运载发生，推移四时，绥柔遐迩，泽及荇苇，不积不累，动之以天行。所以统御群有，出入无旁，妙若神明。是以圣人调之而应，偶然而勃出。以百姓心为心，不得已而用之。渐之渥之，广之覆之，颙颙卬卬，沛然其为万物，莫不逝矣。不谋而事遂，不化而政成。清净无为，故垂衣而天下治，几向方矣。

应构篇第三十八

应构不讳而与物为春，亲爱而不恃有功，是接而生时乎。心者也，其出无端，平易而简朴。荡荡兮若江海，济乎百川。俨然犹泰山，滋产於万物，垂鉴若阳德无其昵。故曰：率仁义为拱壁，以礼乐为衿带，驾智信为结驷，居恬惔为真宅，立乎宇宙之中，制控黎元，其惟圣人乎。

远物篇第三十九

远物无累害，尚志贵真。故君子养其廉也，安其分也，不滥屈於小人，甘於知足，乐天道而无忧，是谓全其节正饱於德也，不令邪侈荡蔽於中和。若有能知其此者，谓之天府，完合盛美，而不知其所由来。

恡鄙篇第四十

恡鄙叨滥，欲得而不足，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祸患自作，而怨尤於人，肆情而身弊。营之绕之，失之败之。徇物天化，怃然其中，鬼觋来其舍。

俱系篇第四十一

俱系虑易，大惑之本欤。喜怒相攻，朝夕营营，万情瘗埋於灵府，增益徼幸，湮沉嗜欲，区区世路，未尝返顾。庸讵知物无不隳也，事无必固也，蠛蠓朝菌，须臾变灭。稽日月尚有亏蚀，何况於人乎。是以真人挟藏宇宙，无为觔而入，素心合气，气合神，神合虚，虚合无。绰约於壶岭之山，逍遥於自然之境，其壶奥也，难穷难终。惛然若亡而存，由然不形而神。亭毒群氓，畜乎万物，忘功潜被。此谓之真力，至道之根本，苟以观於天矣。

梦觉篇第四十二

梦觉等情，形遇而神交也。孰知感变之由。呜呼，挠挠群趣而居，蕴利之樊，驰骛荒淫，不知休息。方且旦以万虑易其志，夕以想念迷其性，与物相刃相靡，经营四方，终不思其归，乃天地之蠢，蠢蠢也哉。曾岂知造乎道者，缄縢机括也。窖也，密也，宁极也，深根也。以古今为一制，观死生如一条，肯溺寤寐，事故术数，惑丧於真源。故翱翔於蓬艾之间者，而彼且奚适也。

关键篇第四十三

关键扃𫔎，宄诈智力为务，矫抑心君，盗贼遏蔽於天和。上下相绐，失乎正道，其民瘁瘁，乱更易常，不得其所养，草木鸟兽乱鸣，枯槁於山泽，鬼神大侵其祭祀。夫何故？盖不用善道而取名法权势，显严智勇。是以圣人法不必之，必故无尤。事天以实，不以其华。见出而知入，观往而知来，闻响以.知声，顾影而知形。故曰：枉直仪则，随应不忒，道当时则，兼济兴行於天下，与万物同昌，大穷则默默，宁极守真素，以返朴鄙。

真伪篇第四十四

真伪间出不同，处事乎位分。尝闻为天使难以伪，为人使易以伪。失其正一，便僻邪侈攻塞於灵府而物乱，真君矜巧徇情以丧道。古语有之曰：大丈夫出言谠律，为政而有恒。居实若虚，蕴知若愚，得之若无有，迁善如不及。以外戕内，从事败身，见利忘道，是谓三不祥。持此不祥，故无其咎，理未闻也。

势命篇第四十五

势命权谋，苟暂荣美，安可固陵舄。蛁蟧离披於此，岂知造化迭处迭去耳。夸诞威胁，党比於时俗。且天之道不言而善应，垂报如影响。孰知其故，谁能悚畏其未央。是以至人知夭折寿考，命也；贫穷逸乐，时也。傥来不可恃，既往不可追。否泰得失，难易成败，吾何庸心其间哉。受命於地者，惟松柏冬夏青青。

时偶篇第四十六

时偶名实，怀道者慎之不为主。或茂或衰，随动随止。尊显逸豫，卑辱忧苦，会之为一状。遇祸福吉凶，不骇不喜也。倾坠颠仆，奚虑奚悲。是以圣人观变化之无穷，知盈虚之有数，当死不惧，至高不危，超然自得，而元一所迕。故四达皇皇明白，六合与时偕化，遭而不达，过而不悔，以和为量，似之而无累，莫不大焉。

清净篇第四十七

清浄无为，而天下自正。故得海内一心，上下风化，叶气陶薰，樵采颂声，洋洋而满路，远方入贡，百姓襁褓挈榼，负荷而来之。故暖姝豕虱者，学一雌雉鹪鸺之言，斗筲之量，商距之才，处利不知，而私自悦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独化於象帝之先，混沌之乡也哉。

存亡篇第四十八

存亡不悸，善获养生之度。恶乎知之？守笃信，明代谢，量虚实，识进退，其来也不却，其去也不御。故善人者，弃世全神。物境不累乎天，其行无，岂谓涉於艰危。

浮沉篇第四十九

浮沉大伦，惟精惟微，不可不察也。观乎天地之纲纪，明乎万化之终始。况生民之情，去就取舍，不秉其彝。所以知荣而不知辱，徇物而不徇乎道，所矜乎外而拙塞乎内。夫何故其不鞭乎后？是以真人爵禄不申肆，卑辱不僻陋，美色不能滥也，颉滑不能罔也。不易乎性，不夭乎命，其志一而不惫，淡然无为，则灾害何及。

醉饫篇第五十

醉饫恪慎，悔吝愆尤，患在乎衽席之间，不可不知矣。夫恣其淫荡，动之为死地，愚哉滋甚。呜呼，今也举世熙熙皆然，万无一免，荧然而也，何足以知之。唯至人不滞於此，保天和於寡欲清虚，善牧乎内德而一成纯。

饕餮篇第五十一

饕餮可欲，狂荡贪滥，天民之残寇也。揣度奇物，以悦私情，内有遑遽之心，外有怵惕之恐。驱驰羁縻，不守命分，终身疲役，利货相推。幽则畏鬼责，明则畏人非。须臾曾不宁救，未止休息，以至於刑宪，不终其天年，中道而夭，则遁天倍情之俗愚，忘乎所受。将凿垣墉，种殖蓬蒿也，不亦力殚戋戋也哉。且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圣人博施不积恩，推四海治天下而不恃乎蓄。夫惟天道利而不害，地道生而不辞，而不为主。帝王之道，广济而不敛，爱养运载，无欲无为，故得万物成熟而自足。

惊畏篇第五十二

惊畏防患，是谓保身全真尽年之道也。远乎利害之端，立乎善贷之圃，其出不衒，其居不捐，语事有则，无罔无誻。夫如是，则宠赐不骄，匮乏不淫，不淫不骄，厥德懋昭。若夫庸讵知之，鷾鸸目之，所不宜处，不给於视，虽落其实，弃之而走。其畏人也，能避祸患也，远其害也。且丰狐文豹不栖於山林嵓穴，骤於原隰川泽，而有网罟之殃，不亦甚乎。故曰：大丈夫知其明，守其晦，隐乎无名，鹑居而𪅏食，高乎志节，抗於浮云。故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游乎万物之祖，寝卧道德之乡，何累之有耶。

是非篇第五十三

是非之理，盖以深为基，以审为智，以约为纪。众寡相倾，未可全定，略垂其要，此体道之博大也。天下俗士济济，忘形保神者几希，民之迷其日久矣。何谓焉？天地水火，阴阳寒暑，无不错综，畴能正之。奈何纷纷扰扰，惑乱於恶欲，尊卑巧拙，生死香臭，悲欢相滑也，不知为知也，以妄为实也。有无声色，沉滞循环，物我分别，以成辩争，至於罔象获玄珠，未为极也。虽得此，亦失此。又况迷之邮者，羁縻利害，贵贱亲疏，万虑攻激，比比皆然，鲜有瘳者。以此观之，孰能迷耶，孰能不迷耶。

径庭篇第五十四

径庭狭居，蔽于偏见，管隙之明，勇辩智严，非天下之至道也。蒿目窥天，井蛙蹈海，亡羊忧恼，窜句游心，光耀五色，难覩其大象。阏塞五音，奚解於无弦。甘舐梁肉橙橘为美者，不知无味之味。方且萤烛辉空穴鼷，遇昼郁栖乌足，焉知冥灵大椿之物，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止我以德，绰然其卓乎。得之固矣，昧者不知也。驽骀燕雀，宁识鹔鷞鹓雏、绿耳骅骝白𣚘之志也。举则千里，翔则九霄。跬跨愚夫，莫能同进，一曲之士，安可知天乎。背乎远，趋乎近，酷醉名声，夭折性命，骈枝於利禄之藩，驰骋湛乐荒淫之野，失乎道德，无自而可悲夫哉。

桎梏篇第五十五

桎梏声色，缧绁青紫，是谓倒置之士。俗播尘眯目虫，书篆刻狢以踰汶，不为难乎。日中穴阫清旦窃金，不为戮乎。进躁贪残之辈，囹圄万机，蹈舞於人爵，讥诮於玄网，未尝自理。若螗蜋拒辙，么虫负山，揜耳面隍，不亦悲乎。於是暴慢鄙倍以柴其内，貂裘缙绅、皮弁组绶以约其外，自以为得，荼苦劳生，不计乎后，而虎兕在於柙，终身不救，异哉狼藉，孰能省者耶。

虚妄篇第五十六

虚妄乱诬，物入胸次，是谓贼慁於真君。梦鹿为己，殽辩参差，彼是相攻，执馘万有。且夫亲爱萦纡，和鸣比翼，垒酥为实，扶疏离合，连缀於涂樊。於是哀乐相干，纭纭勃起，色风扬荡也。欲海横波，情雪飘飖也。迷云蔽日，驰骋田猎，悠悠不已，世俗之民愦愦也。彼又乌能知之，故有道者不处。

感化篇第五十七

感化相竢，谲怪万端，其不寻乎本者，致惑所由矣。若乃观天地陶铸之大冶，四时星纪之密移，孰觉也，孰晓也。众恶相骇，形物惮残，涉於事迹，昼夜遑遑，沉阿於蔓衍之中，或悲喜而死，或殴击而亡。甘酒嗜音，欲心虑萦，使於凶短夭折，非祸禁罚，及犯上误谬而作乱者，水火凉馁，自刑於沟壑，不得其天年，刑以致於灭身，奚不殆哉而已矣。夫道无终始，形有生死。且生而是也，宁不死而是；死而非也，亦生於非。若造乎是者，臭腐化神奇；逐乎非者，神奇化臭腐。清妇化为坚石，怨重化为楸栢，其间情变不可具载也。尝闻神有济物之心，形有尊崇之报，神有害物之心，报有陋贱之形。影响相随，应无差滥。故曰：清白者迁荣，贪残者降黜。唯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昧者偊偊，觉者于于。鲸鲵相忘於江湖，豺虎据势於山林，盖荐委影附之使然。故致乎道者，等千圣同源；失乎性者，与万尘一域，不亦疑乎。

名善篇第五十八

名善凶器，非所以尽行也。智诈颉滑，翦翦交杂，何以知其然耶？且人之从道，仓猝几成而败之，名荡乎德，善出乎妖。此二者圣人之所不能胜也，何况於凡乎。於是受染於执阂，沉湎於常情，自枉者视正不尽，自暱者视公不明。由此观之，迷乱大惑不自得也。故曰：大丈夫居其实，不居其华。肯以其宾，将害其主乎？必也无就无与，无处无服，其心憪憪，其气愉愉，柔弱清俭，被道含德，则与天地同。

好恶篇第五十九

好恶滑心，内有所藏也。与己同者，虽便佞㺒犽而悦也。与己异者，虽忠恕贤良而恶之。驰其形性，潜之於万物，皆囿乎外，终身不返，使灵识飞扬，丧乎天德也。大人之操则殊於此焉。无抡择，无嫌疑，物来则应，尽其所诚，分德与人，不以贤临人，为天下之至公，然后乃至於大顺。

香臭篇第六十

香臭既分，妄情互相生矣。支离其德，使百姓不知至理也。逮粪滋稼穑，布於园圃畦垅之间，均天下而食之，正味存焉。今也有用罝罘毕弋、网罟矰饵，制捕飞走鼃鹑、鱼雁麋鹿，鹅鸭鸡服，狗彘之畜，损他益己，恣悦心情，以爽其口，咎莫大焉，岂知真殠秽哉。夫何故？且禽兽二种，咸有牝牡，子母亲爱，血气之类，与人心智何殊远矣。叹此浮薄之世，好杀啖生之人，破巢毁卵，陷穽罗络，令𧍒蠕之虫，肖翘之物，惊骇散乱，隐伏逃窜，以避其患害，莫不失其性命。以道观之，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一体，孰为彼耶，孰为此耶。

情技篇第六十一

情技相胜，淳和不生，道德疏远，铄乱天下，民多奸诈矣。仍此世与道交相丧，遁其天也，开其人也，灭其命也。草木蕃殖，故群生不能返真。然则我且外曲而内直，事弊而德新，平而若类，和而不同，以天为徒，勉而一无其疵疠焉。

蠲累篇第六十二

蠲累释疑，去习止妄也，忧患不能入，故其德全。世多迷执强梁，恃怙偷拔自欲之情焉。且夫寇莫大於有心，心起则万虑皆至，贼入乱其天也。无主於中，自遗其咎而致身殃，莫可称扬也。摇荡迁徒伪薄忧苦之涂，譣诐相远，硁硁跋扈，认附赘县疣、金玉阀阅、结绳累瓦为己真物，不为惭乎，又何足以为载？韪哉。今天下嚣嚣，皆如斯矣。故至人其出不迷，方其入无自得，不擢不脱，遗其视听，寂寞恬惔，廓然无有，是谓复初。

孝慈篇第六十三

孝慈，人伦之至德，五常之大本，百行之宏纲。元气混沌之中，含忍生灵，远则大赉於万物，近则爱敬於六亲，不悖於礼，不乱於俗。若夫天将救之，以慈卫之，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故曰：至仁无亲，至孝不忮。盖天子赖之，庆云广覆，龙负皇图；庶人由之，德星临耀於门闾，林薮茂荣於陆泽。是以圣人率此要道以御天下，化被草木，德配乾坤，遂致阴阳协赞，稼穑稑稔，及朝有蒭荛之僚宷，下无接槢之桁扬。若然者，故得万国交归焉，四海以来祥，车书一混，而黎蒸欣戴，则何患之有耶。

柔俭篇第六十四

柔俭，德之基，道之用，则天下莫能行。夫何故？不奢侈也。绝狼戾也，终日应而不争，无忤於物，则乐推而不厌。廉洁於己，撙节守约，历世从事，不以物易己，无求无失，其知不惫也，故能全身而远害。是以圣人实而不聚，名而不立，并包天地，泽及万方，而不知其谁氏。

廉耻篇第六十五

廉耻，国之维，事之纪，仁行之本欤。君子兢兢而慎之，方乃不苟且也，不谄谀也。识其羞恶，守其忠信，持刚毅而不敢犯上，纯实而返乎情乐也。拳拳服膺，日迁其善，不浇醇，不散朴，终身而不危。吾何以知不危之然哉，以此。

委积篇第六十六

委积无患，消息盈虚，先见之明，是谓持后之道，荒兮其未央哉。孰能思之畏之，枉直真伪，吉凶寿夭，而皆在乎神明，不可轻忽，不可不知也。故善者责影以正身，执仪而明道，见其往而知其来，因其著而识其微，天地密应，遄如影响，未尝有差也。如彼桔槔，俯仰随人，德溥则行广，实善则名真，君子可不慎乎。朝彻於见独之先，作炳於眇绵之上，昭昭生乎冥冥，有形出乎无伦。履霜坚冰，非一夕之冱；为山九仞，非一篑之土，其所由来渐矣。祸福倚伏，执知其极。古语有之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故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义有极矣。

交涉篇第六十七

交涉历世，应接人间，不以物害而累心，向背低昂，审察其安危，权道之微矣，得乎妙者鲜矣。夫陶运群生，各底其性，逆顺同志，贤愚不忤，神会之也。调而驯之，和而应之，因任物品，不失其分，言法方圆，动作平易，日新之变，合乎自然也。使大小长短、广狭多少，俱得其所宜，然后海鸥可狎，猛兽可养也。安时处顺，可同乎玄德，浃洽混成，周行不殆，至於育万物，治天下，岂有他哉，以此而已。是谓常胜之理也。圣人之道，其殆庶几乎。

肆任篇第六十八

肆任荒芜，恣逸外游，酩酊於声色邪曲之中，不省不觉，乃下民之溟濛，有失其所也。驰骋田猎，宴乐骄佚，矜夸富贵，干缨黻冕，尊显市朝，焦心废形，终宵无寐，日昃忘餐，困辱於万端，以名丧志，以利害身，区区尽世，不知其大猷，痛可悲之。六彻相撄，其德丧焉。逐於幻境，物物相硋，由是恣目之所观，耽乎巧笑美色；恣耳欲闻，迷於郑卫邪音；恣鼻欲向，嗅其腥臊朽腐；恣口所道，语发无稽之言；恣体所适，悦服美厚罗谷缣纨。恣目之逸，游乎荒态之场，是以水救水，〔以〕火救火。名之益多，无一日之优游，有万种之疲倦，戚戚然以俟其死者，不亦大哀者耶。残贼真性，凋弊灵根，背道忘本，不能观其复。我独怕兮其未兆，不以有所养害其所养。尝试论之，夫人七尺之形，与天地之理备矣。故首圆足方，取象二仪；鼻隆口窊，取象於山谷；肢肉连於土壤，血脉属於川渎，温蒸同於炎火，气息不异风云。内观诸色，靡有一物不备焉。是以真人除荏苒之俗虑，玩道德之无何，溯沿神瀵茅猗移，翛然而来，翛然而去。

内外篇第六十九

内外几微，惑败於不能抑度。虑叹舞忭，轻躁严苛，妖冶之众，为日夜相代乎前，莫知其所萌。唯大达者填填乐全，轩冕货财不役其身，忧苦穷通不损其生，翦其虑欲，靖其语言，不累於俗，不疲於心，故无憯怛愎慹之疵乎。是以至人制命在乎内，不思撄乎外，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则神慧湛然，𬱟䪻冲虚，游乎造化之始，则混𦜩於玄冥。

辩惑篇第七十

辩惑麃麃，薾尔忘归，谓之蔽蒙之民。荡舟於陆，熄火於水，不为妄矣。夫何故？虽积贿赂，不能得其尽用之计；忧富贵，不能尽世而享之。荣辱交参，趑趄踌躇，以虑不死；具太牢以为膳，以获其有养，亦不能存生。其为形者疏矣愚矣，鄙陋远之甚矣。世之人奚足以为也，不亦甚乎。使神识游乎外，终身不见成其功，可不伤哉。方且认金璧为确实，以性命为空虚，亲他人之冢社，弃自己之田园，系囚五蕴，展转七情，暗葆光之慧炬，坠浊辱之深渊，踣损灵根，未尝自适。是以圣人以天下为寄托，以宠爱为仇雠，知形形者不形，生生者不化，故曰弃世而无累。视姣色如刃，密慎而不敢为；观富贵若一蝱鹳雀，果而勿矜。文锦玉室若荜户敝缊，椒兰肴脍侣戎菽粢粝。仍此养智於恬，冥息於玄关，涤除嗜音，持用慈俭，濬哲文明光宅於天下，德教仁风清芬於四海。然后浮游虚极微妙笃静之门，则廓落希夷，逍遥永固。

总要篇第七十一

总要元纲，括囊众妙，洞照万世之后，光而不瑕，无其昏垫，使天下百姓返归於常道，品汇皆获其自然，莹然不情，虑警悟真源矣。故曰：变化无穷，通乎至也；纯粹不杂，精之妙也；博达无碍，道之极也；廓彻幽微，真之深也；周视万物，圣之叡也；德沾动植，慈之上也；化及群小，贤之能也；忠恕不失，善之良也；心智常明，慧之备也；虚寂淡漠，神之灵也；冲一舒畅，气之养也；文辞广辩，才之敏也；克诚不妄，志之定也；谦退处事，福之大也。古之修真之士，稽此众善，率循於世，与天人相际，大道毕矣。若夫原一旷荡，清虚无为，混成不恃，流通博大，运行无辙，微妙雌静，镇之以朴，俶载万灵，丰茸蓊郁，徐而不费，曼衍於区宇，其辞暐晔，不污不赀，其用曲全，无事无欲，以为天下式。古之道术有在於是者，今长筌子闻其风而悦之。学不学之学，处众人之所恶，块然封戎，已然退天，蹇㥛木讷，不以红紫乱其朱，笃愿优裕，芒漠无形，或出或没，泛兮若波流，变化无常。不先於人，而后随於物，不割不彰，其功同人，削䂮蝽駮，庭实淳和。以敝为新，以弱为强，以拙为巧，以憺为真，独与四时为马，以空虚为牀，以不积为足，以一为多，以本为精，以故为粗。其语虽淡薄峭，珞珞不玉，跻攀而不险，鼓摇而不伤。至大无外，至小无内，用广发挥，同乎大同，始出吾宗，冥一生死，混然古今。以福员为沉浊，不可以接构，则颂论歌呼，躇步跐蹈，树乎众甫之上，不知然而所以然也。惚兮悦兮，阴阳难以数，鬼神莫朕其涯浒。其理也酌而不竭，注而不满，渺渺若江海之源，其未有尽。且如百家之辩，众技之艺，设於中国，拔擢于时，虽然有用，不免交征其利，侵夺民情，隳残道德，谗慝殊涂，不能返其真常，哀哉。故冗乱穅秕之民，矻矻万物，经纬蹁跹，掸援未已。其间苟谈於方壶员峤，企望登而陟之者，危然极。

至言篇第七十二

至言无言，至知不知，至乐无乐，至为无为。至乐者未尝不乐也，无为者而无不为也。纯气冲於内，坦然形於外。猜忌兼消，物无所忤。由是鱼鳖以同沤，麋鹿而同野，禽兽尚由不恶，何况於人乎。盖征远以明近，举末而知本，是以忘言。人言哉，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也，与之俱是陆沉者也。故非爝火之明，名分之徒之所知，何谓也？逐万物之末，而不返妙原，有过理之嫌。祛斯之敝，以宣其气，以系其思，役心术而求道，继河泻而索真，飘风骤雨，日时而作，草木鬯茂，塞乎灵府，蓬乎其中，不能芟耨。亦何异轻用隋珠，弹千仞之雀，悲夫。惟明乎天者至矣。跛鳖之志，涂说之学，齐知之所知者，浅浅而已矣。

洞渊集卷之二竟

 

洞渊集卷之三 龟山长筌子著

和朗然子诗并序

伏闻修真玄路者，理非一揆，术建多门。或因凡而入道，或从道以化凡，事迹不同，将何以辩？庠曰：盖悟有顿渐，学明浅深。何谓也？况语发精微，文垂诙诡，灿然昭彰，殊无疑矣。故昔有庄、列、文、亢之书，陶铸天地，乘履风云，御六气之辩，游八极之表，摘骑日月，旁通宇宙，雕琢群品，泽及昆虫，敷扬道德，羽翼玄元，挥斥古今。率循造化，钳百家之辩口，创万法之枢机，开登真之捷径，演大圣之徽音。荡荡乎此四真人，岂不从道而化凡者哉。若论因凡而入道者，历劫已来，数实夥繁，难可具载。昨因闲玩唐朗然子先生《唱道诗》三十一篇，乃文辞简略，旨趣幽深，外明恍惚杳冥之理，内达泝沿胎息之源，覩此真功，安可忘矣。嗟仆性非土木，宁不见贤而思齐焉。是以不愧狂斐，恪续貂尾，岂敢望补於后人，且放任萧闲自适者也。

其一

梦断黄粮正少年，便归林下枕云眠。不因跳出尘劳窟，又更深通微妙权。慧剑剔开千圣路，灵光射透九重天。从兹放荡游寰海，谁识逍遥陆地仙。

其二

有时壶内玩长春，照见元初面目真。物外已知无上道，寰中未遇有缘人。闲栽玄圃琼瑶树，渴饮华池潋滟津。一任桑田随海变，仙家景色四时新。

其三

道委吾身太素中，萍踪殊不论西东。灵台静与天人和，雅操岂怜俗士同。玉洞吹箫千圣喜，红炉烹雪百关通。些儿妙用亲言破，不是尘缘断色空。

其四

修行须要解其纷，吹散灵台万劫云。一点闲闲忘嗜欲，六门寂寂绝声闻。胸中妙有神明志，手内深藏橐籥纹。炼就金身超达去，不为阴鬼泣孤坟。

其五

不贪尘世是非财，大悟天真绝往来。善发灵芽生槁木，能教红焰起寒灰。既通妙道虚无理，岂怕韶光昼夜催。堪笑浮生空老却，暗中两鬓雪皑皑。

其六

凡笼打破便休休，任运清闲不记秋。酒色气财非活计，冲和恬惔好根由。人间设施长生药，海上搜寻出世俦。钩得金鳌归去后，坦然高卧白云头。

其七

落魄寰瀛数十春，天生不爱屈侯门。绵绵气母如龟养，湛湛心渊似谷存。火炽丹田金菊秀，乌飞铅鼎玉浆温。天机夺得凭谁话，深谢三光贤圣恩。

其八

玄珠收得遂平生，应用随机处处明。两手擘开生死网，一身跳出利名坑。若将兑户深能塞，自觉谷神永不薨。高枕洞天尘垢外，悲嗟饭蚁竞浮荣。

其九

不羡金章极品官，有缘悟道得非难。气神和畅命能固，情欲不占身自安。贝阙击开三要锁，玉炉炼就九天丹。这些滋味元无价，不共寻常药一般。

其十

莫说山林与市廛，野云何处不安闲。昆仑雾敛龙蟠穴，洞府风生虎啸山。有志能餐金凤髓，无功难养玉童颜。玄元至道人知悟，大朴仙乡稳步还。

其十一

欲传秘密与谁论，尽是凡夫俗态存。只解恩妻并爱子，孰能固蒂更深根。内亏五脏精神本，外负三才道德恩。覩此人人好愚昧，不修仙界自沉坤。

其十二

仙路瑶宫非远深，学人不悟本来心。玄霜丹桂何曾识，劣马颠猿不自禁。足蹑青凫游帝阙，身骑白鹿玩琼林。天然法界须明了，莫逐迷徒向外寻。

其十三

处顺安闲臃肿居，不侵人事结交疏。匣中闲放七星剑，架上深藏三圣书。冰雪肝肠轻富贵，水云节操傲虚无。蓬窗一枕清风足，岂羡红尘宠辱夫。

其十四

洗除爱欲速归淳，认取从来自己真。莫恋宅中红粉态，好随方外赤城人。玄炉炼就长生药，宝藏修成不坏身。月殿星楼常自在，金容万劫愈清新。

其十五

不居僧俗不为儒，一味闲闲乐有余。性命已知方外了，荣华何虑分中无。心如朗月辉高下，身若孤云自卷舒。放适乾坤真快乐，免教尘事把心驱。

其十六

服却冲虚妙药丸，自然神彩显童颜。辉辉灵慧如晴昼，怗怗身心似泰山。芝草四时常馥郁，天光万劫永清闲。世人日用还能此，快活腾腾宇宙间。

其十七

不着邪门外法迷，学人几个悟无为。剪除情欲常清净，休苦肌肤忍冻饥。默默修成无漏果，绵绵产出化生儿。功成事遂辞凡世，鹤驭朝元赴圣期。

其十八

学道切休寻外丹，精阳耗散不能还。五千言内明天理，十二时中保玉颜。志乐箪瓢亲淡泊，性同云鹤爱虚闲。市朝名利谁知我，坦荡优游天地间。

其十九

随缘过得不刚求，日日殷勤向内修。洞府箫韶非律吕，壶天光景不春秋。蟠桃金液香琼宴，霞帔霓裳赐羽流。大道岂择贫与富，尘寰谁肯万缘休。

其二十

勘破年华春复秋，纵人妒我不为雠。凿开大道长安路，寻个知音出世流。纯素楼台闲赏玩，杳冥宫阙庆归休。醍醐饮罢醺醺睡，酩酊不知人世愁。

其二十一

冰哂蝇头蜗角名，丈夫有志悟圆成。满襟风月酬三乐，万顷烟霞遂一生。青眼锦心天上客，红尘芳草路傍情。撒然归去玄都日，高迈鹏飞九万程。

其二十二

神光晃朗射蓬瀛，三岛谁知别有程。深密云房无污染，灵明觉海自澄清。宝花烂熳通身秀，真火薰蒸遍体行。此段功夫如到得，相邀五老看元精。

其二十三

任他轩冕石崇财，难免羁縻役本来。薄利浮生从妄想，天机秘诀莫胡猜。神通至理超今古，气结纯阳蔑祸灾。行满决疣何处去，稳乘彩凤看瑶台。

其二十四

晦迹田芦结白茅，大罗天界姓名抄。欲游海上施玄宝，争奈人间无故交。火枣琼浆难出示，金钩香饵谩垂抛。尘寰不是安人处，收拾烟霞归凤巢。

其二十五

操持田产望荣家，不念苍颜两鬓华。拔苦济贫无粟米，懑心造恶过河沙。不修智慧游仙岛，故纵贪嗔骋夜叉。一失人身再难遇，空中贤圣暗悲嗟。

其二十六

莫迷花酒恋浮荣，点检身心物外行。见在生涯常洁静，纵前机巧尽除更。时时煅炼丁壬甲，日日调和神气精。休说修真无应验，九天仙部暗添名。

其二十七

悟却黄庭两卷书，返观身命妙资於。空中卓立擎天柱，壶内明安偃月炉。醉饮流霞眠绛阙，闲持慧炬玩灵虚。上天捷径人皆有，不信因他识见愚。

其二十八

推延岁月懒修持，万虑攻心业所为。阳界不能行至德，冥司受苦更何疑。栖迟混沌绝灾祸，出入圆明无老衰。回首家山云路坦，华胥国里赴佳期。

其二十九

切劝学人休乱寻，头头认取妙真心。自家宫殿非为小，大地山河未是深。满腹风云成瑞象，一壶星斗化精金。峥嵘四海无知友，独听寥阳不鼓音。

其三十

闭其地户敞天门，铁树花开别有根。白雪黄芽三际会，金乌玉兔两飞奔。任从愚浊人空灭，依旧清虚道固存。慈忍广施方便法，归来紫府报师恩。

又

朗然昔日达重玄，功满飞升入洞天。秘语数篇谁悟得，佳名千古谩相传。乘风白昼非为道，玩月青霄未是仙。了彻希夷无相理，混成一段好因缘。

次渊明归去来词韵

归去来兮，无何有乡翛然归。悟希夷而道要，免尤怨而心悲。慎片言而不出，惟驷马而难追。扫蜗蝇之轨辙，涤今古之是非。乐鹑居而鷇食，任葛屦而麻衣。防未兆而居实，明先见而知微。天地为轮，四时运奔。步乎寥廓，潜乎妙门。敦兮若朴，湛兮或存。既饱以德，既醉以樽。动之以礼应机，悦之以道解颜。舍慈俭而焉保，非澹漠而何安。深息能固其踵，善闭不用其关。每自宽以三乐，常无欲以独观。挟宇宙而出入，笑蓬蒿而往还。禀姑山之风雅，向蓼水之盘桓。

归去来兮，莫随臧谷〔绝〕交游。从任真而养素，故知足而勿求。叹幻沤而妄起，得真乐而忘忧。勘破庄周蝴蝶梦，高抗志节〔乐〕田畴。采芝翠麓，钓月扁舟。获玄珠兮象罔，遇知音兮壶丘。断疑网於慧剑，濯尘缨於清流。达其生而若浮，了其死而若休。已矣乎。处其顺兮安其时，寸阴过隙难以留。谁能清净以成之？廉矣而不刿，信矣而不期。一点灵光自然，万顷云田何耔。隳支体而坐忘，感鬼神而为诗。齐万物於一府，游乎大方更奚疑。

拄杖

这拄杖，非尘俗，不是寻常藤翠竹。冲虚端正好新奇，应用分明无损曲。拨烟霞，敲嵓谷，穿云点破春光绿。横拖顺𫾚显灵威，打破虚空神鬼伏。游山海，引鸾鹄，剔出灵芝香雾簇。斡开玉洞凤凰柸，冷蘸醍醐醒醉目。甚枝苗，无相木，天地星辰权养育。七宝林中觉树生，五明宫内琼波浴。收采得，没皮肉，般若形容难近触。自然秀气本圆成，放下淳风三界足。一条清瘦玉龙寒，物外神仙真眷属。

悟真

觉中觉了悟中悟，一点灵通没遮护。放开烈焰照娑婆，法界纵横独显露。这些消息至幽微，木人遥指白云归。此个玄关口难说，目前荐得便忘机。不是葛藤老婆舌，端的慈悲真妙诀。一轮明月杖头挑，一炉红焰盛春雪。我本元修大觉仙，有缘悟得祖师禅。归来雪曲无人应，翠竹黄花体自然。画堂一炷沉烟细，空叹文殊问疾意。曹溪月朗风自清，金莲开遍衹园地。横担虎锡便归来，雪闭寒山路不开。潇洒此时谁会得，知音唯有数枝梅。自从认得长安道，不爱闲华并野草。夜深枝上子规啼，壶内楼台春正好。到家自在乐无为，触处头头显圣仪。不是大悲千手眼，玉人拈出古摩尼。将何法宝明此物，杳杳冥冥及恍惚。众生不识这如来，三世诸佛狮子窟。真闲真乐向谁夸，尽是鹪鹩与井蛙。一曲空琴弹罢处，青山依旧锁烟霞。

真空妙色

真空妙色非粧饰，亘古亘今人不识。一团素艳显祥辉，万道清光神莫测。明三界，照诸天，玲珑精粹体新鲜。应物随机无所住，祖师会得号金仙。常莹静，常皎洁，不增不减无生灭。众生不解这些儿，空恁外边胡扭捏。游山川，觅贤哲，尽是愚顽怎分说。归来独自舞春风，安闲一枕梅梢月。

酒

我爱酒，爱真酒，不用世间花共柳。做时须要好真材，灵明都料神通手。玉壶中，和卯酉，加添水火按时候。造成美味号琼浆，饮之万古无衰朽。注童颜，增福寿，酩酊不知天地有。醒来独坐太虚中，拨散迷云看星斗。恁时作个醉中仙，身与海山同坚久。

色

我好色，好真色，时时身腹添精液。常教赤凤抱乌龟，五明宫内同欢悦。无弦乐，八音和，风流喜杀老黄婆。夫妇团圆成九转，功全产下玉婴哥。好容仪，黄金相，偏爱绛绡红锦帐。刹那长大便朝元，变化神通难可量。华胥国内享无为，逍遥自在玄歌唱。

财

我贪财，恋真财，得之有益绝轮回。石崇金谷园非贵，吾家珍宝少人猜。银霞洞，碧云堆，无量玉帛此中培。绣褥锦裀珠翠间，那堪鸾凤遶亭台。建一宅，号天台，百般花木满庭栽。蟠桃丹桂灵芝草，长春日月四时开。驱龙虎，引风雷，五湖四海赏琼梅。置成家计寻知友，物外神仙作往来。

气

我争气，号真气，不是寻常补脾胃。昏昏默默守冲和，保养绵绵炉鼎沸。通造化，发阴阳，滋荣万物秀芬芳。浩然一点通天地，壶内氤氲显瑞祥。至清虚，至刚大，薰蒸法体常安泰。空中五色聚玲珑，炼就纯阳超物外。收藏归去赴何方，混元堂上龙华会。

牧童

荷笠春风野，堆蓑向晚晴。团沙闲取戏，击瓦笑相迎。斗草寻幽胜，骑牛倦步行。鬅松头卓缩，饱饫肚膨脝。歌举五七里，笛横三两声。招呼来小径，聚集扑飞虻。只解逡巡乐，焉知宠辱惊。指途同牧马，起石效初平。睡枕岚光翠，归吟久照明。穿林收兔罟，掬水濯尘缨。草莽喧终日，樵歌遂一生。宣王曾历卜，帝业复兴荣。

木香

春光将欲老，繁卉乍离披。羽客能幽植，木香正及时。瑞云凝蓓蕾，绿叶秀累垂。似雪还多萼，如酥却有姿。粉囊开小槛，玉蕊映疏篱。旖旎风前异，鲜明月下宜。芬芳招胜览，点缀更无私。偏称贤良赏，不须蜂蝶知。精神因淑景，标格压繁枝。香气沾人袂，清阴胜绣帷。何人怜寸晷，独我赴佳期。奇奇奇莫比，寻常红紫闚。

叹世

君不见，年华促，昼夜相催如转毂。百岁匆匆弹指间，俄尔桑田变陵谷。又不见，叶辞柯，过隙人生能几何。石火电光风里烛，水上浮沤争甚么。竞蛮触，披红绿，浮名浮利浓如粥。疲役身心早晚休，直待云阳遭耻戮。殢花酒，弄精神，如蚕作茧自囚身。家计置成谁受用，眼光落地一堆尘。叹蟪蛄，这朝菌，忽然生兮忽然泯。却被春秋暗折磨，不成一事空凋殒。蚍蜉梦，傀儡棚，百般伎俩杖头呈。片时线断无消息，赢得高人笑一声。历周书，考唐传，致身丧命难穷算。古代英雄竟若何，北邙山下狐狸伴。争似我，傲烟霞，镆铘三尺斩妖邪。篱落幽栽陶令菊，圃园闲种邵平瓜。冰雪心，松筠操，勘破黄粮真可笑。蓬窗一枕啰哩㖫，瓦鼎沉水常知道。此风味，岂虚言，万叠遥山锁翠烟。莫怪洞庭归去晚，野云何处不家天。

乐睡

萧闲逸志聊乐寝，时或曲肱而为枕。谢他天赐一身闲，岂羡锦堂官至品。泠然饭了自从容，万事皆忘衲被蒙。放旷松亭在茅室，此间偃仰甜如蜜。帘前秋梢弄梧桐，塌下任教鸣蟋蟀。优游清迈边孝先，当时昼寝竞思贤。知命乐道忘贫谄，乐匳书笈消流年。大哉昔日周公梦，湮沉思虑神无用。形朽木兮混杳冥，性死灰兮忘雅颂。籐床好寐顿无愁，不闻耳畔溪清流。须臾再又昏昏默，魂游华胥放春色。人间无限冗如麻，齁齁旦暮同迷惑。柳映亭台冰簟凉，嫩荷泛绿点池塘。风光空变年华换，功名未遂黄粮散。长叹希夷老逸者，三峰隐迹谁知也。古洞云埋傲市朝，至今美誉光天下。不如闻早卧云溪，荣枯利禄奚足为。归去来兮三径在、相呼童稚居东篱。宰予何宠今何辱，杜户云房稳安宿。虚窗莹彻月光寒，助我平生眠意足。

固穷

野叟固穷吟，何人敢授传。甑中蛛结网，釜内蚁生蝝。睡哙能安分，胼胝奚怨天。整冠簪朽木，沽酒借榆钱。爆背聚萤火，涉津横芥船。采薇登远岫，拾穗趁荒田。窐窬难冥迹，蘧芦适自然。尘埃盈空壁，茙菽度残年。席地眠芳草，斋心绝爨烟。老藤为虎锡，折条袅吟鞭。唯有贫三乐，殊无土一廛。外身居陋巷，洗耳近清渊。坐泣仍知此，行歌尤可怜。季伦非益友，原宪是同肩。履缺莎针补，衣零木索穿。寒泉澄古镜，落叶写佳篇。不得监河力，深蒙裹饭缘。锦堂忘缅想，荜辂任陶甄。自得如斯病，经今犹未痊。个人来问我，只此是终焉。

逍遥

处顺适逍遥，全生远俗嚣。狎鸥泳沧渚，鼓瑟会渔樵。轗轲心无耻，尊荣志不骄。收纶忘晚钓，信步兴春翘。完矣丰絺绤，沛然泽蓼萧。黄庭消百虑，紫芋待终朝。放逸开三径，扶摇玩九霄。畅情横短笛，握固返垂髫。宠赐非凭据，清闲足富饶。尽他便副墨，惟独贯参寥。遂智浴沂水，嫌喧弃许瓢。虚坏蠲匠斫，挫锐混刍荛。时否潜知止，岁寒节不凋。九思从接揖，五柳任萧条。伉俪或耘筿，归休懒折腰。灌畦甘抱瓮，忘味喜闻韶。除害轻金玉，聿修光祖祧。高奔迈骐骥，奋翼笑鹪鹩。绝学游玄壶，颂声歌圣朝。观鹅临曲沼，覆鹿用枯蕉。塞兑徒居实，深根匪揠苗。解纷须侃侃，养素乐夭夭。涂隙藏深密，如愚匿懋昭。絫蝉稽痀偻，抠瓦巧灵潮。齐物真何碍，封戎世可超。悲嗟蜗竞角，坐看鸟迁乔。但且同耕叟，焉能屈下僚。凤笙云外听，春色杖头挑。刻木鸢谁放，无弦琴自调。抟空归去日，不必借鸾镳。

洞渊集卷之三竟

 

洞渊集卷之四 龟山长筌子撰

幽居

正大辛卯岁孟春望日，时有龟山长筌子，逃干戈於古唐之境，避地於泌阳畎亩之中，柴篱蓬户，楮冠缊袍，箪食藜羹，颜色肿哙，如愚若缺，韬乎其事。乘乘兮似无所归，闷闷兮独若有遗。颓然封戎，凝然块坐，昧昧晦晦，若橛樗之木驹。良久，昂霄咏歌而叹曰：快哉幽居乎，快哉幽居乎。须臾，座侧有颖昌鲵桓野人廓然子许若晦，避席作礼，乃询其故何谓也？筌曰：讵不闻鹤鸣于阴，其子和之，及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故道不同，不相为谋尔。非个中人，焉知方外语。廓然子愤然变容而答曰：我闻君子上达，小人下达。且先生幽居，其有道乎？其理至微乎？惟绐诬之甚邪，还岂知有江村之乐，村居之雅，山居之幽胜乎？仆憋然应之曰：噫，有此乎？汝何不申而陈之，莫匿其旨焉。俄尔，大开言曰：

盖江居远尘迹，消俗虑，清吟蓼浦，寄傲苹洲。以蠒丝为纶，芒针为钩，荆筿为竿，剖粒为饵，钓巨鱼於百仞之渊。水风为活计，鸥鹭是朋侪。或悬碕而挥纶，或中濑而横旋。蓴羹稻脍，月笛烟蓑。采菱曲罢，鼓兰棹於枫江；濯足归来，收罟帆於沧渚。泛波顺性任悠扬，避世穷年杨柳岸。岂不是渔家之乐也。次之村居之雅者，生谋活计，田亩桑麻。或春耕於绿埜，或秋获於东郊。竹溪信步，花坞招呼。引儿童於草舍，牧鸡犬於柴门。松阴藓径唱樵歌，瘦地阳坡闲种斸。一轩风竹，四面云山，雨霁疏林喧鸟雀，照残翠麓下牛羊。归去来兮春正好，社前时听鹧鸪啼。岂不为田卢之清，况村居之雅乎。是以投老山居，大有佳处，穿云转水，石径林亭。屏绝世尘，泯忘物累，无心於钟鼎之谋，自乐於林泉之兴。层嵁养拙，浅濑濯缨。野情优逸，卧听乌猿叫月；松溪赏玩，笑观麋鹿衔花。栖心朴略，适意虚闲。启户有烟霞之伴，横桥有藤桧之梁。或寻梅於绝顶，或煮茗於清流。林峦耸明秀之峰，洞府藏长春之景。嵓树撑空兮，枝柯蟠苍虬夭矫；石华绣壁兮，苔藓砌纹锦烂班。此间啸傲与忘形，宁不胜幽居之寂寞，默坐之湮沉。

长筌子闻之推几，局局然哂之云：且愚不伏智，小不狎大，不祥也。不登昆仑，安知天之高；不涉江海，焉知水之大。呜呼，糠粃之民，嚣嚣之俗。只闻老彭而为寿，奚解殇子而为考；只见舆薪重如一羽，不见秋毫甚於泰山。且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大小多少、长短阔狭，而皆在於我，贵贱成败，奚在於物乎。廓然子愕然而惊之曰：愈增益矣。嗟鞅掌小子，虽无盥栉之仪，洒扫之礼，终愿授之，朝闻夕死可矣。仍此踧踖鞠躬，稽首再拜而请告之。

筌曰：复坐，吾诲汝。方乃勃然动感，应形而言，荡然出咳，◇然流芳，若解木之屑；洋洋涬涬，若沧溟之波澜，向清浄源中自然涌出，幽居之旨趣也。若夫不汲汲於富贵，不戚戚於贫贱，不乐寿考，不哀夭丧。衣絺绤，有狐貉缣绘之温；服茙菽，有稻梁兰橘之味。庇蓬室，有连欐大厦之荫；乘荜辂，有驷马文轩之饰。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之任，以为己处显。进不市朝，笑张毅膏肓於嗜欲；退不丘壑，悲单豹命殂於饿虎。若然者，然后可以探幽居之壶奥，游恬静之门闾，超踰世网，弃绝人间，出入无方，行藏自在。或松轩而宴息，或郊甸之优游，或徽音而浅酌，或杖藜以登台。扫莓苔於院落，种桃李於蹊藩。坦荡平皋，消遣闲中日月；燕申小浦，侵寻静里乾坤。暨乎解利名之绊鏁，临风月之逍遥。地僻无来往之宾，门冷绝送迎之礼。衣冠放适，睡来时幽梦一窗；书剑凋零，回首望白云千里。春游秋赏，夏清冬温，筑蜗舍於林丛，创环堵於原薮。笔砚尘埃，顿消万虑，风骚牢落，掩霭三山。正当恁么时，翛然素逝，而耻通乎事；立之本原，而智明乎天。由是藏山於泽，藏舟於壑，藏天下於天下，而无所遯，游乎万化之表，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使鸱夷不敢言扣舷渔父之乐，使子真不敢言谷口耕耘之趣，使洪景证盟不敢言终南句曲之隐。故亲我者北宫子，友我者黄大圜，会我者裴度，知我者渊明，厚我者韦琼，邀我者徐勉。对良辰美景，从容陋馆，萧然无累，负杖蹑履，临池观鱼，披林听鸟。取数刻之暂乐，怡然自足，涤除玄览，开阖天门。不乘风於郑圃，不梦蝶於漆园。高枕南轩，委蛇自得。身闲闲兮无所疲，心虚虚兮无所驰，意空空兮无所思，神冥冥兮无所知，气愉愉兮无所为。撄宁澹漠，脗合无伦，高蹈九渊，忘答四问。猗移茅靡，放旷希夷，大妙大成，至精至极。此为幽居闲趣之理也。廓然子闻之，拳拳服膺愿悫，扣首礼谢，悚息而退矣。

栩栩然

盖栩栩然游者，神遇玄冥，道观齐物。别虚幻之端倪，警阴阳之大冶，穷造化之藩篱，达优劣之蓊郁。方且可以进则进，可以退则退，可以翔则翔，可以集则集。上际於天，下蟠於地。精神四达，唏吁万有，遨无崖异，飞越方隅。担风握月，徘徊姑射之春；卧草吞花，缭绕洞庭之野。颐真蓂荚，舞抃芙蓉。饮神瀵于甔甀，餐朝霞於员峤。粮舂沆瀣，羊角扶摇。度桃源水而来，踰赤城墙而去。高腾三界之垠，奋翼九霄之表。雨晴日暖，出没轻便，风定烟微，参差自在。不为蠹朽，懒伴乌栖，东西上下，顺性飘扬。履空寥寥，翛然自适。呜呼！今之浅世，凡葩烂熳，蛱蝶翩翻，搜红访绿。物态芳情，於是轻飞於柳陌，弄影於花衢。梅魂兰魄兮，着莫沉迷；粉翅香须兮，追寻眷恋。徧游景色，历览风光。愁春破晓，伴粧於金线花房；傅粉偷香，并宿於玉罗书幌。狂心散乱，俗艳姘婷，推移叶底风流，殢逐枝头富贵。梦魂浊滥，终不获免於蔽蒙；根性蛴螬，到了难超於臭腐。况乃至人则不然。蘧蘧顿觉，耿耿潜通，乘光乎疑始之前，适志乎渺绵之首。控挥众妙，除扫八疪，动不随乎物化，静不知乎司存。慓实宇宙，坱北洪纤，提掇灵明，依俙纯素。要䉂韫椟，今古弥纶，咀嚼恬惔，血脉虚无。若然者，知无为而所以为也，知不然而所以然耶。空寂境内，闻么虫震於雷霆之音。冥漠乡中，见秋毫耸於泰山之象。深之又深，神之又神。自此已往，巧历不能喻，何况凡之乎。稽夫天瑞者列氏，梦为者南华，号野蛾儿者崔公，有扑图卷者周昉，话诗者王著，最嘉者张君，橘蜕知化者陆龟蒙，傚颦狂斐者长筌子。抑末如斯，罄之也已。

隐逸

归欤归欤，屈拙如愚。不开三径，免泛五湖。曲洼而宅，涂隙而居。吾生有涯也，逝弗面揆。务而无穷，薾而难已。亦不采薇，奚须洗耳。无心出岫以题桥，倦役抟霄而进履。或在南山，或曳濮水。嘉遯蓬蒿，荐机蝼螘。或晦迹於苏门，或洁身於酒泉。形不可覩，芳犹可传。不入廊庙兮，轻捐黻冕。高抗志节兮，啸傲云烟。披褐怀玉，枕石临渊。仍此鸿毛六印，蜗角千钟。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天地之中。嵓阿壑固，门柳庭松。七瓯佳茗，一塌清风。申舒兮烟溪月垅，吹嘘兮云将鸿濛。葛巾羽扇，鹿尘斑筇。林峦老计，道德深衷。放适兮绵邈，闲旷兮心胸。栖迟物表，俛仰虚寂。忘忧兮渔唱樵歌，步屧兮山村泽国。鹤童猿友兮清清，凝独往复兮默默。远市朝兮怡然自足，杜柴荆兮萧然自得。但能屏四而省三，不敢进寸而退尺。故曰：造疏者庾峻，知音者马岌。深息匪觌兮梁纤，长啸益喜兮阮籍。已矣夫。隐逸隐逸，藏身於密。若蔽若愚，毋意毋必。噫，从渠黔首竞浮云，争似我归来处厚而蓬荜。

广莫

谁识大受曲全客，磅礴东西与南北。方寸凿开道五千，一言蔽尽诗三百。抟风驭，奋鹏翮，八荒四极权阡陌。腾骧广莫兴无涯，星斗满壶仍自适。镆铘吼，飞泉吸，一挥妖灭鬼神泣。昨霄酒醒凤鸾台，豁落襟怀太虚窄。蓦昆丘，横长笛，湖光月浸溪毛白。石发青青鹤未来，野猿空叫莲峰碧。玉芝芳，琼葩坼，香浮露重珠玑滴。千古英雄一窖尘，五云楼阁群仙宅。归去赤城春正浓，烟波休把丝纶掷。

入道

夫入玄门，须知其轨。排斥浮华，黜降妻子。荡涤情爱，蠲除邪委。柔弱清贫，忘绝骄侈。讨论阴阳，括囊纲纪。配合东西，调和离癸。一缕一饭，返生廉耻。身若孤云，心如秋水。晦迹林泉，同尘闾里。志乐箪瓢，慎终如始。富贵不趋，仇雠莫起。内抱虚无，外绝非是。人世顿捐，饱谙玄旨。寂兮寥兮，素朴清泚。炼质澄神，超凡可拟。历考真仙，确然殊此。万物昭彰，唯独顽鄙。道未弘人，和光同彼。言梗金石，德馨滋美。采摭群经，削刮瑕玼。精研万法，灵根玉蘂。丹阙瑶宫，不劳而止。呜呼呜呼，今时多士。鬅髽戴，道装而已。经籍何曾，焉知所以。一日出家，便为达理。一世蹉跎，性不宁敉。操持饕餮，损他利己。似此修真，将何所倚。泛泛之流，孰能详矣。谨垂斯言，免乎迤逦。从而慎之，清名不毁。

升堂示众

夫至德渺漠，妙道希夷，先地先天，不拘文字。光明虚彻，遍满十方，清净灵通，周流三界。千化万变，统摄阴阳，体用真常，无穷极矣。争奈凡流障重，难以承当。贱古尊今，妄生知见，殢法参禅，傍开户牖。从此太极朴散，教列三门，情识场中，不能归祖。观彼诸人，深宜哀愍。是以大开方便，广运慈航。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痾六趣。引归真路，复玩鸿濛。凿开恬惔门庭，游赏清都绛阙。五云台上，明传黍米玄珠；九曜楼边，高举含光宝剑。纵横广莫，坦荡无拘，动止无为，混成纯素。遂可扫除不死不生，无余无欠，圣凡俱遣，空色包罗。假使泥牛吼月，木马嘶风，漏逗机张，作家笑具。炎炎言下，寂寂光中，击碎金毛狮子。花收五叶，机拂三玄，放行元始钳锤。发挥象罔，闲居郑圃，已有南华御寇。奈何学者弃主怜宾，不扣冲虚，空费草鞋，寻个甚么。石狮子剜了心肝，野狐涎灌彻骨髓。在欲行此般，君子怎生接引。今也聊将法药，掷向人间，出此醍醐，利滋上士。举扬本分生涯，点检见前面目。露些消息，分付知音，这段家风，是何曲调。乐非律吕，劫外阳春，琴操无弦，孔吹天籁。不消玉线金针，绣出霓裳彩凤。个人会得，即便归来，不夜楼台，同登雅会。没底篮儿汲水，无根铁树开花。此个规模，如何印授。浑沦那畔，不许商量；灵宝峰前，孰能着脚。直须洒洒落落，休更纷纷纭纭。顿悟玄风，逍遥宇宙，久竚仙宾，伏惟珍重。

茶

伏闻一声雷震，吐极品之芬芳；凤饼龙团，表至真之异物。阴阳滋秀，天地氤氲，禀四时之正气，夺五行之清味。先春园内，生成片玉之珍；瑞雪嵓前，造化灵芽之蘂。玉人采得，妙用依时。金槽碾处，香尘馥鼻。石鼎烹开，琼花浪翻。卢同七碗，洗除六欲之昏迷；谂老三柸，涤尽众生之浊梦。爱之者精神爽异，悟之者心地清凉。莫言仙子家风，真是道人售用。聊将一味，普施诸人，得意归来，伏惟珍重。

唐州长春观金莲会

盖闻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害物之者，决致深殃。既处乾坤之内，须明祸福之因。故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遄如影响，应无差滥。勿轻片善无功，莫誷丝愆无报。始即一二，岁积丘山，桎梏临身，悔之何及。是以至人君子，见出而知入，观往而知来。恪勤孜孜，谦慈度日，守约博施，继成善道。呜呼黎庶，罪业弥天，背觉合尘，不思销涤，丧己於物，失性於俗。戚戚一真散乱，胶胶万虑溟濛，宛转迷津，不能返本。覩此群情，宁不悲矣。夫惟我重阳教祖普化真人，大开方便之门，广演玄元之理，接引凡流，复游琼路。兹乃圣因，金莲庆会。何谓也？金乃性之基，莲乃命之蒂。散之为万器，聚之为一金。陶铸大冶，百炼愈新。大常而小变，应用群生，各随如意。花开五叶，吐露香风，秀出群英，芬芳异品。锦幢红饰，能夺造化之工；绿盖黄心，深得阴阳之妙。波光水面，雅韵长簪，月下日中，沧洲彩绘。悟之者圣贤可伴，奉之者道德相扶。宴息玄关，终身无咎矣。

清闲赋

泛爱曰浊，孰能好清。从他萦其万虑，惟我闲其一生。猛离桎梏之囚，常居安静。免被蜗蝇之缚，大悟灵明。原曰绝世羁縻，统玄纲纪。玩杳冥太清，则能深根固蒂；处恬淡真闲，则乐长生久视。既达此理，心如秋水之澄；凡动於时，妙若春风之起。若乃卓尔与立，湛兮或存。廉而不刿也，喻镜分妍丑；光而无私也，如月射乾坤。端正一性，安闲六根。孤高洁静於灵源，松筠雅操；坦荡纵横於法界，纯素玄门。於是身迈孤云，情超野鹤。体微妙则藏山於泽，绝思虑则藏舟於壑。清彻灵虚，逍遥广漠。丝毫不挂，神飞姑射之游。物我俱忘，云步寥天之廓。大抵非圣所私，由人所为。苟未捐其名利，安得悟其希夷。述夫大智闲闲，文见南华之语；小人戚戚，理闻宣父之辞。且如在欲行禅，担家说妙。虽得下愚之敬慕，未免贤良之讥诮。直须清里兴功，回向闲中返照。不见致虚极而守静笃，老氏家风；隳肢体而黜聪明，颜渊枢要。夫然心法双泯，死生两捐。凭清净修成道果，悟虚闲凿透玄天。从此顿抛有漏之因，萧条宇宙；深息无为之穴，啸傲云烟。异哉。饭蚁劳生，灯蛾殒命。空恁漂沉其苦趣，谁肯修完其德性。已矣乎。不如闻早乐清闲，归去玄都朝上圣。

玄赋

大矣疑始，伟哉洞玄。聊启清虚之志，暂宣微妙之诠。凿开纯素之门，神机莫测；迸出灵明之物，妙用昭然。夫惟正则忘邪，通则无说。不在乎唇枪舌剑，亦非乎手指口诀。三清玄教，难凭於辩解聪明；一味醍醐，岂出於英豪俊杰。当其悟者本有，得乎夙明。不在行功打坐，先当遣欲忘情。这些消息，少可峥嵘。壶中不夜之天，至尊至贵；物外长春之景，真雅真清。盖闻蠢动包藏，愚迷散失。万论千经而执法，五行二仪而抱一。化生知见，端实昧於灵虚；分别圣凡，终未到於真谧。今也尽着边徼，反弃希夷。犹若梦财为喜，还同画饼充饥。矧此匠者暗哂，迷人岂知。捉杳冥恬惔之风，妙中得妙；应寂照色空之理，为里无为。是以真仙，识其达士。身披麻衣纸袄，心藏天机玄理。素乎朴乎，清矣净矣。乾坤道德，括囊都在其中；贤圣神仙，了达不离於彼。如是则出俗梯橙，超凡纪纲。卷之不盈一握，舒之深弥八荒。非昏非默，越阴越阳。从此绝学忘言，月朗青霄之上；致虚养浩，云闲碧岫之傍。噫，𢷕擉迷徒，驱驰尘务。不肯归其纯粹，宁知昧其恍惚。衰哉哀哉。孰知大道之玄机，举动尽着於外物。

金丹赋

大道秘诀，学人罕知。一粒金丹最贵，两般银树难颐。绝是非名利之交，外明损益；弃酒色气财之境，内补根基。岂不以恬惔为原，阴阳为祖。采万法圣贤之骨髓，撮八方宇宙之风雨。听甲乙震雷初发，火养龟蛇；待癸壬坎水齐潮，鼎煎龙虎。当时玉女乘凤，金翁驾牛。种黄芽咆哮於地户，布彩霞盘遶於宸楼。由是四隅烟满，五岳云收。见青童顶戴於春兰，池栽菡萏；喜赤子身披於素练，柜锁猕猴。必也乌兔交宫，星河回转。朱雀静居於香阁，玄武醉眠於云殿。瑶台雾起，海中鲲化正升腾；绛阙春深，柳内莺娇初啘啭。端的秘诀难传，玄之又玄。冰轮皎洁兮，姮娥捣药；锦帆绰约兮，仙子行船。决要丹霞洞中捉马。太白山上飞泉。云中紫桂开花，变成琼蘂；炉内青松结子，化作金钱。幽微鹦鹉归巢，鸳鸯定枕。瑞霭飘兮文物秀，甘露降兮芝田稔。清音嘹唳，鹤鸣九耀之琴；翠色斑烂，鸡斗七星之锦。从此剑戟林峦，日飞广寒。收鈆汞炼成灵宝，用木金结就真坛。会千神於三秀之堂，同归圣母；聚万象於六丁之殿，都入泥丸。丕休哉。得此金丹，顿超尘世。跨青鸾，便辞於中国；随紫诏，速朝於上帝。衣赐乎玉珮霓裳，食啄乎蟠桃丹桂。乐逍遥永住於玄都，享长生活计。

八义禅赋

教有顿渐，禅无后先。迷之者远隔劫外，悟之者荐在目前。无去无来，运六通而自在；不生不灭，超三界以孤圆。二曰拂迹。不畏諠哗，不居潇洒。门分五派者，强生知见；宗举一乘者，亦为虚假。只要常常显露，般般放下。清风万道，松间石女讴歌；明月三竿，岭上牧童颠葰。三曰法用。智慧夙禀，灵明顿开。应机时须宜性现，对境处决要心灰。圆融四象，通达三才。绿水长流，从使沤生沤灭；青山不动，任他云去云来。四曰真空。亘古亘今，不衰不朽。昧之者滞於声色，达之者超於无有。驱扫风云，摩挲星斗。空琴韵美，堂前木马咆哮；雪曲应希，海底玉龙飞走。五曰普照。莫问东南菩萨，休寻西北弥陀。触目尽皆法界，何方不是禅那。会得如此，方堪恁么，居尘出尘，岂落万缘之幻；在欲无欲，不沉六贼之魔。六曰接物。左右逢原，寂照返朴。葛藤老婆者，千劫贩骨；灵源直指者，一句绝学。纵夺自由，杀活独卓。白云青嶂，头头尽是真如；翠竹黄华，物物无非正觉。七曰圆成。泯绝无寄，包含大千。拈花示众者，真为过计；叱佛骂祖者，亦是违愆。谁会进步，莲生鹿苑。◇◇归来，月满江船。拈出自己家风，顿超十地；踏碎顽空梦幻，独玩诸天。八曰泯诈。一等虚脾，敢胡斗觜。比较糟粕者，宁知真味；穿凿公案者岂通妙理。差之一毫，失之千里。木人言：若要识这个西来，须吸尽涅盘金仙髓。

全真赋

神圣垂御，仁慈普均。既弘开於玄教，特谨奉於全真。孰知十极之高仙，来游此世；大阐三皇之古道，顺化於人。切原德贯诸门，心归一正。舍俗者辞亲割爱，固穷者乐天知命。是以全真，学而修性。功名财色，观如水上之浮沤；智慧灵通，明若教中之先圣。诚以学不所执，法求大通。广积德行，则外施於方便；深做修炼，则内运於神功。善处无为不二，能寻有道参同。物物分明，莹若潭中之皎月；头头应现，动如草上之清风。必也选甚高低，尽皆提挈。学之者有因有果，达之者无生无灭。至静至和，至廉至洁。统万德而接物，不舍慈悲；宣三教以开迷，犹尊贤哲。大抵丐食不耻，至贫不忧。辍己惠人，则施恩於孤老；高志抗节，则寄傲於王侯。是谓全真英士，达道仙流。顿悟天机，高播玄风游圣域；广施香饵，普寻知友赴瀛洲。是以见物明心，知空悟道。行全真正法，则谨依於钟吕；取大道玄理，则严奉於黄老。清虚恬惔，收红炉炼就银丝；纯粹精微，向丹鼎烹成大宝。足表捐彼假合，达其自然。证实相妙之更妙，得真功全之又全。五道银霞贯斗，一轮红日辉天。鹤驾金书，朝赴九阳之殿；蟠桃玉液，位登万圣之筵。噫，有等愚迷，斗争人我。宣扬谲怪者，岂通玄妙；诳惑中下者，不知因果。虽离火院恩山，却入名缰利锁。丕休哉。若要知端的全真，顿了虚无堪可。

官不及仙

人有远见，心无近忧。然为官而贵显，不及仙以优游。从他位列於朝廷，金章紫绶。难比身登於阆苑，月殿星楼。尝闻达士休官，愚人干禄。子房归山也，绝有患害；范蠡乘舟也，免遭刑戮。既知此道，奚求官之浮名；凡益於身，不及仙之清福。当其权至一品，名威四方。封妻廕子者，惟贪厚禄；欺公虐下者，岂畏深殃。只迷火宅，不悟仙乡。黼黻尊荣，造孽而终归地府；缕褐贫贱，了真而决赴蓬庄。未若金液蟠桃，花光云锦。降龙伏虎也，五老之殿；抱月眠云也，七星之枕。偏躭物外无为，不爱朝中极品。世上玉簪朱履，一梦、浮华；壶中紫桂芝田，万年丰稔。夫秦宫汉苑者，白杨芳草；嗟成都旧城者，桃花杜鹃。过斗钱财何济，同巢妻子何坚。纵为贤相，难及列仙。岂不见弃相蟾公，悟至真而忘世；舍王悉达，证大觉以归天。且如不义而富贵者，何异於浮云；不忠而利禄者，犹若於弊履。假饶将相双显，不若神仙独美。是以李斯浊辱，遭白刃於云阳；黄帝灵通，获玄珠於赤水。足表脱俗罗网，证仙裔苗。扫烟霞於斗口，悬日月於星桥。从此弃人间有限之骄奢，丹墀宴乐；得天上无穷之福利，紫府逍遥。奈何迷昧仙都，贪婪官爵。恋之者尽遭缧绁，脱之者免沉沟壑。直饶金谷繁华，莫比桃源快乐。劝世人，闻早学天仙，归去朝三清赴约。

苦海

荡荡苦海，滔滔爱河。选甚贤愚沉溺，不论贵贱消磨。亘古及今，谁顿抛於欲浪；至尊与贵，尽皆丧於恩波。忆上古纯粹轩辕，清虚老氏。垂五常夫子之至德，演三乘释迦之妙理。高棹法船，普捞善士。慈悲四圣，留出苦海之玄方；浊滥群情，甘溺迷津之臭水。若乃人物悠悠，竛竮不休。或纵心而飘荡，或随世以沦流。情波沉滞，业窟忧愁。往来绰绰如鱼，百年汨没；动转齁齁似鳖，万古淹留。但见深阔昏昏，湾澴瀰瀰。爱之者有灾有难，离之者无生无死。智慧仁人君子，下手忘焉；昏沉愚辈迷徒，终身恋矣。且夫陷溺众生，无穷漩坑。迷之则号为苦海，悟之则亦是蓬瀛。漫漫万顷之洪波，专沉昏昧；渺渺千寻之巨浪，难污灵明。既曰似此嬉游，何时出渡。若不入清滩之涯际，决难免黄泉之冥路。不见贤哉范蠡，乘扁舟以登真；达矣张骞，泛灵楂而得遇。奉劝凡流，回头莫游。学取瀛洲之羽客，休为苦海之枯髅。如是则袖统烟霞，高卧於青山碧洞；杖挑日月，好登於彼岸神洲。噫，率尔欣浮，莫之能出。琭琭乎波澜倒转，洋洋乎清浊混一。归去来兮，何不苦海抛离，玩瑶池金堂玉室。

叹世担家

火院得出，愚人不离。昼夜尘劳汨没，朝昏情欲羁縻。忧他妻子艰难，饥寒逼迫；使得身心撩乱，烦恼驱驰。愚哉，坐设三心，行思百计。损人物毒似蛇蝎，伤骨肉巧如蚊蜹。贫穷下贱，皆凭宿世之因缘；富贵荣华，不是今生之福慧。今也无限豪杰，空安姓名。使奸狡，夸呈俏倬，纵骄奢，卖弄峥嵘。岂思后世，不顾前程。夺利争名，甘作三涂种子；瞒天昧地，喜为六道众生。议曰：一任昏迷，不求康健。做经营有万种之毒，学善道无半丝之愿。全无觉悟，果然蠢物之徒；甚可哀怜，尽是地狱之种。大抵嫉妒刚强，谁能肯忘。粜风卖雨兮，剜寻钱物；拏云搦雾兮，置买田庄。欺谩邻里，损害孤孀。常怀邪僻之心，侮狎贤圣；不信吉凶之报，轻慢爷娘。既而只喜求财，不言避罪。念佛看经兮，佯且口善；挑楂搳剌兮，几曾心改。嚣浮见识不除，谄诈机关常在。还似网罗之兽，扑入迷坑；浑如浊滥之鱼，漂沉苦海。足表业罐才满，阎王速追。铁棒铜锤打拷，刀山剑树陵迟。常为冥府之囚，朝朝叫苦；永作阴山之鬼，夜夜声悲。噫，既怕如斯，须当早悟。擘开恩爱之枷锁，跳入烟霞之云路。归去来兮，壶内春深，好向桃源相遇。

世人说道

世已久弊，人多说玄。每论金丹大药，时明火候周天。对修藏羽客之前，胡谈教法；向隐逸仁人之侧，乱讲真诠。愚哉，衒己识情，骋乎辩解。寻名寻利者，几曾清浄；贪酒贪色者，实无斋戒。口剑善扬，辞锋能卖。说宗说祖，观之者还似心狂；在道在玄，问之则佯推耳聩。若夫侮狎上下，傲轻智愚。论显目则扭斡平仄，讲词话则添染之乎。本不学道，惟图口糊。分三乘玄妙之微，疑惑鄙士；表九伯风魔之汉，实是狂夫。尔曰太易太初，至刚至大。不在虚无之里，先出杳冥之外。难以言通，表乎天籁。讲天地阴阳之妙，事已难当；分璇玑造化之机，理实无奈。大抵不识好弱，奚通正邪。作一小词，则人前卖弄；撰两绝句，则物外谈夸。岂知对面说好，过耳悲嗟。迷人解万卷之书，难超生死；达士悟一真之趣，高卧烟霞。是知专任见闻，不归真实。弃颜子箪瓢之乐，习杨朱红紫之术。凭言动众，在道匪一。无廉无耻，行如跛鳖之前；有喜有嗔，辩若飞龙之出。足知只可暂听，不宜久闻。与之为友，则终是无益；近之学理，则彻底空文。说有千万，道无半分。从此方方，谈是谈非。动乖物理，处处争头争角；不悟心君，奈何全没慈悲。不生恐畏，讲之则便论我长你短，说之则管甚讹言国讳。彼哉彼哉，殊不知说道之人谋个甚么，只图养气。

道人闲游

人有大志，心当慕真。既在道而为本，且游世以闲身。伟哉玄妙之机，必资高士；验尔逍遥之客，若晦同尘。夫惟脱彼凡笼，翛然乐道。或洗耳弃瓢，则笑昔日之许氏；或跨驴玩世，则迈当时之果老。本不务於云游，其实采於芝草。捐名弃利，岂徒乐於身贫；割爱离亲，寔谨修於天宝。若乃可以避世，宜乎炼形。或饱经术也，心藏若贾；或蕴德行也，内明若星。志既如此，游何损灵。可怜君子之清标，常容玄教；还似逸民之旷野，高步郊埛。且曰落魄青山，优游绿水。观富贵如浮云，弃荣华若弊履。何贤士之如斯，盖道人而能此。无荣无辱，常固穷以恬然；或止或行，迈孤鹤而翔矣。夫秋冬野望，则观群生之否泰；或春夏嬉游，则赏百卉之斓斑。贵饶极品，宁如乐闲。是以冲虚至德真仙，乘风方外；了达纯阳上士，货墨人间。或曰衣敝缊袍，披蓑顶笠。或在林泉而隐志，或游市井而忘习。人所难辨，道闲足及。养就真人之志，有以安居。定超玉帝之乡，决然聚集。足表功行已满，身心不游。获玄炉之丹乐，传蓬岛之仙俦。喜捐蜕壳而升迁，速离尘世；幸驭凤翎而归去，永玩瀛洲。奈何人物高低，世情冷暖。展手上街者，犹言於懒墯；化余乞餐者，复讲於长短。大抵尘俗两忘，一任是非不管。彼哉彼哉。孰不知道人之游，本钓锦鳞，岂徒劳於闲散。

洞渊集卷之四竟

 

洞渊集卷之五 龟山长筌子撰

词

抛球乐二首

道人心印悟来，自然惺洒。这妙用玄关，造化神功，巧笔今古难画。见壶中、不夜春光，有锦绣、江山相亚。处处花萼楼台，秀吐香风，高耸蟠桃架。玩紫微绛阙，瑶池阆苑，岂羡世间，园林郊野。闲步凤凰台，听一派箫韶，音韵清雅。任纵横出入，灵空不用，玉鞭金马。翛然卓立乾坤，看万象、森罗青霄下。五明宫，玄珠会，妙体婵娟娅姹。醍醐芝草，谁肯着、千金酬价。有缘得遇真师，点透灵通，常应无虚诈。赏圣贤至理，谦慈度日，更六根清净，无为风化。性月桂枝芳，放万道光明无毁谢。把天机秘诀，勿令轻舍。

细开根基妙道，几人深知。自大朴初分，剖散洪濛，画八卦帝尊伏牺。辨百草、功显神农，播稼穑、德布华夷。次后运启轩辕，圣明宣教，诸方吐瑞芝。感遐荒奠枕，清宁万国，更迤逦求道，七十余师。从此阐淳风，降后代神仙出世机。既到今日不悟，群迷总被，利名驱驰。独余摆脱羁縻，任落魄、南北与东西。壶中景，真消息，三火烹煎坎离。杳冥恍惚，谁信有、纯阳龙飞。斡开玉户金关，祥烟瑞气，红云罩紫微。听无弦雪曲，仙音韵正美，见日月配合，结就刀圭。功满大丹，成便拂袖，长生路上归。住天宫快乐。武陵瑶池。

天香慢 梅

万木归根，三冬拔萃，晓来梅萼轻坼。妒雪精神，清人气焰，不许等闲攀摘。百花未发，独占得、东君春色。庾岭斜横，秀孤芳，更妙机难测。西湖洒然至极。胜蜡黄、愈增灵识。漏泄前村驿使，喜传消息。解引诗人雅咏，对一枝金蕾，兴自适。月浸寒梢，天香可惜。

烛影摇红

菊绽黄花，月生碧汉清光皎。霜前雨后正芬芳，四海圆明照。朵朵争开烂熳，吐香风、腾辉天表。槛边幽雅，空外婵娟，依时呈妙。阆苑仙葩，蒋公三径知音少。瑶台宝鉴照娑婆，悟者头头了。好对东篱赏玩，射江山、虚堂灵沼。数枝金蘂，万道银霞，浮生难晓。

解愁二首

岁月匆匆，忙如奔骑。来往暗催浮世。爱河谁省悟，戏欲浪、苦争名利。火院忧他妻共子，更不念、自身顦顇。你直待、大限临头，恁时悔恨，又成何济。活鬼贩骨千回，空劳壤，纷纷闹如蝼蚁。丈夫心猛烈，秉慧万缘齐弃。劈碎凡笼无罣碍，任自在、翫山游水。向林下、醉饮真风，坦然高卧，占清闲贵。

返照人间，忙忙劫劫。昼夜苦辛无歇。大都能几许，这百年、有如春雪。可惜天真逐爱欲，似傀儡、被他牵拽。暗悲嗟、苦海浮生，改头换壳，看何时彻。听说古往今来，名利客，空有兔踪狐穴。六朝并五霸，尽输他水云英杰。一味真纯为伴侣，养浩然、岁寒清节。这些儿、冷淡生涯，与谁共赏，有松窗月。

满庭芳五首

大觉光明，不须外觅，人人各有如来。浮生迷昧，贩骨走千回。凿透灵源法海，禅河涨、风浪崔嵬。泥牛吼，威音嘹喨，铁壁起云雷。菩提，无缝塔，林峦掩映，山色分开。任曹溪雪满，漏泄红梅。处处香严法界，休分别、祇树蒿莱。真消息，孤峰顶上，石女绣莓苔。

微妙家风，非空非色，卓然无去无来。超今越古，悟者免轮回。拈出长春圣境，琼花绽、铁树崔嵬。谁知觉，丁翁夜半，震动九天雷。玄门，真洒落，星楼月殿，愚昧难开。寥阳芝草，端的胜寒梅。方寸神机莫测，何消得、飞过蓬莱。红尘外，玉霄闲客，未肯蹑苍苔。

决烈修真，慇懃辨道，万缘识破皆空。太虚鼎内，默默养和冲。一颗灵珠灿烂，光辉似、月射千峰。长春景，五云台上，芝草吐香风。这些，微妙理，有缘端的，千里相逢。纤尘不染，清净是真功。日用头头不昧，超生灭、法界难笼。还能此，逍遥自在，处处是仙宫。

老氏真机，如来祖印，明明象帝之先。不生不灭，端的至幽玄。一派清风匝地，迷云散、皓月当天。君知否，寥寥劫外，法鼓震三千。本来，真个妙，无名无相，非道非禅。学人外觅，教我怎生传。不肯回光返照，区区地、走遍山川。归来也，人牛不见，芳草锁江烟。

本分家风，寻常日用，何方不是林泉。饥餐渴饮，任运度流年。行止非人所及，休思算、好弱由天。君知么，一身尚假，万事岂牢坚。些儿，穷活计，寂寥消洒，有口难言。箪瓢不置，那得买山钱。且恁腾腾兀兀，任从他、螘战蜂喧。真清乐，松间步月，石上枕书眠。

绿头鸭

雨初晴，江山景色新鲜。乍艳阳、春光美丽，见郊原、芳草芊芊。覩梨花、轻笼淡月，闻松声、冷和清泉。风细池塘，帘垂院落，晓莺啼唤柳含烟。更叠翠山幈如削，时物笔难传。谁能悟，韶华不久，人世非坚。走红尘、何曾返照，损气神、虚度流年。竞锥刀、如蝇见血，恋妻男、似蚁争膻。火宅忧煎，情波出没，四生六道不知还。任千劫轮回贩骨，迷了本灵源。聪明客，诸缘放下，闲里修仙。

江神子慢

扫除六尘迹。点检现前，真个消息。慧光赫。亲拈出、妙用灵根端的。越声色。一曲威音非律吕，超今古、琅琅谁听得。湛然万里云收，晴天阔，月华白。纵横金田觉海，笑巴歌诌诌，葛藤千尺。泯情识。空劫外、门掩苍苔闲寂。致虚极。枕上江山春色好，松花老、香风飘广陌。此时作个逍遥，一烟霞客。

雨霖铃

清晨凝竚。见风云济，及作时雨。阴阳协顺空中，为甘露、山泽敷布。点点如膏利益，洗灭妖氛，四海澄素。造化天地神功，扰扰浮生几人悟。乾坤美泽恩沾溥。胜娑婆、此价应难买。滋生万物荣苏，增瑞庆、兆民歌舞。五谷丰登，庶事康宁，遐迩安固。感上下和睦无为，敬礼玄元祖。

绛都春三首

天生懒惰。爱静处坦然，开怀澄坐。面垢头鬅，养疏慵，消灾祸。无萦无系随缘过。也不会、焚烧香火。啰噔哩噔，鸾歌舌诞，恣情吟和。南柯梦中识破。把蜗角蝇头，身心摧挫。手握灵芝，泛无何，谁知我。清风皓月时相贺。杳冥中、修成仙果。了然归去，绵绵九天高卧。

侵寻妙景。看赤城秀稔，芝田千顷。物外闲闲，乐真情，搜佳兴。扁舟载月烟蓑冷。酒醒时、临流清咏。一声羌管，三幅晓风，洒然幽胜。徽音慢弹谁听。似野鹤腾空，生涯萍梗。放旷乾坤，与江湖，丝纶整。锦鳞钓得成余庆。便归来、玄都驰骋。杖挑春色，逍遥太虚仙境。

心如江海。纳百川万派，澄清无碍。渺渺渊源，几人知，包沙界。光明灿烂超三昧。諕小乘、邪魔潜退。混元风范，虚无秘密，下愚难解。宣扬亘初真载。统众妙之门，高下无赛。应物头头，显慈悲，消灾害。不生不灭非中外。这一曲、玄歌谁买。玉京仙子，吹动太虚天籁。

瑞鹤仙五首

岁华如转輂。叹世路忙忙，何日知足。锥刀竞蛮触。这浮名浮利，少荣多辱。谁能寡欲。醉恬惔、天之美禄。把尘缘一旦纷飞，回首退藏嵓谷。清福。松间步月，石上眠云，性如麋鹿。高歌一曲。闲吟罢，布棋局。听猿啼鹤唳，水绿山青，篱外风敲瘦玉。这真欢、夸古腾今，几人继续。

又 花开阆苑

武陵溪上看。覩阆苑瑶台，应是花绽。风流世间罕。喷清香鲜异，紫芝相间。东君不管。更别有、长春手段。向无为树上芬芳，光彩日常呈现。堪献。玄元根本，锦绣枝梢，是谁亲见。何方贵显。金莲会，任舒展。这天生雅艳，一种琼英，只许神仙作伴。若诸人，采得归来，玉京赏玩。

又 风入琼林

玉峰时暂歇。觉风入琼林，倍增真悦。烦蒸顿消灭。扫尘埃四海，廓然施设。八方静洁。布一味、清凉妙绝。这些儿冷淡生涯，等闲未曾轻泄。奇别。萧萧昼夜，飒飒乾坤，几人能瞥。随机应辙。寻知友，伴明月。遶群芳结秀，响报声闻，动用阴阳正诀。待浮生，吹散迷云，恁时细说。

又 月照洞庭

素秋天似水。更夜色呈鲜，物华殊丽。山堂兴无际。见团圆月照，洞庭深邃。清风匝地，但处处、昭彰德被。遍恒沙朗射晴空，千古秀凝青桂。高贵。随形应现，鉴物无私，碧霄呈瑞。孤然爽异。辉法界，显灵慧。放清光万道，入户穿窗，皎皎昏蒙普济。愿凡夫，早悟圆明，尽知此理。

又 雪迷蓬岛

幸逢玄运到。正律吕推移，北辰宣号。须臾瑞祥报。见同云凝雪，晓迷蓬岛。天公德茂。但处处、琼花映罩。向长空片片轻飘，显扬圣功微妙。深奥。虚无造化，秘密神机，对谁分表。三山路杳。真萧洒，洗尘扰。看琼宫宝殿，素净楼台，出入仙姿窈窕。这冰清玉洁家风，几人顿了。

玩瑶台本名耍三台

直指玄元路。叹苦海、迷人不悟。在目前、平平稳稳，又无些、险难相阻。把万缘、一齐放下，他自然有圣贤提举。似断云、野鹤飞腾，向物外、青霄信步。庆会神仙语。渴时饮、蟠桃醁醑。出入在、星楼月殿，笑人间、死生今古。跨彩凤祥鸾翫太虚，归来卧、碧霞深处。这逍遥活计谁传，分付与、蓬莱伴侣。

花心动二首

江路闲游，见梅〔花〕芳姿，水边将发。蓓蕾半开，疏影斜横，幽艳傲欺霜雪。清癯独秀风台畔，笑百卉、冻凝摧折。散芳烈，竹篱茅舍，最堪栽接。破腊传春放彻。吐玉蕊琼枝，等闲谁瞥。欲寄故人，驿使稀逢，空对暗香凄切。寿阳公主今何在，这姑射玉仙清绝。向谁说，黄昏小窗淡月。

又

百岁光阴，似飘风浮沤，电雷轰掣，返照速修，急景难留，不觉鬓华如雪。万缘羁绊何时了，谩昏晓、寸心愁结。劝英杰，莫教釜破，断绳难接。一失人身万劫。叹伶俐惺惺，不遭缧绁。欲浪恩山，玉杻金枷，谁肯猛然抛撆。一朝大限临门，唤见阎老，怎生推说。恁时节，追思圣贤妙诀。

洞玄歌二首

野堂花老，槛外幽香度。绿影沉沉映窗户。任从他、日转西郊，且闲看、云生南浦。见隐隐遥岑接天青，又石齿分泉，迸珠飞雨。丹丘咫尺，几个人回顾。鼷鼠穿窬岂足数。假直饶、绮陌长游，争似向、烟岚深处。枕万壑云霞乐平生，便不胜红尘，点染缁素。

又

倦游退尺，栗里潜疏拙。浩气凌空向谁说。醉酬春、酝酿三杯，遣幽兴、沧茫一叶。更野服萧然越林丛，拉信友，相须竹风花月。生涯淡净，至妙人间绝。不尚文轩锦屏列。乐田芦、啸傲华颠，种松菊、栖迟清节。这一味真欢几人知，有静几蒲团，兽炉沉屑。

水龙吟

故乡何处栖迟，海山雾敛春风细。花秾石润，云娇烟淡，天容如水。芝桂香分，橘橙酒滟，锦茵摛翠。佩霓裳缥缈，飞琼羽盖，瑶池宴，赏佳丽。俯笑人间富贵。到头来、一场虚伪。桑田暗改，人生空老，谁能适意。虎战龙争，汉兴秦灭，今成何济。看蓬莱紫府，长春胜景，妙无加矣。

雨中花

急急蛩音，似箭暗催，人物烟草茫茫。塞鸿悲秋晚，败叶飘黄。万里关山牢落，一天风雨凄凉。这萧闲活计，向谁分诉，表我衷肠。霜寒露冷，菊瘦梧凋，又近重阳。信道壶中光景，云水家乡。金殿玉楼庭院，锦溪花坞池塘。世间虚幻，薄名浮利，都寄黄粮。

百宝粧二首

榴蘂浓芳，帘幕半卷，清闲白昼偏长。院宇无尘，微雨过池塘。幽轩细细，风披竹欹，石枕藤床。分外凉。看云峰偃仰，高眠晃然，已到羲皇。休休尘世俱忘。真常妙用，安排黄卷炉香。莫羡俗情，如蚁慕膻肠。清虚淡素甘贫乐，纵酷暑难侵道哲堂。好栖心见素家风，洞中别是仙乡。

又

一点灵光，轮回万劫，胎卵湿化无歇。苦海无涯，生灭甚时彻。无根四大非坚固，恋此个形骸何大拙。把浮沉世梦磨开，慧剑割断根孽。逍遥物外生涯，随分乐天知命，闲伴风月。抱守元阳，神气自交结。乾坤倒颠翻离坎，这既济天然非扭捏。有春生夏长秋成，万汇一气无别。

莺穿柳

乘桴默契。便休休倦役，结茅归里。一任貔貅威镇，虎韬熊略，旌麾争起。赳赳成何济。只赢得、玉颜先弊。覆手一场空，过眼繁华虚矣。争似乐然从己赏花秾上苑，鱼游春水。满泛红潮美。且郁陶襟怀，青门歌吹。醉卧东风里。看随堤柳摇金蘂。放适簪缨，乱铺苍翠。

天香二首

过隙年光，如毛尘事，几人识破休矣。归去来兮，云耕水钓，林下澹然宁耳。翠微影里，别有些、逍遥真味。一曲玄歌寄天香，叹物华荣顇。白茅半间而已。畅情怀、四时吟醉。返照人生，毕竟到头何济。坐看空华起灭，这混成、消息越众美。大朴淳风，清虚妙理。

又

若论修真，玄关直指，外缘心上都撇。静处跏趺，存神握固，莫辩是非优劣。任缘度日，除饱暖、其余忘绝。一味清闲价无穷，对下愚难说。端的至诚妙诀。叹学人、几曾休歇。默默昏昏，壶内玉花开彻。恍惚中间显象，见宝珠、光耀似皎月。悟得之时，同游圣阙。

二郎神四首

叹平生，谩日夜、劳劳攘攘。想一世浮华能几许，若云间、电光翻掌。梦幻吞侵何日省，恋火院、缠绵业网。这人身一失，万劫难逢，谁能回向。清爽。猛跳出迷津欲浪。彼岸风光真快乐，伴孤云、野鹤飘荡。悟彻灵台无障碍，似月挂寥天朗朗。满十方三界，莹彻圆明，逍遥吟唱。

又

平生兴，有万顷、云山野景。竹疃梅村蓬户悄，这幽闲、世间难胜。一曲无弦喧宇宙，对沉水、石炉绝听。向林下栖迟，养就懒散，烟霞情性。复命。披短褐玄通古圣。看鹭立鸥飞沙觜岸，笑醯鸡、瓮中流梗。一枕华胥春梦觉，岂羡封侯列鼎。早回首归来，月照松溪，云嵓苔径。

又

离尘俗，便点检、林泉雅趣。竹杖芒鞋青篛笠，泛烟波、绿蓑柔橹。月夜江天无尽乐，品短笛、潇湘蓼渚。此消息，千金不卖，好对渔樵分付。归去。对晚翠、风生小浦。勘破南华龟曳尾，尽教他、衣冠豺虎。野水添杯谁似我，醉卧白云深处。任秋月春花，暗换桑田，明催今古。

又

诉衷情，为大地、众生泪洒。晓夜忧煎贪活路。尽都被、妻男相挂。使万种机关图富贵，全不怕、犁耨高驾。劝愚迷早悟，后世因缘，直言真写。幽雅。买玄妙，不用钱价。只用他心灯常不昧，要万法、灵通总压。待行满丹成归去日，把四假凡躯脱下。向桃源仙会，玉殿金楼，长春不夜。

上丹霄

叹人生，如掣电，似浮沤。更何消、苦苦贪求。荣枯得失，宿缘分定岂须忧。我今悟此养天倪，晦迹林丘。箪瓢乐，琴书味，闲中过，静中休。有恬惔真趣相酬。花朝月夜，大开口、笑展眉头。玄珠收得默然归，方外优游。

月上海棠

应时宇宙行慈善。向苦海横舟运方便。法界显威光，諕群魔，隐潜逃窜。真仙现，别有神通手段。上苍委我开仙院。把大道玄风任弘阐。香饵满娑婆，钓金鳌、玉京游玩。琼瑶宴，俯啸人间蚁战。

一枝春

堪嗟肉傀儡，尘世争奇怪。昼夜火院煎苦，沉埋花酒丛中，孽重终难改。贩骨何时彻，头面翻腾，昧了灵源真宰。独我而今乐自在。放逸游寰海。逍遥天地间、笑开怀。一味清闲，万两金难买。九转功夫足，步月携云，稳赴金莲仙会。

醉中归

过隙时光促。人身以风烛。谁信神明，暗里报人灾福。观二耀如转毂，昼夜翻腾荣辱。群情苦，攒攒簇簇，贪迷嗜欲。独我回头，归来隐山谷。水钓云耕，雅种数枝松菊。闲来后，歌一曲。不羡权门红绿。养愚鲁，清贫自在，平生愿足。

倾杯二首

物外回观，爱河滚滚，空劳攘、为何因故。恋惜妻男，竞争名利，念念随他，蒙昧真如。掀天富贵，倾城娇艳，总归何处。叹浮生下梢，终久尽成虚。伤嗟是非今古。百年欢宴，大都几许。梦想南柯，命遭北府，尚自贪婪，不寻归路。轮回贩骨，身伴狐狸。几番荒芜。谩赢得往来，欲浪苦流注。

又

休休我省也，弃世俗。洞庭深处。好行步。大药烧成，宝珠收得，曲按无弦，音胜宫羽。洪扬道德，风范钟吕，许由巢父。向逍遥彼岸，寻个水云侣。谁能继圣徒，智若愚，六情断灭，九玄通悟。妙粹冲虚，炳焕灵明，物物般般，无疑无虑。一真莹彻，功行满足，顿超尘所。便归来洒落，方外了然去。

凤栖梧

逃暑绳床聊慰兴。翠箨森森，几处花阴衬。萱草池塘人不问。绿荷暗窃薰风信。懒把霜纨嫌力困。沉李爵冰，煮茗清泉近。裸袒襟怀无郁闷。筭来便有神仙分。

神仙会二首

堪嗟世上人，个个蚕成蠒。不肯回头，抵死火坑贪恋。千辛万苦，甘受无辞叹。置家计，虑妻男，恐不办。一朝业满，看你如何免。眼光落地，别改一般头面。披毛戴角，恁时难分辩。早下手，出迷津，应仙选。

又

韶华似激箭，暗把朱颜换。我今识破，浑若梦中惊散。囚伽脱下，信任胡歌诞。尽人言，一乖慵，害风汉。大开口笑，世俗无拘管。落落魄魄，信脚水山游玩。天涯海角，自有清闲伴。细算来，这些儿，最长便。

一剪梅

身若白云任卷舒。天涯海岸，自在无拘。太虚廓落是吾庐。不羡王侯，拱璧轩舆。一味闲闲乐有余。从他活计，冷淡消疎。归来毕竟理何如。心月辉辉，光射蓬壶。

杨柳枝二首

顿悟真空弃外缘，乐清闲。四时进火运周天，种芝田。埏埴玄炉分造化，饮灵泉。寥阳丹阙永绵绵，证金天。

又

二曜忙忙若转丸，走天边。催人贩骨似丘山，不停闲。恋火猫儿拽不出，忒痴顽。遍观尘世总如然，好心酸。

踏云行

无相形容，灵明心手。清虚岸上栽金柳。剪除魍魉跨鹪螟，希夷俯啸空山陡。劫外飞腾，妙中行走。杳冥乡里寻知友。饮余恬惔醉真风，乾坤旷朗绝纤有。

粉蝶儿

欲说天机，奈尘寰、世人不信。只因他、夙缘无分。恋浮华，贪火院，气神亏损。贩尸骸，迷了本来心印。悟后回头，乐清闲、莫劳方寸。好参求、妙灵玄牝。炼纯阳，惊宇宙，一声雷震。恁时节，向蓬莱会中相等。

江神子令二首

世情谁不爱浮荣。利和名，两关扃。识破归来，林下傲余生。万顷烟霞真伴侣，猿鹤老，水风清。任教驲骑走尘缨。掩柴荆，坐忘形。一味闲闲，斜日照窗棂。试问知音何处也，云汉阔，远山青。

又

庄周蝶梦几人醒。理圆明，了余生。老计田园，谷口傲其耕。落日西风吹败叶，云返岫，雨初晴。数声高柳暮蝉鸣。淡烟横，野泉倾。千里关河，秋色满山城。晦迹人间青眼少，谁念我，养遐龄。

青玉案

瞥然悟得长生路。平坦无来去。万法圆融超六度。威音那畔，几人曾到，别有逍遥处。灵明国内绝朝暮。谁荐当头这一句。木马嘶风泥牛许。慈云广布，法雷高震，密洒禅天雨。

贺圣朝二首

春光明媚，黄莺出谷，紫燕来巢。见仙桃初放两三枝，间翠竹香茅。琴书高枕，柴门紧闭，莫放人敲。任松轩红日照三竿，更蝶梦花梢。

其二

道人幽趣，萧闲风味，林下云烟。夜横琴高隐翠微间，看月印寒泉。逍遥吟唱，还乡宫调，雪曲无弦。这玄珠收得未朝元，作住世神仙。

长思仙

醉中醒，梦中醒，月浸松窗枕簟清。谁家捣练声。诉真情，乐真情，竹外流泉漱石鸣。云山叠翠屏。

西江月二首

莫羡金闺黼黻，好攀仙桂枝柯。悟来心镜不须磨，顿泯浮华物我。返照壶天日月，休言尘世风波。长拖瘦玉泛无何，归去烟萝深卧。

又

形物虽居宇内，梦魂长玩台州。山堂真趣与谁酬，窗外梅疏竹瘦。千里烟霞冉冉，半帘风月飕飕。天公赐我这清幽，料想浮生难勾。

诉衷情二首

夜深人悄漏声残，秋色满江干。寒烟野塘横渡，谁写画图间。风沥沥，月弯弯。坐更阑。宝鼎香烬，银汉星稀，蝶梦飞还。

又

楮冠竹杖友南华，耕钓老生涯。焉能系而不食，吾志岂匏瓜。忘扣角，忆归槎。傲渔家。烟波万顷，红蓼滩头，醉卧蒹葭。

小重山

自古高人远市鄽。超然离俗表，隐林泉。曾闻宣圣有遗言。仁智者，山水窟中安。无事恼心间。猿鹤为朋友，养成丹。白云深处乐幽闲。明月下，一曲小重山。

大官乐四首

春

踏青放适游人悦。江山明湄阳和节。出谷新莺声软怯。柳绵零落如飞雪。

夏

石榴色蘸香囊血。绿荷如盖莲开叶。避暑登楼心爽洁。霜纨挥落寥天月。

秋

登高雅会时当九。黄花乍坼东篱后。烟淡波寒谁信受。风敲红叶霜林瘦。

冬

斜横疏影天香软。冷斋夜话诗魂远。好把红潮频满劝。任教六出风撩乱。

鹧鸪天四首

春

小隐村居乐至闲，兴来吟首鹧鸪天。桃花笑日开红锦，门柳垂丝袅翠烟。扃荜户，扫苔钱。困时禅塌枕书眠。有人问我修何事，梦载华胥月一船。

夏

弄舌闲禽向郁林，涤蒸散发趁松阴。清风习习来冰簟，陶写真情取次吟。天似水，柳如金。火云叠翠出遥岑。危楼安枕王孙趣，静室忘机逸士心。

秋

乍觉西风吹葛衣，萧萧秋色满华夷。催排荞麦花开日，点勘梧桐叶落时。鸦噪晚，客思归。一川禾黍正离离。蝉声莫向高枝叫，切恐宾鸿苦皱眉。

冬

一夜严凝作苦寒，头明六出落人间。彤云掺粉蛾飞舞，柳絮随风蝶往还。梅影瘦，竹枝弯。一丘湖玉倚栏干。何人助我丹青力，写入幈山子细看。

华溪仄

华溪仄。春风也是人间客。飘零南北，几时休息。不如学个商山伯，石楼云殿销尘迹。丹丘闲看，老松千尺。

花心动

劫外威音，叹劳生荒苍，几曾知觉。勘破转轮，擘碎虚空，游戏六门无着。块然蕙帐胡床稳，看铁树应时花灼。慧光烁，大明宝殿，玉龙盘礴。一颗玄珠踊跃。迸霞彩辉辉，万神欢乐。放去收来，逆顺纵横，雪曲顿超橐籥。真情欲诉凭谁说。见胎卵、梦魂交错。晓天廓。听吹凤楼画角。

月中仙

历劫清凝，鉴无私莹澄，谁是宜表。冲虚浩渺。统万灵机变，恢恢临照。湛然包大道。体难测、穷通暗报。素碧谁能到。寂寥九阳，闲静至玄奥。乾元浩立青霄，覆三千大千，神用枢要。高明杳杳。应四时生化，清虚颠倒。慧风空外扫。更廓朗、群迷怎晓。我今深通了。归来赏玩逍遥好。

成功了二首

瞥然晓。便识破浮生，一场虚矫。利路駈驰，光阴迅速，空惹物情衰老。自歌自笑。念好景、几人曾到。故园春色，海棠半开，绿杨轻袅。休休万事了。听乱山深处，杜鹃啼叫。归去来兮，长安古道。隐隐断霞残照。洞庭寂悄。叹门外、落花风扫。故人别后，青霄凤吟杳杳。

又

悟浮世。把万事纷纷，尽皆忘弃。藜杖云巾，麻绦纸袄，便是随身行李。玩山游水，要到处、乐然从己。兀兀腾腾，逍遥自在，快活谁比。同流看子细。是这些消息，恁般活计。一味真欢，君还会得，人静月明千里。畅哉而已。对小斋、几枝寒蘂。有谁知我，西山半轩晓翠。

洞渊集卷之五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