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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集注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十 宋鹤林彭耜纂集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御注曰:孔子不居其圣,而为圣之时,乃所以有德。认而有之,自私以失道,何德之有?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不行而至,上德也。不思则不得,不勉则不中,不行则不至,下德也O德有上下此圣贤之所以分欤?离形去智,通于大同,仁义礼智,盖将简之而弗得,故无以为。屈折礼乐,吁俞仁义,以慰天下之心,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故有以为。

碧虚子陈景元曰:夫德者得也,内得于心,外得于物,常得而无丧,利而不害,物得以生,谓之德也。且道有浅深,故德有上下,所谓上德者,至德也。至德者,深矣远矣,与物反矣。人不见其迹,则谓之不德,以其含光匿耀,支离所为,使百姓日用而不知,咸曰我之自然而已矣,所谓德全者也,故曰是以有德。谷神子曰:上德不德,与道同也。下德者,迹用渐彰,至一染散,因循任物,物保其安,天下称之,归美于己,虽其德不丧,已远于至德也。夫有上德者,性受自然之至妙,命得元气之精微,神贯天地,明并日月,无思无虑,而心自无为,忘功忘名,而迹无以为以用也,故无用己为也。不为而自得也,故曰上德无为而无以为。夫言下德者,降于上德者也。性受自然之平淡,命得元气之纯和,神配阴阳,明效日月,民皆仰戴,咸共乐推,麟凤见而嘉祥来,歌謡彰而有以为也,故曰下德为之而有以为。涑水司马光曰:我无为民自化,无以为,犹言无用有为也。

颍滨苏辙曰:圣人纵心所欲,不逾矩,非有意于德而德自足。其下知德之贵,勉强以求不失,盖仅自完耳,而何德之有。无为而有以为之,则犹有为也,唯无为而无以为之者,可谓无为矣。其下非为不成,然犹有以为之,非徒作而无术者也。陆佃曰:知之者不如忘之者,得之者不如冥之者,上德者,忘之者也。故曰上德不德。又曰:上德无为而无事于为也,下德有为而有事于为也。

刘概曰:上德无为,而无以为,此心迹俱无为者也,所谓真空是也。真空者,圣人所以极高明,而其崇以效天者也。下德为之,而有以为,此心迹俱有为者也,所谓妙有是也。妙有者,圣人之所以道中庸,而其卑法地者也。

陈象古曰:不德者,谓不自矜其德,故人仰其德而归之,不失德者,谓自矜其德,而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故人观其所为而轻之,安可更以德言哉。《书》曰: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又曰: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

叶梦得曰:道无上下,上亦道也,下亦道也,虽稀稗瓦砾之微,而道无不在,是以上经言道,论其常与非常而已,德则有体履之为,行施之为,政在得为得,在失为失,在吉为吉,在凶为凶,故不得不辨其上下。德虽道之降,然去道未远,犹有通乎道而不自为德者,故曰上焉者不德而有德。过是则认德而忘道,有役其身以求之,惟恐其不获者,而德自是微矣,故曰下焉者不失德而无德。无为者道也,德能体之而有,无敢欲为之心,德犹在焉,至于为之而有以为则每下矣。

清源子刘骥曰:虚静恬淡,寂寞无为,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同乎无知,其德不离,与道为一,而不知道之在我也,故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不德者,不知有德,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无问其名,无窥其情,物故自生。若彼知之是乃离之以其认而有之,自私以失道也。故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出于自然,不思而得,不行而至,故无为而无以为。下德出于使然,不思则不得,不行则不至,故为之而有以为。黄茂材曰:道与德相去一间尔,中之谓道,不偏之谓德,由之谓道,不已之谓德,道如婴儿之未孩,德如其始孩,谓之玄德者,其妙不可穷也。谓之常德者,愈久而不亡也。谓之上德者,非人所能及也,皆足以合于道。上德不德,无为而无以为,非道而何。至于下德,则去道远矣。林东曰:上德近于道,故不认德而为德是以有德。下德则勤勤于德如恐失之,所以无德。此德之真者,非于勤执而得之也。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

御注曰:尧舜性之仁,覆天下而非利之也,故无以为。列敌度宜之谓义,以立我以制事,能无为乎?礼以交物,以示人以节文仁义,其用多矣。则忿争之心生而乖乱之变起。春秋之时,一言之不雠,一拜之不中,两国为之暴骨,则攘臂而仍之,尚其患之小者。圣人厚于仁而薄于义,礼以履之,非所处也。故上仁则同于德,上义则有以为,上礼则有莫之应者。道不可致,故失道而后德。德不可至,故失德而后仁。仁可为也,为则近乎义,故失仁而后义。义可亏也,亏则饰以礼,故失义而后礼。至于礼,则离道滋远,而所失滋众矣。

碧虚子陈景元曰:夫仁者博施兼爱,皆可为也。可为而无偏私,故言上仁。有心济乎群品,故言为之。功成不居,事遂不宰,故言而无以为。夫义者,宜也,有所宜,必有所亏,处于事类而无所不宜,故曰上义。有宜有利,故为之,其所为者,皆由裁非断割而有以为,故曰上义为之而有以为。攘臂谓攘除衣袂以出臂也。仍,引也。夫礼者履也,谓履道而行,辩上下,定贵贱,谦恭和柔,使无争心,斯礼之本也,故称上焉。玉帛交驰,威仪相答,擎碍曲拳,进退顾揖,此礼之文也,故为末焉。《庄子》曰:大礼与天地同节。又曰:以礼为翼者,所以行于世也。古圣制礼,使人定心气,整容貌,故曰为之。然而中下之士,丧本崇末,曲说烦多,不能应答,故曰而莫之应。此失礼之微者也。而有怫然作色,奋臂仍引,指陈去就,为争竞之端,故曰则攘臂而仍之,又失礼之甚者也。

涑水司马光曰:立制度以强民,民不肯从,则用刑以威之。仍,引也。字或作扔。

颍滨苏辙曰:仁义皆不免于为之矣,其所以异者,仁以无以为为胜,义以有以为为功耳。德有上下,而仁义有上无下,何也。下德在仁义之间,而仁义之下者,不足复言故

也。自德以降,而至于礼,圣人之所以齐民者极矣,故为之而不应,则至于攘臂而强之,强之而又不应,于是刑罚兴,而甲兵起,则徒作而无术矣。

程大昌曰:仁义礼无异道,礼即仁义之形诸文为度数者也非别有一礼也。老氏既贱仁义,则仁义之形而每下者,至于有条可画,有数可数者,固其所贱也。

林东曰:或以前识继于礼之后,以为智次之说,老氏尚谓礼为忠信之薄,故不言信。其于智,则有所谓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非如三纲五常之叙。至于仁义礼,上者止此,尚何下之足言。

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御注曰:凡物不并盛,阴阳是也。理相夺予,威德是也。实厚者貌薄,父子之礼是也。由是观之,礼繁者实必衰也,实衰则伪继之,而争乱作,故曰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道降而出,出而生智,以智为凿,揣而鋭之,敝精神而妄意度,兹谓前识。前识则徇末而忘本,故为道之华。心劳而智益困,故为愚之始。亿则屡中,此孔子所以恶子贡。在彼者,道所去,在此者,道所尚。道所尚则厚而不薄,实而无华,非夫智足以自知,反其性本而不流于事物之末习,其孰能之?《易》曰:敦复无悔,中以自考也。敦者,厚之至也。人生而厚者,性也。复其性者,处其厚而已,此大丈夫所以备道而全德。

碧虚子陈景元曰:夫忽道德仁义而专以礼教为用者,岂非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乎。若乃尊道德仁义而兼用礼教者,是礼之上也,则何往而不治哉。德,和也。道,理也。德无不容,仁也。道无不理,义也。义明而物亲,忠也。忠纯实而反乎情,乐也。信行容体而顺乎文,礼也。此足以见老庄之旨,于道德仁义礼乐忠信,岂有忽弃者乎。夫修崇礼教者,智也,智为先见,故曰前识。识既先物,安能忘怀。故以智治国,国之贼,岂非道之华而愚之始乎。若乃藏识藏智,何思何虑,则反其质素而为大贤矣。且礼烦则乱,智变则诈,此必然之理也。大丈夫者,刚健纯粹,有道之士也。文中子曰:大丈夫恬然无思,澹然无虑,行乎无路,游乎无怠,出乎无门,入乎无房,属其精神,偃其知见,漠然无为,而无不为也,夫如是则所处自然朴厚,而居于上德,不置身于染薄烦巧也。居则忠信而诚实,曷尝华绮而诈伪也。是故去彼礼义之浅末,取此道德之大本者也。

涑水司马光曰:忠信,礼之本也。守其文,忘其本,则巧伪横生矣。世有臆度屡中,人或谓之智,而多言数穷,未免于愚。

颍滨苏辙曰:忠信而无礼,则忠信不见。礼立而忠信之美发越于外,君臣父子之间,夫妇朋友之际,其外粲然而其中无余矣。故顺之则治,违之则乱,治乱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发,故曰乱之首也。圣人玄览万物,是非得失,毕陈于前,如鉴之照形无所不见,而孰为前后。世人视止于目,听止于耳,思止于心,冥行于万物之间,役智以求识,而偶有见焉。虽自以为明,而不知至愚之自是始也。世之鄙夫,乐其有得于下,而忘其上,故喜薄而遗厚,采华而弃实,非大丈夫,孰能去彼取此。道真仁静先生曹道冲曰:礼者束以名教,加以耻辱,克意强说,伪而失真,礼者诈伪而忠信之诚薄矣,忠信既薄,岂不犯上而奸谄,故为乱之先也。不待自然,先造智谋,预为机术,以在道为华,非真实也。乱真役念,求明而反愚也。大丈夫有道之士也,处纯厚而弃浮薄,絶华伪而居其真实,远者彼也,近者此也,近者求诸己,远者求诸人,不强知他事,而自取己真。

黄茂材曰:古今一时也,万物一物也,无有前后之异,人以智强推测之,或得其一二,则自矜耀,以为有先见之明,而不知其愚莫甚焉。何则,用智者见物而不见道,苟不见道,谓之愚可也。所谓大丈夫者,为其有高世之见,而不徇于流俗者也。以礼为忠信之薄,不处而处于厚,以前识为道之华,不居而居于实,非有高世之见,而不徇于流俗者,能之乎。去彼取此者,道也。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以为天下贞。其致之一也。

御注曰:《庄子》曰,通于一,万事毕。致一则不二,抱一则不离,守一则不迁。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不能知一,则无一之能知。昔之得一者,体天下之至精,物无得而耦之者,故确然乎其上者,纯粹而不杂。赝然乎其下者,静止而不变。至幽而无形者,神也,得一则不昧。至虚而善应者,谷也,得一则不穷。万物以精化形,故得一以生。侯王以独制众,故得一以为天下正。自天地以至于侯王,虽上下异位,幽明散殊,而天之所以清,地之所以宁,侯王之所以为天下正,非他求而外鎌也。一以致之而已,故曰其致之一也。

碧虚子陈景元曰:一者元气也,《庄子》曰: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又曰: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天者纯阳之气,且天得之,故能刚健运动,穹窿广覆,垂象清明,万物资始。地者纯阴之质,且地得之,故能信顺柔弱,盘礴厚载,安宁不动,万物资生。神者妙万物以为言,且神得之,故能通变无方,反复不穷,正直灵响,应物无尽。谷者溪之絶深,且谷得之,故能气运水注,盈满不竭。万者数之大,物者形可见,且物得之,故能生生成成而不歇灭。侯王者,人主也,且侯王得之,故能永有大宝,无思不服,而为天下平正。夫上五事,能致清、宁、灵、盈、生者,皆由君道正之使然也。正者,得其冲一之谓也。

涑水司马光曰:一者道之子,物之祖也,故莫不赖之以成功,以事言之,常久不已,所谓一也。

颍滨苏辙曰:一,道也,物之所以得为物者,皆道也。天下之人,见物而忘道,天知其清而已,地知其宁而已,神知其灵而已,谷知其盈而已,万物知其生而已,侯王知其为天下贞而已,不知其所以得此者,皆道存焉耳。

陆佃曰:入于,道将得,出于,道将失,一者有无之界也。列子曰:一者形变之始,《庄子》曰: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天尊地卑,故言天而地次之。天地之间,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者不可知之神也故神次之。万物盈于天地之间,所以生且死者,听乎神而已,故言谷而万物次之。侯王者,所以法夫四者,而以宰万物者也故侯王次之。达真子曰:道之混同,则归于一,故得一者,得其道之混同者也。陈象古曰:一者,大道之妙用也。致,至也,至其妙用之理也。叶梦得曰:前既离道为德,以迹观之,盖析而有二矣,恐天下遂认其二而不知其一者未尝亡也,故于是复极言之。一者何也,庄周曰: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此道之将判,万物总焉而不能外者也。故曰道生,一生二,自是而往,巧历所不能算矣。其在《易》自天一而降,积之为天地之五十五,衍之为大衍四十九,而所谓一者终藏而不见,岂非散于天地万物之间,无往而不在,人无得而窥之者欤。是以自天而清,至王侯之贞,概而论焉,未有不得而能立者。

黄茂材曰:夫盈于天地之间,何可以数计,皆不离乎一物,始于一。一即一也,一生二,二即二一也。二生三,三即三一也。三生万物,万物即万一也。自此推之,至于恒河沙数,即恒河沙数一也。故知乎一恒河沙数,可得而知其致之,宁非一乎。

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为贞而贵高将恐蹶。

御注曰:天职生覆,地职形载,裂则无以覆,发则无以载。神依人而行者也,歇则无所示。谷受而不藏者也,竭则莫之应。聚则精气为物,得一以生故也。散则游魂为变,失一以灭故也。惟正也,故能御万变,而独立于万物之上,无以为正而贵高,将不足以自保,能无魔乎?碧虚子陈景元曰:无以者,致诫之辞也。阴阳,《书》曰:天裂者,阳气之不足,君德之衰微也。地震者,阴气之有余,臣道之失职也。已上虽叙天地等事,会归戒于侯王,侯王尚尔,况黎庶乎。

颍滨苏辙曰:致之言极也,天不得一未遽裂也,地不得一未遽发也,神不得一未遽歇也,谷不得一未遽竭也,万物不得一未遽灭也,侯王不得一未遽蹶也,然其极必至于此耳。陈象古曰:裂则不全,发则不静,歇则不久,竭则易崩,灭则不继,蹶则不安,皆失道所致也。

叶梦得曰:不幸而失之为裂为发,以至为蹶,虽天地之大,亦不能自存也,此虽未必然,而理则有是,故以将言之。

黄茂材曰:天无一必裂,地无一必发,神无一必歇,谷无一必竭,万物无一必灭,侯王无一必蹶,不言必而言将恐者,是一未尝无也。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此其以贱为本邪,非乎?

御注曰:贱者,贵之所恃以为固,下者,高之所自起。世之人睹其末,而圣人探其本,世之人见其成,而圣人察其微,故常得一也。孤寡不谷,名之贱者也,而侯王以为称,知所本而已。侯王所以贵高而不蹶,其以此乎?

碧虚子陈景元曰:夫贵者岂可以自贵哉,必由贱者所奉,然后贵耳。高者岂可自高哉,必缘下者所戴,然后高耳。孤寡不谷,凡此三者,皆人之鄙恶,而侯王以为称谓者,盖谦以自牧,不矜其尊贵,若乃岂非以贱为本耶。

颍滨苏辙曰:天地之大,侯王之贵,皆一之致。夫一果何物也,视之不见,执之不得,则亦天下之至微也。此所谓贱且下也,昔之为此称者,亦举其本而遗其末耳。

陈象古曰:是用贱下之道者也,自谓孤寡不谷,谦之至也。《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非乎者,不可以为非也。黄茂材曰:夫是一也,非特贵者有之,贱者亦有之,非特高者有之,下者亦有之。东郭子问于庄子曰:道乌乎在。曰:在蟆蚁。曰:何其下耶。曰:在稀稗。曰:何其愈下耶。曰:在瓦譬。曰:何其愈甚耶。曰:在屎溺。孤寡不谷,未为贱也。

故致数誉无誉,不欲琼琼如玉,落落如石。

御注曰:自髙以胜物,琼贵以贱物,强而不知守以柔,白而不知守以黑,以求誉于世,而致数誉,则过情之誉暴集,无实之毁随至,所以无誉。玉贵而石贱,一定而不变,圣人乘时任物,无所底滞,万变无常,而吾心常,是真得一者也,故不可得而贵贱。孟子曰:所恶乎执一者,谓其执一而废百也。不欲环球如玉,落落如石,非知化之圣不能及此,是谓上德。

碧虚子陈景元曰:开元本作故致数舆无舆者,言就数舆则有轮辕箱轴等群材之名,无有名为舆者,合之则舆矣。就国求之,则有士农工商等万民之号,无有名为国者,合之则为国矣。然则忽群材而舆何以成之,弃万民而国何以存之,此重戒侯王之爱民也。有道之君,不欲显耀,球璟如玉,冥心韬光,落落如石,此能守冲一之道,为天下正者也。颍滨苏辙曰:轮辐盖轸衡<毂«,会而为车,物物可数,而车不可数。然后知无有之为车,所谓无之以为用者也。然则天地将以大为天地耶,侯王将以贵为侯王耶。大与贵之中,有一存焉,此其所以为天地侯王者,而或莫之知耳。故一处贵而非贵,处贱而非贱,非若玉之躁璟,贵而不能贱,石之落落,贱而不能贵也。

达真子曰:致人之以言尚己者,谓之誉,凡处至贵则有贵之誉,处至高则有高之誉,且处至贵至高,莫不致誉之速数也。侯王虽得致速数之誉,心得其道之一,忘贵而同贱,忘高而同下常若其无誉也故曰故致数誉无誉。琼琼者,玉之貌也,落落者,石之貌也。玉也石也,坚确而不易者也。玉者贵之譬则侯王也O石者贱之譬则孤寡也。玉之贵也不能同乎石之贱。石之贱也,不能齐乎玉之贵。至道之人,得一于心者,以至贵同至贱,故不欲琼璟如玉。以至贱同至贵,故不欲落落如石。非道之得一于心者,孰能与此。黄茂材曰:致就也就车数之为轮为毂为衡为舆,无有名为车者,故成为车,此河上公旧说也。玉,德之美也。石质之坚也而不欲如之何也,环球落落,可得而名尔。

反者道之动章第四十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御注曰:天下之理,动静相因,强弱相济,敛藏于冬,而蕃鲜于春。水之性,至柔也,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其此之谓欤?然则有无之相生,若循环然,故无动而生有,有极而归无,彼蔽于莫为,溺于或使,岂道也哉?

碧虚子陈景元曰:反者覆也,变也。虚静者,物之本,物之将生,先反复虚静之原,及其变也,出虚静而动之,是先反而后动。《易》之复卦,刚反动而顺以行,是以出入无疾,此之谓也。弱者道之用,既反虚静,为道之动,则柔弱雌静,实道之用也。有一也,一者元气也,言天下之万物,皆生于元气也,元气属有,有光而无象,虽有光景,出于虚无,虚无者,道之体也。《列子》曰:有形者生于无形,则天地安从生。又曰:形动不生形而生影,声动不生声而生响,无动不生无而生有,是故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涑水司马光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颍滨苏辙曰:复性则静矣,然其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动之所自起也。道无形无声,天下之弱者莫如道,然而天下之至强莫加焉。此其所以能用万物也。世不知静之为动,弱之为强,故告之以物之所自生者。盖天下之物,闻有以母制子,而未闻有以子制母者也。临川王安石曰:言反不言静,言弱不言强,言动则知反之为静,言弱则知用之为强。

叶梦得曰:此犹以论夫一也,自其多者数之,则一者其反,而万物由之以运则道之动也。自贵与高者观之,则一者其弱,而万物资之以立,则道之用也。夫如是,知天下之物生于有,则天地至于侯王者是已,而有生于无,则一固存焉于其间也。清源子刘骥曰:经云:虚无恍惚,道之根,万物共本,道之元。反于此者,离道以善,故为道之动。体于此者,至弱而强,故为道之用。黄茂材曰:无生有,有生物,凡物之生,莫知其所以然,人能求其所以生者,还以自生,岂不长生乎。林东曰:道本静矣,反之得非动乎。天下之物生于有,盖有天地以生之,非生于有耶。有生于无,则无者道也,此道之或反或弱,而主于生物非有生于无,可乎。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十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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