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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录

弘道录卷之四十六

朋友之智

《论语》: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熟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汝弗如也。

录曰:圣人之门,大抵不愤不启,不徘不发。盖方人未足为病,而以我不欲,人之加诸我,自任以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为仁。其与颜子,相去不啻天渊。若其英锐之资,未叉真以能近取譬,非尔所及之言为信。故以与回孰愈启之。而赐也,诚能反躬自诣,从事於仰钻瞻忽,欲罢不能之问。颜,何人哉。希之则是顾,以其资禀所造就而言,夫苟造就而已矣。孔门之回,奚待智者而后知哉。故天子再言弗如也,若终於赐而已矣。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录曰:此闻一知十之本也。夫有所弗择,择则无过弗及矣。有所弗得,得则弗膺弗失矣。积而至於无所於择,无乎弗得。此闻一知十,有不期然。学者未至於是,但能电免於择善服膺之问,则颜子之地位,斯可及矣。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录曰:孔子尝以回赐并言,盖二子资相近也,习相远也。回之近道,在於能择,而无所不说,非但天资之故,乃其学之至也。赐不受命,而不能择,然亿则屡中,乃天资之合,非其明之至也。此命,非贫富贵贱之命,即天命谓性之命。而屡空货殖,皆其余事耳。

子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对曰:然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录曰:此方信而忽疑,非其积学功至,乃择焉不精之故也。夫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颜渊同道,一以贯之也。是故礼乐文物,古今事变,可以多学而识之,而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不可以多学识之也。於此而择之於初,则无此疑矣。夫子告子贡一贯,与曾子同,而先之以多学,与曾子异。盖曾子务守约,子贡务施博。约,故不言而解;博,故方信忽疑。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录曰:愚观子贡之智,不但何敢望回,而又何敢望参乎。夫颜惟一善服膺,至於知十,则裕如矣。曾惟忠恕自勉,至於一贯,则洞然矣。曾子非借学者以明道也,乃本诸心而无栗也。错诸躬而有据也,措诸词而不路也。夫忠与恕无二道,犹一与贯无二物也。而一之贯万,何从而政之,亦何由而得之。善学者叉有肆力之地矣。惟尽已可勉,惟及人可能,而一则不可勉矣,贯则不可能矣。及其至也,人已混为一途,天人合为一道。不期於一而一者,吾心也;不期於贯而贯者,万事也。此不惟善学夫子,而又善教门人;不惟善教门人,而又善教万世。若苟徒事高远,未知其方,虽与之千言而不足,岂一言而有余哉。

《左传》:昊公子札聘於鲁,请观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国,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邸》、《墉》、《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公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束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束淮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束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夫乏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风风乎。大而婉,除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其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讣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倡,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一反而不愁,乐而不荒,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见舞象箭南钥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暂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箭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俦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

录曰:《洪范》曰:思曰睿。周子曰:无思,本也。思,通用也。不思,则不能通。微不睿,则不能无不通。季子弃室而耕,所养素定,而太伯在天之灵,阴有以通其微。故其未闻乐之先,如懈谷未改,葭草未动,希声既鲜,知音实希。及其既闻乐之后,如九清既通,百川时至,条理豚络,豁然贯通,知其若兴若亡,若美若盛,若勤若忧,若大若细,若深而广,若底而至,以极於如天之覆,如地之载而后已焉。岂其句句而歌之,字字而辩之乎。盖以无不通生於通微,通微生於思。夫子不云乎,不图为乐之至於斯。其平日诵说,向往欣慕爱乐,何啻汲汲。一旦闻之,自有不觉其心融之妙,而叹息之深也。呜呼。今之诵《诗》三百,尚不若工歌一言,则以不思而不能通之故也。夫子叹虽多,亦奚以为;然则虽观,亦奚以为哉。

季札在鲁见叔孙穆子,说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遂聘於齐,说晏平仲,谓之曰:子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兔於难。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获所归,难未歇也。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兔於乐高之难。聘於郑,见子吐,如旧相识,与之缟席,子产献纷衣焉,谓之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子为政,慎之以礼。不然,郑国将败。适卫,说莲缓、史狗、史鳍、公子刻、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自卫如晋,将宿於戚,闻锺声焉,曰:异哉,吾闻之也。辩而不德,必加於戮。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适晋,说越父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於三家乎。说叔向,将行,谓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难。

录曰:夫所谓博雅君子者,非但能知已往之故也,将来之事,亦莫不知。以其静虚财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其要皆自无欲中来也。自今观之,若齐之晏婴,郑之子产,卫之伯玉,晋之叔向,皆当代殊绝人物。而豹也,武与起与舒也,鳝与荆与朝也,又皆从政之表表者。吴虽远於中国,季实迩於仁贤,所谓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兹非其人耶。使其溢於一国之名,宠淫於当时之富贵,不得英贤而友之,何以令名传於今乎。虽然尚有圣如夫子,尝聆声咳,而言游在鲁,曾无为札一介,则所以卒於一国之士也。

《通鉴》:田单将攻狄,往见鲁仲连。仲连曰:将军攻狄,不能下也。田单曰:臣以即墨破亡余卒,破万乘之燕,复齐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车弗谢而去。遂攻狄,三月不克,於是惧。复见鲁仲连,曰:先生谓单不能下狄,请闻其说。仲连曰:将军之在即墨,坐朋识篑,立则仗锺,为士卒倡曰:无可往矣,宗庙亡矣。今曰尚矣,归於何党矣。当此之时,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间,君言莫不挥泣奋臂而欲战。此所以破燕也。今将军束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问,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也。田单曰:单之有

心,先生志之矣。明曰乃厉气循城,立於矢石之所,援抱鼓之,狄人乃下。

录曰:烛哉,鲁仲连乎,何其切中夫人之心也。以乐毅之贤,而怠於莒与即墨,蚓其他者乎。是故古之圣贤忧勤惕厉之意,所以常存天之理,而不敢死已之心,亦惟恐坚敌之志,而懈己之防也。其是故欤。

田单克聊城,归言鲁仲连於齐王,齐王欲爵之,仲连逃之海上曰:吾与富贵而口□□,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录曰:鲁连之肆志,不已泰乎。肆非贤者所愿也。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至於夫妇、长幼、朋友无不得焉,则世乌可轻,志乌可肆哉。奈之何当连之世,以诸侯帝秦,亡心君臣之义;以燕会让国,背父子之仁;以君王后自嫁,污夫妇之礼;以惠文立少于,乱长幼之序;以孙庞苏张之徒纷纭友,复失朋友之信。连之欲蹈东海,几以此耳。盖不待天下士,而中人之资,已知其不可为矣。

子顺者,孔子六世孙也。魏王闻其贤,遗使秦黄金束帛聘之。子顺曰:若王能信用吾道,吾道固为治世也。虽蔬食饮水,吾犹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禄,吾犹一夫耳。魏王奚少於一夫。使者固请,子顺乃之魏。九九月,陈大计,辄不用,乃以病退,其友谓之曰:子其行乎。答曰:行将何之。当今山东之国敝而不振,三晋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齐楚已屈服矣。以此观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尽为秦乎。

录曰:愚观子顺之猷为智识,其诸异乎人者欤。夫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卷而怀之。此孔氏之家法也。秦之暴,不啻热火,而燎之原也。不可扑遏,蚓可逝濯乎。六国之君,不啻燕雀,而处之堂也,不可瞬息,蚓可久安乎。其料天下不出廿年尽为秦者,非数也,理也,非子顺则不可

与言也。

齐封田婴於薛,号曰靖郭君。靖郭君欲城薛,客谓靖郭君曰:君不闻东海大鱼乎,网不能上,钩不能牵,荡而失水,则蟆蚁制焉。今夫齐乃君之水也,使长有齐,奚以薛为。苟为失齐,虽隆薛之城,至齐於天,庸足恃乎。乃不果城。

录曰:客之谏婴,贤於戊之练文远矣。彼鹞呜狗盗之流,何足齿录。孰忆有如客者,史亦竟失其名哉。后世若眉坞金好之徒,非惟君子之

所耻。客苟有知,宁不挪褕於地下耶。

《汉书》:曹参微时,与萧何友善,后为将相有隙。及闻何薨,参告舍人趣治行,吾将入相。居无何,使者果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参代为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约束,择郡国吏讷於文辞,重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务声名者,辄斥去之;见人有细过,专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帝怪相国不治事,参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安敢望先帝。又曰:陛下观臣,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高帝与何定天下法令既明,陛下垂拱,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帝曰:善。为相三年,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较若昼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净,民以宁一。

录曰:愚观汉功臣之际,其智与否,乃吉凶所由殊也。夫以萧曹而视韩彭,犹韩彭而视绛灌也。史称曹相国攻城野战之功,所以能多,以与淮阴侯俱。又曰:韩信已破赵,为相国,参以右丞相属韩信,攻破齐,历下军,已而从韩信击龙,且军於高密。夫参与帝同起丰沛,若此其故也;又与信俱为相国,若彼其尊也。而曰属则属,曰从则从,曾无芥蒂#1。信一且失王颜,郁郁不得志,至羞与绛灌等列。然则参之心,不但天下已平,始务宁静画一,虽干戈惶惚,亦能不恢不求,是以何用而不藏也。又曰:使参若在,吕氏可以无王,刘氏得以不危乎。曰:黄石之说曰:阴计外泄者败。是时惠帝儒弱,而吕氏方捷,阴盛阳微,大《易》所谓泽灭木者也。使参不戒栋挠之凶,而蹈过涉之咎,其能有济乎。然则非不知醇酒之废事,天下之有忧也。与其泄而败,孰若逐而吉乎。厥后突因贾寿之语,遂成灭吕之功,参笞之之力也。史更班马录参而舍突,岂非缺乎。

吕太后时,诸吕擅权,欲劫少主,危刘氏。丞相陈平患之,力不能争,常燕居深念。陆贾造之,不请直入,曰:何念之深也。平曰:生揣我何念。贾曰:足下位上相,食万户,可谓极富贵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少主耳。曰:然。为之奈何。贾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则士豫附;士豫附,天下虽有变,权不分;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君何不交罐太尉,深与相结。平用其计,以五百金为绛侯寿,厚具乐饮太尉,太尉亦报如之。两人深相结,吕氏谋益坏。

录曰:陈平六出奇计,自负己智,而犹出陆贾之下,何也。是时虑祸及己,当局而迷,故不若傍观者之亲切也。虽然此说自生发之,而南宋书生一反之曰: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於外者。其智识正相似,孰意二生先后一律耶。而其意,则如阴阳昼#2夜,熏犹冰炭之不相及。故其效,亦有安危利钝,吉凶存亡之所攸分,为天下者可不念经。

朱邑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为人惇厚,笃於故旧,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天子器之,朝廷敬焉。时张敞为胶束相,与邑书曰:明主游心太古,广延茂士,此诚忠臣竭思之时也。直敞远守剧郡,驭於纪墨,胸臆约结,故无奇也。虽有,亦安所施。足下以清明之德,掌周稷之业。昔陈平虽贤,须魏倩而后进;韩信虽奇,赖萧公而后信。故事各达其时之英俊,若必伊尹吕望而后荐之,则此人不因足下而进矣。邑感敞言,贡荐贤士大夫,多得其助者。

录曰:《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即大农之职也。敞之於邑,可谓知当务之为急,而且不失人,亦不大言矣。录之。

须宝以明经为郡吏,御史大夫张忠辟为属,欲令授子经,更为除舍设储,须宝自劾去,忠固还之,心内不平,后署主簿,宝徙入舍祭,鳌请比邻。忠阴察怪之,使所亲问:前大夫为君设除大舍,子目劾去者,欲为高节也。今两府高士俗,不为主簿。子既为之,徒舍甚说,何前后不相副也。宝曰:高士不为主簿,而大夫君以宝为可,一府莫言,非士安得独自高。前曰君男欲学文,而移宝自近。礼有来学,义无往教。道不可诙,身证何伤。且不遭者,可无不为,现主簿乎。忠闻之甚暂,上书为宝经明质直,宜备近臣,遂为议郎,迁谏大夫。

录曰:时宝尚为吏,而终身之智端笔於此矣。何也。夫豺狼尚矣,而城狐之戒不可忽也谓不兢杜秆季事。黎蕾探矣,而猛兽之冤不可没也谓寸书救郑崇下狱事。卒能自保其身,且及其孙,岂非明智之士乎。

弘道录卷之四十六竟

#1“蒂”原作“帝”。

#2“画”原作“书”,今据文义改。

 

弘道录卷之四十七

朋友之智

《后汉书》:锺皓以笃行称,与荀淑并为士大夫所归慕。李膺常叹曰:荀君清识难尚,锺君至德可师。同郡陈皇,年不及,皓引与为友。皓为郡功曹,会辟司徒府,临辞,太守问:谁可代卿者。对曰:明府必欲得人,西门亭长陈皇可也。皇闻之曰:锺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独识我。兄子瑾亦好学慕古,有退让风,与膺同年,俱有声名。膺祖太尉修言:瑾似我家性,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兔於刑戮。遂以膺妹妻之。皓常语:瑾以昔国武子,好昭人过,以致怨。本卒保身全家,尔道为贵。后终於家,诸儒为之颂曰:林虑懿德,非礼不处。悦此诗书,弦琴乐古。五就州招,九膺台辅,遗巡王命,卒岁容与。

录曰:愚劝膺祖之言,似与膺大不相若。何也。汉自中世以下,阔竖擅恣,故俗遂以危身矫洁放言为高,士有不然者,则芸夫牧竖已叫呼之矣。是以圣人导民理性,裁抑右佚,慎其所与,节其所偏。若林虑者,智能自全,道无绝物,凶邪不能以权夺,王公不能以贵骄,真可谓自拔於流欲者矣。录之。

徐秆家贫躬耕,非其力不食,然为人恭俭义让,所居服其德。太守陈蕃在郡,不接宾客,唯秤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延熹二年,上书桓帝荐秤,乃以安车玄熏备礼征之,不至。又常为太尉黄琼所辟,不就。及琼卒,徒步到於江夏赴之,设鹦酒薄祭,哭毕而去,不告姓名。时会者皆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数十人闻之,疑其秤也,使茅容轻骑骄之,及於涂为设饭,共言稼穑之事,临去谓容曰:为我谢郭林宗。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柄柄,不惶宁处乎。

录曰:《逐》之上九曰:肥逐无不利。释之者云:肥者,宽裕自得之、俗意。逐者,唯飘然远逝,无所系滞,乃为善也。上九以刚阳居卦外,下-无系应逐之远,而处之裕者也,何往而不利哉。斯言为秆设也。彼诸人者,既知玩世简傲,不就微辟,乃不能飘然远引,入山之深,入林之密,自取党祸,甘心戮辱,则所谓系逐有疾厉者也。曾是而得为智乎。

郭太博通坟藉,善谈论,美音制。始见河南尹李膺,大奇之,与相友善。於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辆#1。林宗唯与李膺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或劝之仕,对曰:吾夜观乾象,昼#2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郡国。尝於陈梁间行,遇雨,巾一角垫,时人乃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其见慕如此。或问汝南范滂: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真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为人虽善人伦,而不为危言窍论,故宦官擅政而不能伤也。及党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得免焉。

录曰:范晔论曰:庄周有言,人情险於山川,以其动静可识,而沈阻难征。故亲厚之性,诡於情貌,则哲之鉴,惟帝所难。而林宗雅俗无所失,将其明性,特有王乎。然而逊言危行,终亨时晦,徇佝善导,使士慕成名,虽墨孟之徒不能绝也。

孟敏客居太原,荷饭堕地,不顾而去,林宗见而问其意,对曰:饭以破矣,视之何益。林宗以此异之,劝令游学,十年知名。

录曰:愚观孟敏,盖质美未学者也。由质美,故无牵滞之悔,而过事能次;由未学,故有不虞之失,而意见殊分。劝令就学,则彬彬矣。此君子成人之美,而诱掖奖劝之不可无也。

申屠蟠禀气玄妙,性敏心通,丧亲尽礼,几於毁灭。至行美义,人所鲜能,安贫乐潜,味道守真,不为燥湿轻重,不为穷达易节,蔡邕自拟,以齿则长,以德财贤。后郡召为主簿,不行隐居,精学博贯五经,兼明图纬。郭林宗见而奇之。先是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警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逶梁殇之问,因树为屋,自同庸人,家贫,佣为漆工。居二年,果罹党锢,或死或刑者数百人,蟠确然免於疑论。中平五年,与荀爽、桥玄、韩融、陈纪等十四人,共公车征,幡独不赴,人咸劝之,笑而不应。居无几,爽等为卓所胁。及大驾西迁,京师扰乱,公卿多遇兵饥,室家流散,唯蟠终全高志,年七十四终于家。

录曰:史称申屠蟠见几,岂惟几哉。其见道也,审矣。夫以非讦朝政,而致公卿之折节;以污秽朝廷,而成一己之高尚,此何等事哉。《中庸》曰:人皆曰予智,驱而纳诸罟获陷弈之中,而莫之知。正此谓也。以蟠之禀气玄妙,性敏心通,故能始则确然,免於疑论,继则悠然,成其远图,正《易》所谓嘉逐贞吉者也,终全高志,不亦宜乎。

许助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阳士者,并显名於世。故天下言拔士者,成称许助。常到颖川,多长者之游,唯不候陈皇。又陈蕃丧妻还葬,乡人毕至,而助独不往。或问其故。助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助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助,助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与从兄靖俱有高明,好共窍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录曰:愚观许助月旦之评,与季野春秋之鉴,何其不相及哉。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圣人之酬世御物,盖如此。彼既以太丘为难周,仲举为少通,裁量审矣,而何已之不暇顾也。以操之校猾多智,尚未逢时,及其末也,一鹞肋而不相容,其能免祸幸矣,非明哲保身之道也。

《晋书》:皇甫谧沈静寡欲,勤力不息,博综典籍百家之言,以着述为务,自号玄晏先生,着经乐圣真之论。或劝以修名广交,谧谓:人非圣人,孰能兼存出处。居田里之中,安贫躬稼,亦可以乐尧舜之道,何必崇接世利,事官鞅掌,然后为名乎。作《玄守论》,曰:人之所至惜者,命也;道之所必全者,形也。性形所不可犯,疾病也。若扰全道以损性命,安得去贫贱存所欲哉。夫一人死,而号者以为损也;一人生,而笑者以为益也。然则号笑,非益死损生也。是以至道不损,至德不益。何哉。体足也。如回天下之念,以追损生之祸,运四海之心,以广非益之病,岂道德之至乎。夫惟无损,则至坚矣;夫唯无益,则至厚矣。坚故终不损,厚故终不薄。苟能体坚厚之实,居不薄之真,立乎损益之外,游乎形骸之表,则我道全矣。遂不仕。武帝下诏敦逼,谧上疏自称草莽,臣就弟借书,帝送一车书与之。

录曰:哲哉,玄晏子乎。盖不唯得以行乎。贫贱且能周於疢疾,免於乱世,其学起於清虚,志存於礼法,既非流俗可方,而视富贵如浮云,亦非若人可比。玄守之论,达於死生,有足观者。录之。

韦忠慷慨好学,闭门修己,不交当世。裴顾数言之於张华,华辟之,辞疾不起。人问其故,忠曰:吾茨檐贱士,本无宦情。且茂先华而不实,裴颇欲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岂大丈夫之所宜行耶。裴常有心托,我常恐洪涛荡岳,余波见漂,况可临尾闾而阀沃焦哉。

张翰有清才,善属文。会稽贺循赴命入洛,经昊闻门,於红中弹琴。翰初不相识,就循言谭,大相钦悦,且问知其入洛,曰:吾亦有事北京。便同载而去,不告家人。齐王同辟为束曹橡。同时执权,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祸难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问人,无望於时。子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后。荣执其手怆然曰:吾亦与子采南山,蕨饮三江水耳。翰因见秋风起,乃思昊中菰莱、尊美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轿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人谓之见几。

录曰:韦子节之辞张茂先也,见几於未动之先,所谓果行育德者也。是故山下之泉出,而遇险未有所之,若山之未云,水之未波,不可及也。张季鹰之辞顾彦先也,惧祸於既见之后,所谓险德避难者也。是故天地不交,小人道长,君子道消,若水之沉溺,火之焚灼,不可缓也。孟子不云,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岂非明智之士欤。

颜含裁智为众所推。与邓攸探交,尝曰:周伯仁之正,邓伯道之清,卞望之之节。余则吾不知。太常冯怀以王导时为帝师,名位隆重,百僚宜降礼,问於含,含曰:王公虽重,理无偏敬。降礼之言,或是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识时务。既而告人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向冯祖思问佞於我,我有雅德乎。其邪重行实,抑绝浮伪,类如此。尝论少正卯、盗蹶,其恶孰甚。或曰:正卯虽奸,不至剖人充膳。盗蹶为甚。含曰:为恶彰露,人思加戮。隐伏之奸,非圣不诛。由此言之,少正为甚。众咸服焉。郭璞遇含,欲为之筮。辞白: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曹龟。桓温常求婚,以其盛满不许。后年老逊位,帝美其素行,就加右光禄大夫,赐床帐被褥,大官致膳,悉固辞,一无所受。

录曰:愚观世之虚望隆而实德病,与夫馅谈集而降礼尊者,岂独一马祖思哉。故如含者勤兄於既没之余,未足为的;而议导於方柄之日,确然可准。含乎,吾知免矣,非所称豪杰乎哉。

《唐书》:娄师德尝荐狄仁杰,而仁杰不知意,颇轻师德,数挤之於外。天后觉之,因问仁杰曰:师德知人乎。对曰:臣尝同僚,未闻其知人也。后曰:朕之知卿,乃帅德所荐,亦可谓知人矣。仁杰既出,叹曰: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窥其际也。是时罢识纷纭,师德久为将相,独能以功名终,人以是智之。

录曰:仁杰能知五王,而不能知一师德,何也。《易》称或默或语,而又曰:二人同心。夫娄狄,乃心王室,本无异也。然而一则好面折廷争,知无不言;一则以哩面不拭,始终自负,其语默各有异也。以外之不同,若相矛盾,而中之所存,实同金石。此仁杰之於师德,始虽泛,而终乃服也。亦何害其为同哉。

裴行俭有知人之何。前进士王勃,咸阳尉苏味道,皆未知名,一见谓之曰:二君后当相次掌铨衡,仆有弱息,愿以为托。是时其弟勃,与华阴杨炯、范阳卢照邻、义乌珞宾王,皆以文章有盛名,李敬玄尤重之,以为必显达。行俭曰:士之致远,当先器识,而后才艺。勃等虽有文华,而浮躁浅露,岂飨爵禄之器。杨子稍沈静,应至令长,余得令终幸矣。既而勃溺南海,照邻赴颖水,宾王反诛,炯终盈川令,勃、味道皆典选,悉如行俭之言。

录曰:孔子以瑚涟许子贡,若所谓器识是已。文王以械朴誉髦士,若所谓才艺是已。然叉金玉其相,而后追琢其章。若彼瓦缶,虽有绚然之饰,岂庙堂之器哉。以贾谊之隽类,君子犹病其志大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况四杰乎。故君子益自贵重,无徒斐然成章而已也。

《宋史》:张咏与青州傅霖少同学。霖隐不仕,咏既显,求霖者三十年不可得。一旦来谒,合吏白傅霖请见,咏责之曰:傅先生,天下士,吾尚不得为友,汝何人敢名之乎。霖笑曰:别子一世,尚尔耶,是岂知世问有傅霖者乎。咏问:昔何隐,今何出。曰:子将去矣,来报子尔。咏曰:亦自知之。霖曰:知复何言。翌曰别玄,后一月而咏卒。

录曰:此与元伯巨卿相似,乃诚之相感,无乎不至。故心之相照,无乎或违。虽然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蚓如霖之静处三十年乎。其不为物诱,而能脱展富贵,又可见矣。

毕仲游受知於司马光、吕公着、范纯仁最探。时苏轼在馆阁,颇以言语文章规切时政,仲游忧其及祸,贻书戒之曰:孟轲不得已而后辩,孔子欲无言。古人所以精谋极虑固功业而养寿命者,未尝不出乎此。君自立朝以来,祸福利害系身者,未尝顾惜乎。言语之累,不特出口者为言,其形於诗歌,赞於赋颂,托於碑铭序记者,皆是也。今知畏於口,而未畏於文,是其所是,则见是者喜;非其所非,则蒙非者怨。喜者未能济君之谋,而怨者或已败君之事矣。天下论君之文,固所指名者矣。虽无是非之言,犹有是非之疑。又昆其有耶。官非谏官,职非御史,危身触忌,以游其问,殆犹转石而梂溺也。

录曰:史传巢谷与三苏同乡,素与之游,甫昆弟同朝显贵,未尝一来会。及相继谪岭海,平生亲旧无相闻者,谷有眉山独步访两苏,於是相惊喜曰:此非今之人,古之人也。愚窃谓古之人所以异於今者,责善为重。而责善之道,明哲为先。苟使二公早因仲游之言,资其直谅之益,未必天之涯,海之角。而巢谷之名,憎耳之迹,不见於史册矣。不思忠告之可嘉,辄夸卓行之尤异,此录舍元修而叔公叔,亦保身慎言之意也。

邵伯温,雍之子也。雍名重一时,与司马光、二程诸名公交,以是入闻父教,出事诸公,所闻曰博,而尤孰当口之务。神宗崩,哲宗立,蔡确方在相位,刑恕自襄州移河阳,诣确谋造定策事。时光已卒,子康当诣阙,恕召诣河阳。伯温谓:公休除丧。未见君,不宜枉道,先见朋友。康曰:已诺之。伯温曰:恕倾巧,或以事要。若从之,必为异曰之悔。康竟往,恕果劝作书称确。康与恕同年,又出光门下,逐作书,如恕言。盖以康为光子,言确有定策功,世必见信,以为他日全身保家计。既而梁焘以谏议召,恕亦要至河阳,连曰夜论,确以康书为证,焘不悦。会昊处厚奏确诗谤朝政,焘与刘安世共请诛确,且论恕罪,朝廷命康分折,康始悔之。康卒,子植幼,宣仁后僩之,吕太防谓康素以伯温可托,请以为西京教授,以教植。伯温既至,诲曰:温公之孙,大谏之子,贤愚在,天下可畏也。植闻之,力学不懈,卒有立。绍圣初,章惇为相。惇常事康节,欲用伯温,伯温不往。会法当赴吏部铨,程颐谓曰:吾危子之行也。伯温曰:岂不欲见先公於地下耶。至则先就部拟官,而后见宰相。惇遂论及康节之学,曰:嗟乎,吾於先生不能卒业也。伯温曰:先君先天之学,论天地万物,未有不尽者。其信也,则人之仇怨反覆者,可忘矣。时惇方兴党狱,故以是动之,惇悚然犹荐之於朝,而伯温愿补郡县,惇不悦,遂得监永兴军铸钱监。适元枯诸贤方南迁,士鲜访之者,伯温见范祖禹於咸平,见范纯仁於颖昌,或为之恐不顾也。初雍尝曰:世将乱,惟蜀安,可避及。宣和末,伯温载家使蜀,故免於难。赵鼎少从伯温游,尝表其墓曰:以学行起元佑,以名节居绍圣,以古废於崇宁。世以此三语尽伯温出处云。

录曰:愚观康节,不但知兴衰於既往,实能验理乱於将来。其子伯温,不但无黍於其父,实欲兼善於其友。自今观之,元佑重臣,胼首就戮,全身者何人也;二程高第,阖门遇害,保家者何人也。动而有悔,而名亦车,出而殉人,而己先丧。陷仇怨,则人情可惜;甘洪认,则物理全乖。盍若奋身於治朝,免祸於乱世耶。进於圣门,可谓先觉,是贯智者不惑,不得以气数之学者累之也。

《近思录》:张横渠问於程明道曰:定性未能不动,犹累於外物,何如。明道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以外物为外,牵己而从之,是以己性为有内外也。且以性为随物於外,则当其在外时,何者为在内。是有意於绝外诱,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既以内外为二本,则又乌可遽语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太公,物来而顺应。《易》曰: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苟规规於外诱之除,将见灭於束,而生於西,非惟曰之不足顾,其端无穷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太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迩;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今以恶外物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是反鉴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两忘,则澄然无事矣,无事则定;定则明,明则尚,何应物之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於心,而击於物也。是则圣人岂不应於物哉,乌得以从外者为非,而更求在内者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视圣人喜怒之正,为何如哉。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第能於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而於道亦思过半矣。

录曰:愚观定性一书,乃知先生深造独得,而非诸子之所能及也。夫以人之累於外物,乃不能收其放心。至於定性,则无将迎,无内外,合动静,而如一矣。其所至妙至妙者,莫如廓然而太公,物来而顺应。反覆辩证,不越乎此。然可指而易老者,莫如其情,故又以喜怒言。若乃直指所由进之路,则自忘怒,观理始也。一篇之中,大要在於明觉自然,大戒在於自私用智,与颜子之明睿所照,曾子之定静安虑,子思之诚明谓性,孟子之以利为本,周子之明通公溥,无乎不尽。此其所以超出千古,又何待於着迷而后为成书也哉。

陆九渊生三四岁,问其父曰:天地何所穷际。父笑而不答,遂深思,至志寝室。及总角,与止异,凡儿见者敬之,谓人曰:闻人诵伊川语,奚为,与孔子孟子之言不类。初读《论语》,即疑有子之言。他曰读书,至宇宙二字,解者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忽大省曰: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又尝曰: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西海、南海、北海有圣人出,亦莫不然。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於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此心此理,亦无不同也。后登进士,至行在,士争从之游,言论感发,闻而兴起者甚众。教人不用学规,有小过,言中其情,或至流汗。有怀於中而不能自晓者,为之条析其故,悉知其心。亦有相去千里,闻其大盘,而得其为人。尝曰:念虑之不正者,顷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虑之正者,顷刻而失之,即为不正。谓学者曰: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无欠阙,不必他求。又曰:此道与溺於利欲之人言,犹易,与溺於意见之人言,却难。或劝其著书,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学苟知道六经,皆我注脚。尝与朱熹会於鹅湖,论辩所学,多不合。及熹守南康,九渊访之,熹与至白鹿洞,九渊为讲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章,熹以为切中学者隐微探疯之病,至听之有泣下者。

录曰:愚观朱陆之学,所以异者,良由资禀之不同也。九渊自三四岁时,已穷究天地之所际,则其长也,安得不主於性。朱子则铢铢而累之,寸寸而积之,及其至也,安得不主於学。然则二夫子之所长,各有所究,本不相悖,不相害也。譬之圣门,曾子之才鲁,子贡之质敏,然同归于一贯者,有夫子为之点化也。时圣人不作,诸子各立门墙,而无统会依归之所,是以纷纷异同,蚓及门者从而咻之,不知尊德性,道问学。子思传于仲尼,未尝偏废,初不可岐而二也。曷若大道为公,智虑其不切於己也,不铃异己;学虑其无补於人也,不叉为人。使当时莫得而议,后世无得而非,兹非所谓大同者哉。愚恐后之议者,愈繁愈远,斯录,所以弘道,故不可不着。

《水东曰记》:明昊思庵先生讷,常言世俗浅学,谈及后进,辄曰:此韵府覃玉,秀才好趁航船耳。盖言其破碎摘裂,祗如往来草坐偶语,无有一高智识关键也。先生尝熟《世家》,自少警敏,绝人於书,无所不读。尝从其先君子游宦四方,阅历既广,退而昆潜含养三四十年,所以其学博而核,其气刚而大,其识卓而明,所着性理旱书,补注小学集解,有功於儒先,其立论於性理之奥,尤多所阐明。

录曰:公盖起於荐举,不由科目,而其言乃切中当今学士大夫之病,视昔张程朱陆大不伴矣。然则,学者其可不猛省乎。此录之所以终也。

弘道录卷之四十七竟

#1“辆”原作“两”。

#2“昼”原作“书”,今据文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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