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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集注(宋太守张氏)

经名:道德真经集注。宋太守张氏集注,十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洞神部玉诀类。

道德真经集注序

唐明皇撰

昔在元圣,强着玄言。权舆真宗,启迪来裔。遗文诚在,精义颇乖。撮其指归,虽蜀严而犹病。摘其章句,自河公而或略。其余浸微,固不足数,则我玄元妙旨,岂其将坠。朕诚寡薄,尝感斯文猥承有后之庆,恐失无为之理。每因清宴,辄叩玄关,随所意得,遂为笺注。岂成一家之说,但备遗阙之文。今兹绝笔,是询於众公卿臣庶道释二门,有能起予类於卜商,针疾同於左氏,渴於纳善,朕所虚怀,苟副斯言,必加厚赏。且如谀臣自圣,幸非此流,悬市相矜,亦云小道。既其不讳,咸可直言,勿为来者所嗤,以重朕之不德。

左仙公葛玄撰

老子体自然而然,生乎太无之先,起乎无因,经历天地,终始不可称载,终乎无终,穷乎无穷,极乎无极,故无极也。与大道而伦化,为天地而立根,布气於十方,抱道德之至纯,浩浩荡荡,不可名也。焕乎其有文章,巍巍乎其有成功,渊乎其不可量,堂堂乎为神明之宗。三光持以朗照,天地禀以得生,乾坤运以吐精。高而无民,贵而无位,覆载无穷,是教八方诸天,普弘大道,开辟以前复下为国师,代代不休,人莫能知之。匠成万物,不言我为玄之德也,故众圣所共尊。道尊德贵,莫之命而常自然,惟老氏乎!周时复托神李母,剖左腋而生,生即皓然,号曰老子。老子之号,因玄而出,在天地之先,无衰老之期,故曰老子。世人谓老子当始於周代,老子之号,始於无数之劫,甚窈窈冥冥眇邈久远矣。世衰大道不行,西游天下,关令尹喜曰:大道将隐乎!愿为我著书。於是作《道德》二篇五千文,上下经焉。夫五千文宣道德之源,大无不包,细无不入,天人之自然经也。余先师有言,精进研之则声参太极,高上遥唱,诸天欢乐,则携契玄人,静思期真,则众妙感会,内观形影,则神气长存,体洽道德,则万神震伏,祸灭九阴,福生十方,安国宁家,孰能知乎?无为之文,垮之不辱,饰之不荣,桡之不浊,澄之不清,自然也。应道而见,传告无穷,常者也,故知常曰明,大道何为哉?弘之由人,斯文尊妙,可不极精乎。粗述一篇,唯有道者宝之焉。

河上公者,莫知其姓名也。汉孝文皇帝时结草为庵于河之滨,常读老子《道德经》,文帝好老子之言,诏命诸王公大臣州牧二千石朝直众官,皆令诵之。有所不解数句,天下莫能通者,闻侍郎说河上公诵老子,乃遣韶使赍所不了义问之。公曰:道尊德贵,非可遥问也。文帝即驾从诣之。帝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域中有四大,王居其一也。子虽有道,犹朕民也。不能自屈,何乃高乎?朕足使人富贵贫贱。须臾,河上公即俯掌坐跃,冉冉在虚空之中,如云之升,去地百余丈而上,玄虚良久,俛而答帝曰:余上不至天,中不累人,下不居地,何民之有?陛下焉能令余富贵贫贱乎?帝乃悟知是神人,方下辇稽首礼谢曰:朕以不德,忝统先业,才不任大,忧於不堪。虽治世事,而心敬道德,直以暗昧,多所不了。惟蒙道君弘愍,有以教之,则幽夕睹太阳之耀光。河上公即授素书老子《道德经章句》二卷,谓帝曰:熟研此,则所疑自解,余注是经以来千七百余年,凡传三人,连子四矣,勿示非其人。文帝跪受经,言毕失公所在。论者以为文帝好老子大道,世人不能尽通其义而精思遐感,仰彻太上道君,遣神人特下教之便去耳。恐文帝心未纯信,故示神变以悟帝意,欲成其道真,时人因号曰河上公焉。老子以上皇元年正月十二日丙午太岁丁卯下为周师,到无极元年太岁癸丑五月壬午去周西度关。关令尹喜宿命合道,预占见紫云西迈,知有道人当度,仍斋洁烧香,想见道真,以其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老子度关也。喜见老。子迎设礼称弟子,老子曰:汝应为此,宛利天下,弃贤世传弘大道,子神仙者矣。以二十八日中授太上道德经,义洞虚无,大无不包,细无不入,圣王不能尽通其义。昔汉孝文皇帝好老子大道,从容无为之堂,叹凡圣无能解此玄奥,精思远感上彻,太上道君,遣神人下授文帝希微之旨,道人即信誓传授,至人比字校定,外儒所杂传多误,今当参校此正之,使与玄洞相应。十方诸天人神仙,天地鬼神所宗奉,文同无一异矣。吾已於诸天神仙大王校定,受传天人,至士贤儒,当宗极正真,弘道大度,何可不精,得圣人本文者乎!吾所以有言此,欲正玄妙於天地人耳。今说至矣明矣,夫学仙者必能弘幽赜也。

道士郑思远曰:余家师葛仙公,受太极真人徐来勒《道德经》上下二卷,仙公曩者所好,如亲见真人,教以口诀云,此文道之祖宗也。诵味万遍,夷心注玄者,皆必升仙。尤尊是书,日夕朝拜,朝拜愿念,具如灵宝法矣。学仙君子,宜弘之焉。仙公常秘此言,无应仙之相好者不传也。

王雩撰

昔老子当道术之变,故著书九九篇,以明生生之理。而末世为学,蔽於前世之绪余,乱於诸子之异论,智不足以明真伪,乃或以圣人之经与杨墨之书比,虽有读者,而烛理不深。乃复高言娇世,去理弥远。今世传注释,王弼、张说两家,经文殊舛,互有得失,害於理意者不一。今辄参对,定於至当,而以所闻,句为之解。圣人之言,既为难尽,而又知之所及,辞有不胜。览者以意逆志,则吾之所发,亦过半矣。书成於熙宁三年七月十二日。

窃尝论曰:圣人虽多,其道一也。生之相后,越宇宙而同时。居之相去,异天壤而共处。故其有言如首之有尾,外此道者,皆邪说也。然而道一者言固不同,言同者道固不一。而世儒徒识其言,故以言同者为是;不知其道,故以道一者为非。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老子曰:既得其母,以知其子。诚知是,则推五行之殊,观四时之变,视形度志,以参万物,则圣虽不言,吾其知之矣。故道,岁也;圣人,时也。自尧舜至於孔子,礼章乐明,寓之以形名度数,而精神之运,炳然见於制作之间。定尊卑,别贤否,以临天下,事详物众,可谓盛矣。盖於时有之,则夏是也。夏反而为秋,秋则敛其散而一之,落其华而实之,以辨物为德,以复性为常,其志静,其事简,夫秋岂期於反夏乎,盖将以成岁而生物也。於是时也,动植之死者过半,然岂天命之至,果非小智之所及邪。秋盖非岁之终也,则又有至者焉,故四时之变,於吾有之,则幼壮老死是也。传曰: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其是之谓乎。呜呼!学道而不期於死之说,则亦何以学为哉。朝闻道,夕死可矣,则所谓道者,贵乎可以生死也。诚知道德之诚,而迩其所归,则死生之说尽矣,故余尽心焉。

2-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一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一

唐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雩注

道经

秀曰:道者万物之所道,在体为体,在用为用,无名无边,而无乎不在者是也。故虽圣人之言,常在其一曲,虽在一曲,而异乎诸子百家者,不失理而当於时而已。

道可道章第一

道可道,

河曰:谓经卫政教之道也。

非常道。

河曰:非自然长生之道也。常道以无为养神,无事安民,含光藏晖,灭述匿端,不可称道。○秀曰:可道之道,适时而为,时徙不留,道亦应变。盖造化密未尝暂止,昔之所是,今已非矣,而曲士揽英华为道根,指连庐为圣宅。老氏方将松其弊,而开以至理,故以此首篇。明乎此则方今之言犹非常也。

名可名,

河曰:谓富贵尊荣高世之名也。

非常名。

明皇曰:道者,虚极之妙用,名者,物得之所称。用可於物,故云可道。名生於用,故云可名。应用且无方,则非常於一道。物殊而名异,故非常於一名。是则强名日道,而道常无名也。○河曰:非自然常在之名也。常名当如婴儿之未言,鸡子之未分,明珠在蚌中,美玉处石问,内虽昭昭,外如愚顽。○弼曰:可道之道,可名之名,指事造形,非其常也,其不可道不可名也。○雩曰:名生於实,实有形数,形数既具,衰坏随之,其可常乎。唯体此不常,乃真常也。

无名,天地之始。

河曰:无名者,谓道。道无形,故不可名也。始者,道本也。吐气布化,出於虚无,为天地本始也。

有名,万物之母。

明皇曰:无名者,妙本也。妙本见气,权舆天地,天地资始,故无名。有名者,应用也。应用既成,茂养万物,物得其养,故有名。○河曰:有名谓天地,天地有形位,阴阳有柔刚,是其有名也。万物母者,天地含气,生万物,长大成就,如母之养子。○弼曰:凡有皆始於无,故未形无名之时,则为万物之始。及其有名有形之时,则长之育之亭之毒之,为其母也。言道以无形无名,始成万物。以始以成,而不知其所以,玄之又玄也。○雩曰:受命於无,而成形於有,故曰天地之始,万物之母。易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此言与易之序同据。覆载之问,方生之物,故以天地为先。物与天地,本无先后,推而极之,有无同体,始母之言,亦筌蹄也。且天地虽大,而受命成形,未离有无,而此乃独言万物之母,然则老氏之言,姑尽性而已。

常无欲,以观其妙。

河曰:妙,要也。人常能无欲,则可以观道之要。要谓一也。○弼曰:妙者,微之极也。万物始於微而后成,始於无而后生,故常无欲,空虚其怀,可以观其始物之妙。

常有欲,以观其徼。

明皇曰:人生而静,天之性。感物而动,性之欲。若常守清静,解心释神,反照正性,则观乎妙本矣。若不正#1性,其情逐欲而动,性失於欲,迷乎道源,欲观妙本,则见边缴矣。○河曰:缴,归也。常有欲之人,可以观世俗之所归趣也。○弼曰:缴,归终也。凡有之为利,必以无为用。欲之所本,适道而后济。故常有欲可以观其终物之缴也。○雱曰:易之阴阳,老之有无,以至於佛氏之色空,其实一致,说有渐次耳。世之言无者,舍有以求无,则是有外更有,

安得为无?故方其有时,实未尝有,此乃真无也。有无之体,常一而有。有以观者,但见其缴。欲观其妙,当知本无。而本无之无,未尝维有也。既曰常无,又曰常有者,以明有无之不相代,无即真有,有即实无耳。言徼而知妙之为奥,言妙则知缴之为粗,比法言之体。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明皇曰:如上两者,皆本於道,故云同也。动出应用,随用立名,则名异矣。○河曰:两者谓有欲无欲也。同出者,同出人心也。而异名者,所名异也。名无欲者长存,名有欲者,亡身也。

同谓之玄,

明皇曰:出则名异,同则谓玄。玄,深妙也。○河曰:玄,天也。言有欲之人,与无欲之人,同受气於天。○雱曰:有无本一,未有二名,自学者言之,则有不如无之精,既得其道,则两皆至理,初无彼此。

玄之又玄,

河曰:天中复有天也。禀气有厚薄,得中和滋液,则生贤圣,得错乱浊辱,则生食淫也。

众妙之门。

明皇曰:意因不生,则同乎玄妙,犹恐执玄为滞,不至兼忘,故寄又玄以遣玄,示明无欲於无欲,能如此者,万愤卤之而了出,故云众妙之门。○河曰:能知天中,复有天禀,气有厚薄,除情欲,守中和,是谓知道要之们户也。○弼曰:两者,始与母也。出者,同出於玄也。异名,所施不可同也。在首则谓之始,在终则谓之母。玄者,冥也,默然无有也。始母之所出也,不可得而名,故不可言同。名曰玄而言谓之玄者,取於不可得而谓之然也。谓之然则不可以定乎一玄,若定乎一玄而已,则是其名则失之远矣,故曰玄之又玄也。众妙皆从门而出,故曰众妙之门也。○霄曰:道有二物,自形而下,则阳尊而阴卑,自形而上,则阴先而阳后,故道之至处曰妙曰玄。妙,德也,玄,色也,言色则至矣,而盖有非色所及,故曰又玄。万物皆有妙处,皆出於此,故曰众妙之门。

天下皆知章第二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

河曰:自扬己美,便显彰也。

斯恶已。

河曰:有粗玉也。

皆知善之为善,

河曰:有功名也。

斯不善已。

明皇曰:美善者,生於欲心。心苟所欲,虽恶而美善矣。故云皆知以己之所美为美,所善为善矣。美善无主,但是妄情,皆由封执有无,分别难易,神奇臭腐,以相倾夺。大圣较量,深知虚妄,故云恶已。○河曰:人所争也。○雱曰:道本无物而物有妄情,自相分别,此溺於转徙之流,而不能自出故耳。然溺而不出者,不由厌离,而由乐着,所以恶夫美善也。故恶与不善,美善之随也,当其美善之时,盖已恶且不善矣。俟其随而后悟则亦悟之晚也,虽然,至人所谓美善,未尝离乎恶与不善,而恶与不善,未尝离乎美善也。天下之愚,不足与此,故所谓美善,常恶与不善也。

故有无之相生,

河曰:见有而为无也。

难易之相成,

河曰:见难而为易也。

长短之相形,

河曰:见短而为长也。

高下之相倾,

河曰:见高而为下也。

声音之相和,

河曰:上唱下必和也。

前后之相随。

明皇曰:六者相违,递为名称,亦如美恶,非自性生,是由妄情,有此多故。○河曰:上行下必随也。○弼曰:美者,人心之所进乐也。恶者人心之所恶疾也。美恶犹喜怒也。善不善犹是非也,喜怒同根,是非同门,故不可偏举也。此六者皆陈自然而不可偏举之明数也。○秀曰:离道而我,我则有彼,彼我既分,编类为二矣。此六对者,物之所以不齐,而喜怒哀乐生死之变,更出迭入,而不能自止者也。凡此皆不冥夫阴阳之本,而随其末流,自生分别,执一废百,以妄为常故耳。此篇第二与《庄子·齐物论》相似,篇篇有序,可以理推。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

河曰:以道治也。○弼曰:自然已足,为则败也。

行不一黄之教。

明皇曰:无为之事,无事也。寄以事名,故云处。不言之教,忘言也,寄以教名,故云行。○河曰:以身帅导之也。○雱曰:圣人无心,以百姓心为心,虽事而未尝涉为之之逵,虽教而未尝发言之之意,故事以之齐,教以之行,而吾寂然未始有言为之累,而天下亦因得以反常复朴也。夫唯无累,故虽寄形阴阳之间,而造化不能求彼六对者,恶能扰之哉。

万物作而不辞,

明皇曰:令万物各自得其动作,而不辞谢於圣人也。○河曰:各自动也,不辞谢而逆止。○秀曰:万物并作,圣人各尽其性而无所辞,以吾心空然无所去取故也。苟怀去取之虑,则物之万态美恶多矣,焉能不辞哉。

生而不有,

河曰:元气生万物而不有。

为而不恃,

河曰:道所施为,不恃望其报也。○弼曰:智慧自备,为则伪也。

功成不居。

明皇曰:令万物各遂其生,不为己有,各得所为,而不负恃,如此则太平之功成矣。犹当日慎一日,不敢宁居。○河曰:功成事就,退避不居其位。○弼曰:因物而明功自彼成,故不居也。○秀曰:有则居,居则迁矣。

夫唯不居,

河曰:夫唯功成,不居其位。

是以不去。

明皇曰:夫唯不敢宁居,而增修其德者,则忘功而功存,故不居而不去也。○河曰:福德常在,不去其身也。上六句有高下长短,若开一源,下生百端,百端之变,无不动乱。○弼曰:使功在己,则功不可久也。○雱曰:形名而降,莫不代谢,唯道无体,物莫能迁。圣人体道,故充塞无外,而未尝有物,应接万变,而未尝有心,如是则岂以适然之事搅以为功,而固有之哉。夫然后离六对之境,绝美恶之名,越生死流处常住法也。持此心以涉世,则功名虽高,岂有充满之累乎?

不尚贤章第三

不尚贤,

河曰:贤谓世俗之贤,辫口明文,离道行权,去质为文也。不尚者,不贵之以禄,不尊之以官。

使民不争。

明皇曰:尚贤则有迹,徇迹则争兴#2。使贤不肖各当其分,则不争矣。○河曰:不争功名,反自然也。○秀曰:贤者出众之称,尚之则民夸企外慕,争之端也。

不贵难得之货,

河曰:言人君不御好珍宝,黄金弃於山,珠玉捐於渊。

使民不为盗。

明皇曰:难得之货,谓性分所无者,求不可得,故云难得。夫不安本分,希效所无,既失性分,宁非盗窃?欲使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则难得之货不贵,性命之情不盗矣。○河曰:上化清静,下无食人。○秀曰:民衣食足而性定矣,妄贵难得之货,则其求无已,秘至为盗。盖民之生,皆由妄生分别,此篇务在齐物,使民复性。

不见可欲,

河曰:放郑声,远佞人。

使心不乱。

明皇曰:既无尚贤之逵,不求难得之货,是无可见之欲,而心不惑乱也。○河曰:不邪淫。○弼曰:贤犹能也,尚者嘉之名也。贵者隆之称也,唯能是任,尚之曷为。而唯用是施,贵之曷为。尚贤显名,荣过其任,下奔而竞,效能相射,贵货过用,食者竞趣,穿寄睹斋筐,没命而盗,故可歌不见,则心无所乱也。○秀曰:昧者妄见可欲,所以心为之颓乱,唯圣人能知诸物,皆非真实,故万态一视,而无取合之心,若然则心贫常夷,物岂能乱之,是以能不尚贤,不贵货也。

是以圣人之治也,

河曰:说圣人治国与治身同也。

虚其心,

明皇曰:心不为可欲所#3乱,则虚矣。河曰:除嗜欲,去乱烦。○秀曰:心虚则无所分别,此中不尚贤之义。

实其腹,

明皇曰:道德内充,则无矜徇,亦如属餍而止,不生责求。○河曰:怀道抱一,守五神也。○弼曰:心怀智而腹怀食,虚有智而实无知也。○秀曰:腹实则无所贪求,此申不贵货之义。

弱其志,

明皇曰:心虚则志弱。○河曰:知柔谦让,不处权也。○秀曰:志强则夸企而胜,志弱则无营於外,此又申不尚贤之义。

强其骨,

明皇曰:腹实则骨强。○河曰:爱精重施,髓满骨坚。○弼曰:骨无知以干,志生事以乱。○雱曰:骨强所以自立,自立则外物不能迁。此又申不贵货之义。

常使民无知无欲,

明皇曰:常使人无争尚之知,无责求之欲也。○河曰:反朴守淳。○弼曰:守其真也。○雩曰:知则妄见,欲则外求,二者既除,性情定矣。自不尚贤而化之,可使至於无知,自不贵货而化之,可使至於无欲。

使夫知者不敢为也,

明皇曰:清静化人,尽无知欲。适有之者,令不敢为也。○河曰:思虑深,不轻言。○弼曰:知者谓知为。○○雱曰:智足以乱众者,禁而止之。

为无为,

河曰:不造作,动因循。

则无不治矣。

明皇曰:於为无为,人得其性,则淳化有孚矣。○河曰:德化厚,百姓安。○雱曰:为无为,非无为也。为在於无为而已,期於复性故也。窃尝论之,三代之后,民无不失其性者,故君子则志强而好善,求贤无已,小人则骨弱而慕利,逐货不厌。志强则多知,骨弱则多欲,或有知,或有欲,虽所趋不同,而其为徇外伤本一也。惟至人不然,弱其志,非所见者,卑而求近,以为无所求,而道自足也。强其骨,非以自立而为贤,将以胜利欲,而尊德性也。夫然后

名不能移,利不能溺,而性常定矣。

道冲章第四

道冲而用之,

河曰:冲,中也,道匿名藏誉,其用在中。

或不盈。

明皇曰:言道动出冲和之气,而用生成。有生成之功,曾不盈满。云或似者,於道不敢正言。○河曰:或,常也。道常谦虚不盈满。○秀曰:道充塞无外,赡足万物,而未尝有,故曰或不盈。若虚若实,谓之冲。冲者阴阳之中,而以虚为体者也。道之用於物者,中。道之应於事者,虚。此方言其用,故曰冲。

渊兮似万物之宗。

明皇曰:泉,深静也。道常生物,而不盈满,妙本泉兮深静,故似为万物宗主。○河曰:道渊深不可之也,似为万物之宗祖。○雱曰:道生万物,而体未尝离物。自物之散殊而观之,则似为之宗耳。渊者深而不测也。人本足於此道,欲体之者,不可它求,当挫锐解纷,和光同尘,则当自存矣。

挫其锐,

河曰:锐挫也,人欲锐精,进取功名,当挫正之,法道不自见。○秀曰:锐挫则浑然矣,锐,尖之形是也。

解其纷,

明皇曰:道以冲和,故能抑止钴利,.释散纷扰。若俗学求须,则弥.结矣。○河曰:纷,结恨也。当念道无为以解释。○雱曰:不与物讲,而坐观其复,则性命定而纷乱解矣。

和其光,

河曰:言虽有独见之明,当如合昧,不当以曜乱人也。○雱曰:挫锐解纷,则性情定,而自然充实光辉矣。既有光,则要不异於物,而与之和同,《易》曰:蒙杂不着。

同其尘。

明皇曰:道无不在,所在常无。在光在尘,皆与为一。一光尘尔,而非光尘也。○河曰:当与众庶同垢尘,不当自别殊。○秀曰:道乃性之常,得性之常,奚足珍尚。故至人有道,而不自异於尘。

湛兮似或存。

明皇曰:和光同尘,而妙本不杂,故湛兮似有所存。○河曰:言当湛然安静,故能长存而不亡。○雱曰:人能如上四事,则道湛然存矣。存而定有之,则非道也。似或者,不可定有之谓。

吾不知谁之子,

河曰:老子言:我不知道所从生。○秀曰:即今所称道之中体,盖有所出矣,虽有所出,而康然无象,故曰不知谁之子也。

象帝之先。

明皇曰:吾不知道所从生,明道非生法,故无父道者,似在乎帝先尔。帝者,生物之主。象,似也。○河曰:道自在天帝之前,此言道乃先天地生也。○弼曰:执一家之量者,不能全家。执一国之量者,不能成国,穷力举重,不能为用,故人虽知万物治也,治而不以二仪之道,则不能赡也。地虽形魄,不法于天,耻不能全其宁。天虽精象,不能于道,则不能保其精。冲而用之,用乃不能穷。满以追实,实来则溢,故冲而用之,又复不盈,其为无穷,亦已抑矣。形虽大,不能累其体,事虽繁,不能充其量,万物舍此而求其主,主其安在乎。不亦渊兮似万物之宗乎。锐挫而无损,纷解而不劳,和光而不污,其体同尘而不渝,其冥其然乎,似或存乎。地守其形德,不能过其载。天胁其象德,不能过其覆,天地莫能及之,不亦似帝之先乎。帝,天帝也。○秀曰:象,有形之兆,帝,有物之尊。为帝王矣,而道更在其先。

天地不仁章第五

天地不仁,

河曰:天施地化,不以仁恩,任自然也。

以万物为刍狗。

明皇曰:天地生万物,人最为贵,天地视之,如刍草狗畜,不责望其报也。○河曰: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故不仁也。仁者必造立无施,有恩有为,造立施化,则物失其真。有恩有为,则物不具存。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哉。天地不为兽生刍而兽食刍,不为人生狗,无为然万物,而万物各适其所用,则莫不赡矣。若慧由己,犹未足任也。○秀曰:雱狗祭祀所用,方其用也,隆礼政敬以事之,及其已事,则弃而捐之,等於粪壤。其隆礼政敬之时,非不以至诚也。然而束刍为狗耳,实何足礼敬乎。准不足礼敬,而加礼敬者,又非以为也。夫万物各得其常,生死成坏,理有适然,而天地独为之父母,故不得无爱,而原天地之心,亦何系累哉。故方其爱时?虽以至诚,而万物自遂,实无足爱者,反要其终,则粪壤同归而已,岂留情乎。

圣人不仁,

河曰:圣人爱养万民,不以仁恩,法天地,行自然。○雱曰:仁者人也,以人道爱物谓之仁,彼人貌而天者,仁何足以名之。

以百姓为刍狗。

明皇曰:不仁者,不为仁恩也。刍狗者,结刍为狗也。犬以守御,则有弊盖之恩。今刍狗徒有狗形,而无警吠之用,故无情於仁爱也。言天地视人,亦如人视刍狗,无责望尔。尝试论之曰:夫至仁无亲,孰为兼爱?爱则不至,适是偏私。不独亲,其亲则天下皆亲矣。不独子其子,则天下皆子矣。是则至仁之无亲乃至亲,岂兼.爱乎?○河曰:圣人视百姓,如刍草狗畜,不责望其礼意。○弼曰:圣人与天地合其德,以百姓比刍狗也。○雱曰:圣人亲亲而仁民,故独言百姓,若其道则与天地一矣,而有人之形,故任各异。

天地之间,

河曰:天地之间空虚,和气流行,故万物自生。人能除情欲,节滋味,清五脏,则神明居之也。

其犹橐籥乎。

明皇曰:橐者鞴也,钥者笛也。橐之鼓风,笛之运吹,皆以虚而无心,故能动而有应。则天地之间,生物无私者,亦以虚而无心故也。○河曰:豪钥中空虚,故能有声气。○雱曰:橐籥虚以应物,物感则应,应而不藏,天地之於万物,圣人之於百姓,应其适然,而不系累於当时,不留情於既往,故比橐籥之无穷也。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明皇曰:橐籥虚之而不屈挠,动之而愈出声,以况圣人心无偏爱,则无屈挠之时,应用不穷,可谓动而愈出也。○河曰:言空虚无有用竭时,动摇之益出声气也。○弼曰:弃,排橐也。钥,乐钥也。橐籥之中空洞,无情无为,故虚而不得穷屈,动而不可竭尽也。天地之中荡然,任自然,故不可得而穷,犹若橐籥也。○雱曰:虚其体也,动其用也。

多言数穷,

河曰:多事害神,多言害身,口开舌举,必有祸患。○雱曰:非应而言,则穷矣。举言则为可知,此圣人之事,言而不为者也。

不如守中。

明皇曰:多言而不训,故数被穷屈。兼爱则难遍,便致怨憎,故不如抱守中和,自然皆足。○河曰:不如守德於中,育养精神,爱气希言。○弼曰:愈为之则愈失之矣,物树其恶,事错其言,不齐不言不理,又穷之数也。橐籥而守数中,则无穷尽,弃己任物,则莫不理。若橐籥有意於为声也,则不足以供吹者之求也。○雱曰:守中所以应万变。

谷神不死章第六

谷神不死,

明皇曰:谷者,虚而能应者也。神者,妙而不测者也。死者,休息也。谷之应声,莫知所以。有感则应,其应如神,如神之应,曾不休息。欲明至道,虚而生物,妙用难名,故举谷神以为喻说。河曰:谷,养也,人能养神则不死也。神谓五藏之神也。肝藏魂,肺藏魄,心藏神,肾藏精,脾藏志,五藏尽伤,则五神去矣。○雱曰:谷应而不穷,神化而‘不测,万物受命於我,而我未尝生,未尝死者,谷神也。言神则极矣,而加谷者,且能虚能盈,而又能容以应也。

以其活而不敝,故但称不死。

是谓玄牝。

明皇曰:玄,深也。牝,母也。谷神应物,冲用无方,深妙不穷,能母万物,故寄谷神玄牝之号,将明大道生畜之功。○河曰:言不死之道,在於玄牝。玄,天也,於人为鼻,牝,地也,於人为江,天食人以五气,从鼻入,藏於心,五藏清彻,为精神聪明音声五性,其鬼曰魂,魂者雄也,主出入人鼻,与天通,故鼻为玄也。地食人以五味,从。入,藏於胃,五性浊辱,为形骸骨肉血豚六情,其鬼曰魄,魄者雌也,主出入於江,与地通,故曰为牝也。○秀曰:谷神受命而玄牝,赋以自为阴阳,以成天地,然本一物也。由其受命,故曰谷神,由其赋形,故曰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明皇曰:深妙虚牝,能母万物,万物由出,是谓之门,天地有形,故资禀为根本矣。○河曰:根,元也。言鼻江之门,是乃通天地之元气,所从往来。○秀曰:玄牝体阴,而一体之中又自有阴阳。称门者,异於户也,万物由此门以出,而不得见,故曰玄牝之门。

绵绵若存,

河曰:鼻口呼吸喘息,当绵绵微妙,若可存,复若无有。○雱曰:绵绵,引而不绝之谓,神牝生生不尽,而若有若无,不可定有。

用之不勤。

明皇曰:虚牝之用,绵绵微妙,应用若存,其用无心,故不动劳矣。○河曰:用气当宽舒,不当急疾动劳也。○弼曰:谷神,谷中央无谷也,无形无影,无逆无违,处卑不动,守静不衰,谷以成而不见其形,此至物也。处卑而不可得名,故谓之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动。门,玄牝之所由也。本其所由,与极同体,故谓之天地之根也。欲言存邪,则不见其形,欲言亡邪,万物以之生,故绵绵若存也。无物不成,用而不劳也,故曰用而不动也。○秀曰:动而愈出,何动之有。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一竟

#1正:原文无,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经》补。

#2兴:原作“与”,据道藏本唐玄宗注本改。

#3所:原作“则”,据道藏本唐玄宗注本改。

#4弥:原作“尔”,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道德真经》改。

#5兼:原作“气”,当作兼。

3-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二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二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雩注

天长地久章第七

天长地久。

明皇曰:标天地长久者,欲明无私无心,则能长能久,结喻成义,在乎圣人,后身外身,无私成私尔。○河曰:说天地长生久寿,以喻教人也。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

河曰:天地所以独长且久者,以其安静,施不求报,不如人居处,汲汲求自饶之利,夺人以自与。○弼曰:自生则与物争,不自生则物归也。

故能长生。

明皇曰:天地生物,德用甚多,而能长且久者,以其资禀於道,不自矜其生成之功故尔。○河曰:以其不求生,故能长生不终也。○秀曰:自生则有其生,有其生则生既丧矣,唯无以生为,则生未尝生。生未尝生,则所寓之形虽生而无生之累,宜其长且久也。天地之不自生,非利乎长久而然,道固如此而已。然所谓长久者,亦瞬息之问耳,唯盖载倾陷而未尝坏者,乃其真也。

是以圣人后其身,

河曰:先人而后己也。

而身先。

河曰:天下敬之,先以为长。○雱曰:圣人虽圣,而形与物齐,唯其体天道而不争,乃能独异於众。使其立己而与众敌,则匹夫匹妇,皆足以胜之。

外其身,

河曰:薄己而厚人也。

而身存。

明皇曰:后身则人乐推,故身先。外身则心志淡泊,故身存。○河曰:百姓爱之如父母,神明佑之若赤子,故身常存。○雱曰:有我而存之,则物皆吾敌,夫唯超然自丧,不有吾身者,物莫能倾之。非以其无私邪?○河曰:圣人为人所爱,神明所佑,非以其公正无私所政乎。

故能成其私。

明皇曰:天地忘生养之功,是无私。而能长且久,是成其私。圣人后外其身,是无私。而能先能存,是成其私也。○河曰:人以为私者,欲以厚己也,圣人无私而己自厚,故能成其私也。○弼曰:无私者,无为於身也。身先身存,故曰能成其私也。○秀曰:圣人无私,未尝有我故也,使计而为之,则私孰甚焉。

上善若水章第八

上善若水。

明皇曰:将明至人上善之功,故举水性几道之喻。河曰:上善之人,如水之性。○雱曰:水者五行之首,方出空无而入实有者也。离道未远,故其性最近道,盖离道则善名立矣,上善若水,物理自然。

水善利万物,

河曰:水在天为雾露,在地为泉源也。

而不争,处众人所恶,

河曰:众人恶卑湿垢浊,水独静流居之也。○弼曰:人恶卑也。○雱曰:处,一本作居。故几於道矣。明皇曰:几,近。○河曰:水性几与道同。○弼曰:道无水有,故曰几。○秀曰:人有心,心为火,火腾上而明,故好争,唯忘心体道者,能利物而无心胜物也。

居善地,

明皇曰:上善之人,处身柔弱,亦如水之居地,润益一切,地以卑用,水好下流。○河曰:水性善喜於地,在草木之上,即流而下,有以於地动而下人也。○秀曰:趣下而流。

心善渊,

明皇曰:用心深静,亦如水之泉停矣。○河曰:水深空虚,渊深清明。○雱曰:深静而乎内明外晦。

与善仁,

明皇曰:施与合乎至仁,亦如水之滋润品物矣。○河曰:万物得水以生,与虚而不与盈也。

言善信,

明皇曰:发言信实,亦如水之行险,不失其信矣。○河曰:水内影照形,不失其情也。○雱曰:万逝必东。

政善治,

明皇曰:从政善理,亦如水之洗涤群物,令其清静矣。○河曰:无有不洗,清且平也。○雱曰:任理而不任情,积柔弱而胜重大。

事善能,

明皇曰:於事善能因任,亦如水性,方圆随器,不滞於物。○河曰:能方能圆,曲直随形。○雱曰:唯变所适,故无不能也。

动善时。

明皇曰:物感而应,不失其时,亦如水之春浮冬凝矣。○河曰:夏散冬凝,应期而动,不失天时。○雱曰:次之则流,壅之则止,不先物动,亦不失时。

夫唯不争,

河曰:壅之则止,央之则流,听从人也。

故无尤矣。

明皇曰:上善之人,虚心顺物,如彼水性,壅止次流,既不违迎於物,故无过尤之地。○河曰:水性如是,故天下无有怨尤水者也○弼曰:言水皆应於此道也。○雱曰:水体一而物莫能易,故能兼此诸善,盖有德於物而常下物,是以有德。使有心於为德,则不能成德矣,故篇终又言之。

持而盈之章第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明皇曰:执持盈满,使不倾失,积财为累,悔吝铃生,故不如其已。已,止也。○河曰:盈,满也。已,止也。持满铃倾,不如止也。○弼曰:持谓不失德也。既不失其德,又盈之,势必倾危,故不如其已者,谓乃更不如无德无功者也。○雱曰:持而盈之,有意於有,所以失之,唯忘有有之为有,而有之以无有,则无失无溢矣。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明皇曰:揣度锐利,进取荣名,富贵必骄,坐招殃咎,故不可长保。○河曰:揣,治也,先揣之,后必弃捐。○弼曰:既揣末令尖,又锐之令利,势必摧恤,故不可长保也。○雱曰:揣者巧於度情,锐者利於入物,且事物无尽,而吾持一身以遇其变,则揣锐之工,有时困矣,岂可长保乎。故至人因时乘理,而接之以无我,则其出无方而所应不穷也。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明皇曰:此明盈难久持也。○河曰:嗜欲伤神,财多累身。○弼曰:不若其已。○雱曰:实外物而守之,所守非所有也,岂能久乎。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明皇曰:此.明锐不可揣也。骄犹心生,故咎非他与。○河曰:夫富当赈贫,贵当怜贱,而反骄恣,必被祸患也。○弼曰:不可长保也。○秀曰:骄生於恃外,恃外之人,何足算乎。四者皆以己有物与,为骄者同累,然自持盈而下,每失弥甚。

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明皇曰:功成名遂者,当退身以辞盛,亦如天道盈虚有时,则无忧息F矣。○河曰:言人所为,功成事立,名述称遂,不退身避位,则遇於害,此乃天之常道也。譬如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乐极则哀。○弼曰:四时更运,功成则移。○雱曰:寒暑相推,物极则返,阴阳代运,天道回然,而世之愚者,一遭其变,一犯其名,则终身有之,认以为己,曾不知造化之密移,吉凶之倚伏,故终至於坐蒙忧息,无以自存。唯至人不然,藏金玉而不宝,居富贵而不荣,凡物之来寄者,如阴影集身,官然不知其在彼邪,在我邪,然则岂持盈以为慎,揣锐以为工乎,苟非无我之妙,其何以与於此。天之道大矣,而莫尚乎是。

载营魄章第十

载营魄,

河曰:营魄,魂魄也。人载魂魄之上,得以生,当爱养之。喜怒亡魂,卒惊伤魄,魂在肝,魄在肺,美酒甘肴,伤人肝肺,故魂静志道不乱,魄安德寿延年也。○雱曰:魄阴,物形之主也,神之为物,广大通达,而不自了者,神常载於魄,故神反拘於形体,此广者所以狭,通者所以滞也。欲学此道者,当先廓其志气,勿累於形体,使神常载魄,而不载於魄,则可以抱一而体神矣。窃尝论曰,人之既死,有升况之异者,良由灭神徇形,以神从魄,故至於沦乎幽阴,化为异物也。若夫神完之人,虽魄之阴滞,将与神为一,而无所不之矣。圣人之死日,神不从魄也,其始也亦载魄而已。

抱一能无离乎?

明皇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魄则阴虚,魂则阳满,言人载虚魄,常须营护复阳。阳气充魄则为魂,魂能运动,则生全矣。一者,不杂也。复阳全生,不可染杂,故令抱守淳一,能无离身乎?○河曰:言人能抱一,使不离於身则长存。一者,道始所生,太和之精气也,故曰一。布名於天下,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正平。入为心,出为行,布施为德,总名为一。一之为言,志一无二也。○弼曰:载犹处也。营魄,人之常居处也。一,人之真也。言人能处常居之宅,抱一清神,能常无离乎,则万物自宾也。○雱曰:一者精之数,不言精而言一者,守一则精不摇矣。学道归乎复性,复性归乎体神,所以不能神者,由逐末忘本,以物易己,故丧精失灵,沉为下愚也。阴阳之灵曰魂魄,魂阳故游,游而止我身者,以魄为之配也。魄阴故营,营,止也,故学者必先宁其志气,使精魄静一。魄止则魂定,精一则神全矣。一生水,水为精,人之初生,因精集神,本自浑全,而不能了者,常至於离析享散,其名日罔两。罔者神不明,两者精不一也。《庄子》曰:无摇汝精,抱一之谓也。盖精神水火之象,火无常形,因膏显照,神则廓然无体,不可致工,但当存精而已。如增膏而火明,培根而叶茂也,魂魄精神,既不亏耗,然后心强气顺,不为物使。静则体道,作则契理,妙而极之,则与神为一,更绝四名矣。此学者之至要,万世圣贤皆由此义,求不在外,当由心得之。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明皇曰:专一冲气,使致和柔,能如婴儿,无所分别乎。○河曰:专守精气使不乱,则形体能应之而柔顺,能如婴儿,内无思虑,外无政事,则精神不去也。○弼曰:专,任也。致,极也。言任自然之气,政至柔之和,能若婴儿之无所欲乎,则物全而性得矣。○秀曰:人生有三:曰精,日神,曰气。精全则神全,神全则能帅气矣。神衰而不足以帅气,则气作不常,使人陷於非道。《孟子》曰:志者,气之帅也。杨雄曰:气者所适善恶之马欤。帅懦而众悖,则师必亡。马怒而御痕,则车必败。神不能专气,则喜怒哀乐,唯气所为,沈陷越佚,理固然也。古之士无不晓此,苟未及此,则当清心以防之。孔子所谓三戒,皆防气也。门人独颜回能专气,故曰不迁怒。气之暴在阳,而阳之发者,莫暴於怒。於怒可以无迁,别非专气而何?人生本具圣质,气佚而不能专,故自壮以往,离道弥远。能抱一则神全,神全则气柔,气柔则真全,所以与婴儿同。专者,有而擅其权之谓。

涤除玄览,

河曰:当洗其心,使洁清也。心居玄冥之处,览知万事,故谓之玄览也。

能无疵乎,

明皇曰:玄览,心照也。疵,瑕病也。涤除心照,使令清静,能无疵病乎。○河曰:不淫邪也。○弼曰:玄,物之极也,言能涤除邪饰,至於极览,能不以物介其明,疵之其神乎,则终与玄同也。○雱曰:能专气则性定,性定则智明,智明则可以荡涤除去而玄览至理矣。既烛其理,则世间万态同为至妙。傥睹一疵,则非识理也。

爱民治国,

河曰:治身者爱气,则身全。治国者爱民,则国安。

能无为乎。

明皇曰:爱养万人,临理国政,能无为乎?当自化矣。自上营魄,皆教修身。身修则德全,故可为君矣。○河曰:治身者,呼吸精气,无令耳闻也。治国者,布施惠德,无令下知也。○弼曰:任衍以求成,运数以求匿者,智也。玄览无疵,犹绝圣也。治国无以智,犹弃智也。能无以智乎,则民又僻而国治也。○雱曰:如上说为己之道尽矣,然则可以其余及人也。老子之言专於复性,有为则非所以使民安性,故虽爱治,而不尚有为,此道之至也。

天门开阖,

河曰:天门,谓北极紫微宫,开阖,谓终始两际也。治身,天门谓鼻孔,开谓喘息,阖谓呼吸也。

能为雌乎?

明皇曰:天门,历数所从出。开阖,谓理乱。言人君应期受命,能守雌静,则可以永终天禄矣。又解云:《易》曰:一阖一辟谓之变,言圣人抚运,应变无常,不以雄成,而守雌牝,亦如天门开阖,亏盈而益谦也。○河曰:治身当如雌牝,安静柔弱。治国应变和而不唱。○弼曰:天门谓天下之所由从也。开阖治乱之际也。或开或阖,经通於天下,故曰天门开阖也。雌,应而不唱,因而不为,言天门开阖能为雌乎,则物自宾而处自安矣。○雱曰:至人无心於作,精神出入,皆应而不唱。《庄子》所谓有物采之者,老子於四时当秋,其德主金,静一复性者也,故其尚如此。至於《易》,则先天后天,无非道者。

明白四达,

河曰:言道明白如日月,四达满於天下,八极之外,故曰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彰布之於十方,焕焕煌煌也。

能无知乎。

明皇曰:人君能为雌静,则万姓乐推其德,明白如日四照,犹须忘功不宰,故曰能无知乎?○河曰:无有能知道满於天下者。○弼曰:言至明四达无迷,无迷无惑,能无以为乎,则物化矣,所谓道常无为,侯王若能守,则万物自化。○秀曰:理无足知,知以应物,既知至理,则自当无知。唯能无知,故无所不知也。如昭然有知,则是不知。无知之妙,何足谓知也。窃尝论之,圣智下愚,本无殊品,因愚显智,乃有圣名,圣人本心,何尝自圣。故明白四达,而初无所知,乃真圣人之知也。

生之畜之,

河曰:道生万物,而畜养之。○弼曰:不塞其原也,不禁其性也。○雱曰:道备如上,则造化在我,可以生畜万物矣。

生而不有,

河曰:道生万物,无所取有。○雱曰:道生万物,物之与道,常为一体,谁有之者。为而不恃,河曰:道所施为,不恃望其报也。○雱曰:不得已而为,为於已然之时,虽有为之之功,而超然自丧,岂复矜恃哉。

长而不宰,

河曰:道长养万物,不宰割以为器用。○雱曰:道如上文,则可长天下以无为矣,虽在物上,如标枝然,岂有分割之功乎。

是谓玄德。

明皇曰:令物各遂其生,而畜养之。遂生而不以为有修,为而不恃其功,居长而不为主宰,人若能如此者,是谓深玄之德矣。○河曰:言道行德玄冥,不可得见,歌使人如道也。○弼曰:不塞其源,则物自生,何功之有。不禁其性,则物自济,何为之情。物自长足,不吾宰成,有德无主,非玄如何。凡言玄德皆有德,而又知其主出乎幽冥。○雱曰:玄为妙体,德之至也,昔舜在侧微,书闻玄德,盖至德常在於无思无为。此篇之义,主於无为,故虽为长,而德犹称玄也。此篇自为士以至於体神入圣,修身之序尽矣。

三十辐章第十一

三十辐共一毂,

河曰:古者车三十辐,法月数也。共一毂者,毂中有孔,故众辐共奏之。治身者,当除情去欲,使五藏空虚,神乃归之也。治国者,寡能总众,弱共扶强。

当其无,有车之用。明皇曰:此明有无功用,相资而立。

三十辐者,明造车。共一毂者,因言少总众。夫辕厢之有,共则成车,车中空无乃可运用。若无辕厢之有,亦无所用之车。车中若不空无,则辕厢之有,皆为弃物矣。○河曰:无谓空虚,毂中空虚,轮得转行,举中空虚,人得载其上也。○弼曰:毂所以能统三十辐者,无也。以其无,能受物之故,故能以实统众也。雱曰:共,一本作用。

埏埴以为器。

河曰:涎,和也。埴,土也。和土以为饮食之器。

当其无,有器之用,

明皇曰:埏,和也。埴,土也。陶匠和土,为瓦缶之器。○河曰:器中空虚,故得有所盛受。

凿户牖以为室,

河曰:谓作屋室。

当其无,有室之用。

明皇曰:古者陶穴以为室宇,亦开户牖,故云凿尔。○河曰:言户牖空虚,人得以出入观视。室中空虚,人得以居处,是其用也。○雱曰:凡此三物,或运转,或贮盛,或居处,而皆以无有为用。

故有之以为利,

河曰:利,物也。利於形用,器中有物,室中有人,恐其屋破坏。腹中有神,畏形之消亡也。

无之以为用。

明皇曰:有体利无,以无为利。无体用有,以有为用。且形而上者曰道,形而下者曰器,将明至道之用,约形质以彰,故借粗有之用无,以明妙无之利有尔。○河曰:言虚空者,乃可用盛受万物,故曰虚无能制有形。道者空也。○弼曰:木埴璧所以成三者,而皆以无为用也。言无者有之所以为利,皆赖无以为用也。○雱曰:无非有对,因有有无,於无之中,复有妙有,不穷之用,妙有之功,若夫有物之有,具存形质,非能应於不穷者也,故但为利。利,阴属也,虽然,此有无之论耳,极而言之,则无不离有,有亦真无,非有非无,乃真妙有也。

五色章第十二

五色令人目盲,

河曰:贵淫好色,则伤精失明也。

五音令人耳聋,

河曰:好听五音,则和气去心,不能听无声之声。

五味令人口爽,

明皇曰:目悦青黄之观,耳耽宫征之音,口赚刍豢之味,伤当过分,则坐令形骸聋盲。○河曰:爽,亡也。人嗜五味於口则口亡,言失於道味也。○雱曰:人生而静,目物有迁耳,自本自希夷,而声色在前,真从妄丧州油之於味,亦复如此,故昧於声声色色味味之妙者,声色味也。

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

明皇曰:驰骋代务,执着有为,如彼田猎,唯求杀获,日以心斗,逐境奔驰,静而思之,是发狂病。○河曰:人精神好安静,驰聘呼吸,精神散亡,故发狂也。○弼曰:爽,差失也。失口之用,故谓之爽失。耳目心口,皆顺其性也。不以顺性命,反以伤自然,故曰盲聋爽狂也。○雱曰:足於内则得,逐於外则惑,故驰聘田猎,血气俱作,心为发狂,明逐物失性。

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明皇曰:性分所无,求亦不得。妄求难得,故令道行有所妨伤。雩河曰:妨,伤也。难得之货,谓金银珠玉,心责意欲,不知厌足,则伤身辱也。○弼曰:难得之货,塞人正路,故令人行妨也。○雱曰:难得之货,非适於养已,而愚者妄以为美,因毁行以求之。唯明乎天下之良贵,与夫有万之富,则外物莫能伤矣。

是以圣人为腹,

河曰:守五性,去六情,节志气,养神明。

不为目。

河曰:目不妄视,妄视泄情於外。

故去彼取此。

明皇曰:取此含受之腹,去彼妄视之目。○河曰:去彼目之妄视,取此腹之养性。○弼曰:为腹者以物养己,为目者以目役己,故圣人不为目也。○雱曰:腹无所不容,目触类分别。

宠辱章第十三

宠辱若惊,

明皇曰:操之则栗,拾之则悲,未忘宠辱,故皆惊也。○河曰:身宠亦惊,身辱亦惊。○雱曰:心荣於见宠,则辱孰甚焉。

贵大患若身。

明皇曰:身为息本,故矜责其身,即如贵大患矣。此合云贵身如贵大患,而乃云贵大患如身者,欲明起心贵身,即是大息。有贵即身是大息,故云贵大息如身若此也。此上两句正标。○河曰:贵,畏也。若,至也。畏大患至身,故皆惊。○雱曰:有贵而累其心,则其患大矣。如人有身,动辄自累。

何谓宠辱?

河曰:问何为宠,何为辱。宠者尊荣,辱者耻辱。及身还自问者,以晓人也。○雱曰:一本此有若惊二字,非也。若日宠乃世之所荣,何以为辱乎?设问以发下文。

宠为下。

明皇曰:前标宠辱如惊,恐人不了,故问何谓宠辱?夫得宠骄盈,无不生祸,是知宠为辱本,故答云宠为下。○河曰:辱为下贱。○秀曰:受宠於人,则为下之道。赵孟能贱之者,宠於人者也。凡生莫不有真君,足以高天下,莫不有真宰,足以制万物,而愚者失其良贵,逐物求荣,与夺之权,在人之乎。而吾之忧喜,系於得失,岂不早且惑乎。惊生於有爱而畏夺,故有宠之累如惊也。彼三仕三已,而无喜愠之色者,固惊乎。谓谁受宠而不自荣,则居宠而非辱矣。

得之若惊,

河曰:得宠荣惊者,处高位如临危也,贵不敢骄,不敢奢。

失之若惊,

河曰:失者,失宠处辱也。惊者,恐祸重来也。

是谓宠辱若惊。

明皇曰:宠辱循环,宠为辱本。凡情惑滞,虽辱而不惊宠,故圣人戒云:汝之得宠,当如汝得辱而惊,则汝之失宠得辱,亦如吾戒,汝得宠而惊惧也。故结云是谓宠辱若惊。○弼曰:宠必有辱,荣必有患,惊辱等荣,患同也。为下得宠辱荣患若惊,则不足以乱天下也。○雯曰:为其得失之际,有若惊之心,是以辱也。

何谓贵大患若身?

明皇曰:恐人不晓即身是息本,故问之。○河曰:复还自门,何故畏人若身。○弼曰:大患,荣宠之属也。生之厚,必入死之地,故谓之大患也。人迷之於荣宠,返之於身,故曰大患若身也。○秀曰:贵者在物之上而有国家,有之而不能忘,则为患大矣。譬人有身,珍而累之,则寒暑疾痛,万绪皆作,岂非大患乎。市南子曰:尧非有人,非见有於人者也。贵者有人,宠者见有於人,唯圣人能免此二者。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明皇曰:身相虚幻,本无真实,为患本者,以吾执有其身,痛痒寒温,故为身患。○河曰: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忧其勤劳,念其饥寒,触情从欲,则遇祸患也。○弼曰:由有其身也。

及吾无身,

弼曰:归之自然也。

吾有何患?

明皇曰:能知天地委和,皆非我有,离形去智,了身非身,同於大通,夫有何患?○河曰:使吾无有身体,得道自然,轻举升云,出入无问,与道通神,当有何息。○雱曰:万物与我为一,则与道玄同,而万变皆忘,吉凶息矣。而愚者不能自解,恃形为己,故形之所遭,触途生息。老子先明宠贵之累,而宠贵之累,皆绿有身而生,故因譬贵之若身,遂及无身之妙。《庄子》曰:忘其所不忘,而不忘其所忘,是之谓诚忘,亦明此义。而孔子毋我理与是同,学期於此而已。然所谓无者,岂弃而去之乎,但有之而未尝有,则不累矣。且崇高莫大乎富贵,诚能有之以无有,则圣人所为济世也,亦何息之有。其於宠也,亦若斯而已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

河曰:言人君贵其身而贱人,欲为天下主者,则可以立,不可以久也。○弼曰:无物以易其身,故曰贵也,此乃可以托天下也。

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明皇曰:此章首标宠辱之戒,后以托寄结成者,夫宠辱若惊,未忘审辱贵爱。以为未忘贵爱,故以辱校宠,则辱不如宠。以贵方爱,则贵不如爱。惊宠辱者,尚有宠辱介怀,存贵爱者,未为兼忘天下。故初则使惊宠如辱,后欲令宠辱俱忘,假寄托之近名,辫兼忘之极致。忘宠辱则无所复惊,忘身则无为患本,忘天下则无寄托之近名。○河曰:言人君能爱其身,非为己也,乃欲为万民之父母。以此得为天下主者,乃可以托其身於万民之上,长无咎也。○弼曰:无物可以损其身,故曰爱也,如此乃可以寄天下也。不以宠辱荣息损易其身,然后乃可以天下传之也。○雱曰:圣人无身,故土直足以尧舜,有身而为之,则累矣。苟未及乎无身,则唯尊生重本,不以物易己者,如可以寄托天下。贵者不辱其身,爱者不危其身。子州支父、王子搜之徒是也。若此二人者,岂荣其宠,累其贵乎。一本作可以托天下矣,可以寄天下矣,此王弼取《南华》为定。非是。

视之不见章第十四

视之不见名日夷,

明皇曰:此明道也。夷,平易也。道非色,故视不可见。以其於无色之中能色,故诏日夷。○河曰:无色日夷,言无采色,不可得视而见之。○秀曰:道至於万法平等,无有高下之处,非目所睹。

听之不闻名日希,

明皇曰:希者,声之微也。道非声,故听之不闻。以其於无声之中,独能和焉,故好日希。○河曰:无声日希,言一无音声,不可得听而闻之。○雱曰:物相感触,乃有声响。大道不与物邻,用心求之,其去已远,故曰希,则经所谓大音也。

搏之不得名曰微。

明皇曰:搏,执持也。微,妙也。道无形,故执持不得。以其於无形之中,而能物焉,故诏曰微。○河曰:无形曰微,言一无形体,不可搏持而得之。

此三者不可致诘,

河曰:三者,谓夷希微也。不可致诘者,夫无色无声无形,口不能言,书不能传,当受之静,求之以神,不可诘问而得之也。

故混而为一。

明皇曰:三者将以诂道,道非声色形法,故诂不可得,但得希夷微尔。道非希夷微,故复混而为一。○河曰:混,合也。故合於三,名之而为一。○弼曰:无状无象,无声无响,故能无所不通,无所不往,不得知,更以我耳目体不知为名,故不可致诂,混而为一也。○雱曰:三者本一体,而人所以求之者,或以视,或以听,或以搏,故随事强名。虽然,所用求者,与夫所欲求者,未尝不一也,唯了吾一,则与彼一胳然为一矣。

其上不皦,

河曰:言一在天上,不皦皦光明。

其下不昧。

明皇曰:在上必明,在下者又昧,唯道於上非上,在上亦不明。於下非下,在下亦不昧。○河曰:言一在天下,不昧昧有所暗冥。○秀曰:凡物有质,则具阴阳,上皦下昧,理必然也,唯道无物,故混然而成,此言道之定体。《庄子》曰: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

绳绳兮不可名,

河曰:绳绳者,动行无穷极也。不可名者,非一色也,不可以青黄白黑别,非一声也,不可以宫商角徵羽听,非一形也,不可以长短大小度之也。

复归於无物。

明皇曰:绳绳者,运动不绝之意。不皦不昧,运动无穷,生物之功,名目不得,非物能物,故常生物而未始有物,妙本湛然,故云复归於无物。○河曰:物,质也。复当归之於无质。○雱曰:道有常度,其理可信,故曰绳绳。虽绳而实无定体,故不可名。要其极也,未始有物,至矣不可加矣。

是谓无状之状,

河曰:言一无形状,而能为物作形状也。○雱曰:有而不可见。

无物之象,

河曰:一无物质,而为万物设形象也。○弼曰:欲言无邪,而物由以成,欲言有邪,而不见其形,故曰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也。○雱曰:有而不可得。

是谓惚恍。

明皇曰:是谓无形状之状,无物质之象,不可名有,不可名无,无有难名,故谓之惚恍。○河曰:一忽忽恍恍,若存若亡,不可见之也。○弼曰:不可得而定也。○雱曰:忽者,有之疑於无。恍者,无之疑於有。道之为物,非有非无,不可定名。

迎之不见其首,

河曰:一无端末,不可预待也。除情去欲,一自归之也。

随之不见其后。

明皇曰:无始,故迎之不见其首。无后,故随之不见其后。○河曰:言一无影进,不可得而着。○雱曰:物有定体,乃分前后,道既无形,孰为首尾。此言道之运用,故可迎随。虽曰迎随,而迎随在物,道未尝异。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明皇曰:执古无为之道,以御今有为之事,则还反淳朴也。○河曰:圣人执守古道,主一以御物,知今当有一也。○弼曰:有,有其事。○雱曰:古之道,谓古今常一之道,唯其古今常一,故可御世故之万变。

能知古始?

雱曰:推而上之,至於无初之初,乃知物无所从来,则道之情得矣。

是谓道纪。

明皇曰:能知古始所行,是谓道化之纲纪。○河曰:人能知上古,本始有一,是谓知道纲纪也。○弼曰: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虽今古不同,时移俗易,故莫不由乎此,以成其治者也。故可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上古虽远,其道存焉,故虽在今,可以知古始也。○雱曰:道之纪要,古今不变者,是则《庄子》所谓无端之纪也。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二竟

#1原作“比”,当作“此”。

4-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三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三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雱注

古之善为士章第十五

古之善为士者,

河曰:谓得道之君也。

微妙玄通,

河曰:玄,天也。言其志节玄妙,精与天通.也。

探不可识。

明皇曰:士,事也。言古之善以道为事者,於彼微言妙道,无不玄鉴通照,而德容深邃,不可识知。○河曰:道德深远,不可识知,内视若盲,反听若聋,莫知所长。○需曰:士者,事道之名,微而妙,玄而通,有此道而退藏於密。密者,性本之内,故无进可见。当时为士者,异於此矣,故称古之善为士者。

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

明皇曰:夫唯德量难识,故强为容状以明之,谓下文也。○河曰:谓下句也。

豫兮若冬涉川。

明皇曰:豫,闲豫也。善士於代闲豫,如涉冬川,众人贵。着,故畏惧。今我不染,故闲豫也。○河曰:举事辄加重慎,与与兮若冬涉川,心难之也。○弼曰:冬之涉川,豫然若欲度,若不欲度,其情不可得见之貌。○雱曰:豫者,先事而戒之谓,至人无心於物,迫而后动。冬涉者,临事远巡,若不得已也。《庄子》曰:不从事於务。

犹兮若畏四邻。

明皇曰:犹豫,疑难也。上言善士不染故闲豫,及观行事,甚疑难,如今代人惧邻戒。○河曰:其进退犹犹如拘制,若人犯法,畏四邻知之也。○弼曰:四邻合攻中央之主,犹然不知所趣向也。上德之人,其端兆不可睹,德趣不可见,亦犹此也。○雱曰:可以无戒而犹戒,日犹至人静密幽深,不出性宅,故常如畏邻,敛行而不纵也。

俨若客。

河曰:如容由至人,俨然无所造作也。○雱曰:不以事为己任,故其

容寂。涣若冰将释。

明皇曰:虽则俨然若容,无所造为,而不凝滞於物,涣然若春冰之释散也。○河曰:敦者解散,释者消亡。除情去欲,曰以空虚。○雱曰:人生之始,同於大空,凝为我体,如水有冰,故为道有冰解冻释者,事至於此,其容已不滞於一体,涣然将释矣。切尝原之人性如水,为造化所凝,故结而不通,彼释者反本而已矣。

敦兮其若朴。

明皇曰:虽涣然冰释,曾不自矜,而能敦厚,若质朴而无所分别。○河曰:敦者质厚,朴者形未分,内守精神,外无文采也。○秀曰:材未为器,谓之朴,喻性之全体,由冰释之后,乃能存天性之全,而不雕於人伪,故若朴也。

旷兮其若谷。

明皇曰:其德量旷然宽广,无不含容,若彼容谷。○河曰:旷者,宽大。谷者,空虚,不有德功名,无所不包也。○雱曰:性全不亏,而不自有其全,故旷然空虚,如谷之受且应也。

浑兮其若浊。

明皇曰:和光浑进,若浊而清。○河曰:浑者守本真,浊者不照然也。与众合同,不自尊。○弼曰:凡此诸若,皆言其容象,不可得而形名也。○雱曰:水性本清而浊者,混於物空,人不自洁於物,故浑然若浊者也。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

明皇曰:孰,谁也。谁能於彼泽浊,以静澄止之,令徐自清乎?○河曰:孰,谁也。谁能如水之浊,以而静之,徐徐自清也。○雱曰:澄性者与澄水同,加工则动而弥浊,唯静以俟之,则徐自清矣。有道之士,所以物莫能浊者,以其静之徐清。

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明皇曰:谁能安静於此清以久,更求胜法,运动修行,令清静之性,不滞於法,而徐动出也。生犹动出。○河曰:谁能安静以久,徐徐以长生也。○弼曰:夫晦以理物则得明,浊以静物则得清,安以动物则得生,此自然之道也。孰能者,言其难也。徐者,详慎也。○雱曰:归於寂定,感而遂通,故徐徐以生,终则有始也。动之徐生,则变动不居,非物能止,夫谁能安之。为此者,信阴阳之理,乘自然之运,而无心其问,故皆日徐。言浊则知安之清,言安则知动之浊,与上篇缴妙之文同。

保此道者,不欲盈。

明皇曰:欲保此徐清徐生之道,当须无所执滞,若执清求生,是谓盈满,将失此道。故云不欲盈。○河曰:保此徐生之道,不欲奢泰盈溢。○秀曰:不盈之盈,乃大盈也。如见道之后,盈而有之,则是自有此道,违道远矣。

夫惟不盈,是以能敝,不新成。

明皇曰:夫唯不盈满之人,故能以证之,行为敝薄,不以其新成而滞着也。○河曰:夫唯不盈满之人,能守敝不为新成。敝者匿光荣也。新成者,贵功名。○雱曰:道本无体,非器所盛,用则有余,求之不得,故有道者未尝盈,而其用不穷也。得道者未尝盈,则成道者未尝新也。道之为用,通万物而不敝,以其无敝,无新不成不败故也。敝生於新,败生於成,士虽成道,而常若敝败矣,苟得道之初,矜其新成,则与道异意,非大成也。经曰:大成若缺,其用不敝,此篇句句有序,以至於成,成而若敝,则尽之矣。

致虚极章第十六

致虚极,

河曰:得道之人,损情去欲,五内清静,至於虚极。

守静笃。

明皇曰:虚极者,妙本也。言人受生,皆禀虚极妙本,及形有受纳,则妙本离散。今欲令虚极妙本必致於身,当须绝弃尘境染滞,守此雌静笃厚,则虚极之道自致於身矣。○河曰:守清静,行笃厚。○弼曰:言致虚,物之极笃,守静,物之真正也。○秀曰:致虚欲极,守静欲笃,欲观物理者,铃先致一也。学者之事,实则妨道,动则达性故尔。

万物并作,

河曰:作,生也。万物并生也。○弼曰:动作生长。○雱曰:万物由虚静出生,还归於虚静,春生秋死之变可见矣。

吾以观其复。

明皇曰:老君云:何以知守雌静则能致虚极乎?但观万物动作云为,及其归复,常在於静,故知尔。○河曰:言吾以观见万物,无不皆归其本也,人当念重本也。○弼曰:以虚静观其反复,凡有起於虚,动起於静,故万物虽并动作,卒复归於虚静,是物之极笃也。○雱曰:虚静则明,明则见理,见理非以有为,将观复性之情也。

夫物芸芸,

河曰:芸芸者,华叶盛。

各复归其根。

明皇曰:又云所以万物归复,常在於静者,为华叶芸芸,生性皆归复其根,故本有作芸芸者,芸芸,动作也。言夫物芸芸动作者,及其归复,皆在根本尔。○河曰:言万物无不枯落,各复反其根而更生也。○弼曰:各反其所始也。○雱曰:复?复性起用,复还性根,动植虽殊,理归一致。

归根曰静,

河曰:浮谓根也,根安静柔弱,谦卑处下,故不复死也。

静曰复命。

明皇曰:华叶芸芸者,生性归根,则静止矣。人能归根至静,可谓复所禀之性命。○河曰:言安静者,是为复还性命,使不死也。○雱曰:有生日性,性禀於命,命者在生之先,道之全体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於命。观复,穷理也,归根,尽性也,复命,至於命也,至於命极矣,而不离於性也。

复命日常,

河曰:复命使不死,乃道之所常行也。○弼曰:归根则静,故曰静。静则复命,故曰复命也。复命则得性命之常,故曰常也。○雱曰:出生则入有,入有则系数,然则密移之变,顷刻不停,唯复命则湛然常寂,物莫能迁矣。

知常曰明。

明皇曰:守静复命,可谓有常。知守常者,更益明了。○河曰:能知道之所常极,则为明。○雱曰:所知非常,则非真知也。圣人所贵夫明者,自见而已。

不知常,妄作凶。

明皇曰:不恒其德,或承祭之羞,失常妄作,穷凶必矣。○河曰:不知道之所常行,妄作巧诈则失神明,故凶也。○弼曰:常之为物,不偏不彰,无皦昧之状,温凉之象,故曰知常日明也。唯此复乃能包通万物,无所不容,失此以往,则邪入乎分,则物离分,故曰不知常,则妄作凶也。○雱曰:不会於性命之极,则种种色相皆以为实,因生妄情,与接为摇,穷万世而不悟,阴阳之祸,惨孰甚焉。

知常容,

明皇曰:知守真常,则心境虚静,如彼空谷,无不含容。○河曰:能知道之所常行,则去情忘欲,无所不包容也。○弼曰:无所不包通也。○雱曰:知常则达乎无疵,何所不容。

容乃公。

明皇曰:含容应物无心,既无私邪,故为公正。○河曰:无所不包容,则公政无私。○弼曰:无所不包通,则乃至于荡然公平也。○雱曰:无物我之殊,何私之有?

公乃王,

明皇曰:能公正无私者,则为物所归往。○河曰:公政无私,则可以为天下王。○弼曰:荡然公平,则乃至于无所不周普也。○雱曰:内公则外王。

王乃天。

明皇曰:万物乐推,如天之覆,则与天合德。○河曰:能王德合神明,乃与天通。○弼曰:无所不周普,则乃至于同乎天也。○雱曰:王者,人道之至极,极人之道,乃通於天。

天乃道,

明皇曰:王德如天,乃能行道。○河曰:德与天通,则与道合同也。○弼曰:与天合德,体道大通,则乃至于极虚无也。○雱曰:因有道乃与天伴,伴天乃所以尽道,道则莫知其天乎人乎。

道乃久。

明皇曰:道行天下,乃可以久享福祚矣。○河曰:与道合同,乃能长久。○弼曰:穷极虚无,得物之常,则乃至于穷极也。○雱曰:所谓常也。

殁身不殆。

明皇曰:同天行道,则终没其身,长无危殆之事矣。○河曰:能公能王,通天合道,四者统备,道德弘远,无殃无咎,乃与天地俱没,不危殆也。○弼曰:无之为物,水火不能害,金石不能残,用之於心,则兕虎无所投其爪角,兵弋无所容其锋刃,何危殆之有乎。○雱曰:天地并生,万物为一,孰能危之。

太上章第十七

太上,下知有之。

明皇曰:太上者,淳古之君也。下知者,臣下知上有君,尊之如天,而无施教有为之边,故人无德而称焉。○河曰:太上谓大君,无名之君也。下知有之者,下知上有君,而不臣事,质朴也。○弼曰:太上谓大人也,大人在上,故曰太上。大人在上,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为始,故下知有之而已。○雱曰:因三皇之出,无为而治,使民各遂而不知其然,岂得而亲誉之乎。

其次,亲而誉之。

明皇曰:逮德下衰,君行善教,仁见故亲之,功高故誉之。○河曰:其德可见,恩惠可称,故亲爱而誉之。○弼曰:不能以无为居事,不言为教,立善施化,使下得亲而誉之也。○雱曰:政有明效,则百姓戴恩怀德,毁誉之名彰。虽足以为治一时,而上已离道德之全,下已失性命之正,乱自此始矣,此仁义之治。

其次畏之。

河曰:设刑法,以治之。○弼曰:不能复以恩仁令物,而赖威权也。○雱曰:此法制之治。

其次侮之。

明皇曰:德又下衰,君多弊政,则驱以刑罚,故畏之。怀情相欺,明不能察,故侮之。○河曰:禁多令烦,不可归诚,故欺侮之。○弼曰:不能法以正齐民,而以智治国,下知避之,其令不从,故曰侮之也。○雱曰:失德无政,则民侮之,一本作畏之侮之,无其次二字。

信不足焉,

河曰:君信不足於下,下则有巧诈民。

有不信焉。

明皇曰:畏之侮之者,皆由君信不足,故令下有不信之人。○河曰:君信不足於下,下则应之以不信,而欺其君也。○弼曰:言从上也。夫御体失性,则疾病生。辅物失真,则疵衅作。信不足焉,则有不信,此自然之道也。己处不足,非智之所济也。○雱曰:孟子曰:有诸己之谓信。经曰:其中有信,人尽其性,则不失天命之常,故曰信也。上离道而治,则非性之质,而失其常矣,故於信为不足。上於信不足,则下铃至於偷薄诈伪,故曰有不信也。下有不信,乱之大者。

犹兮其贵言。

明皇曰:亲之誉之者,由君有德教之言,故贵其言而亲誉之。○河曰:说太上之君,举事犹贵圣於言,恐离道失自然。○雱曰:犹豫之犹,犹者不次,贵者不轻也。《庄子》曰:言者风波也,圣人出言,常若有所疑,不敢轻发言,且不敢轻,而况於为乎。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也,是以圣人犹难之。一本无兮字,非。

功成事遂,

河曰:谓天下太平也。

百姓皆谓我自然。

明皇曰:功成而不执,事遂而无为,百姓日用而不知,谓我自然而成遂,则太上下知也。○河曰:百姓不知君上之德淳厚,反以为己自当然也。○弼曰:自然其端兆不可得而见也,其意趣不可得而睹也,无物可以易其言,言铃有应,故曰犹兮其贵言也。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不以形立物,故功成事遂,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也。○雱曰:迁善远罪,而莫知为之者是也。

大道废章第十八

大道废,有仁义。

明皇曰:浇淳散朴,大道不行,日仁与义,小成遂作。濡沬生於不足,周弊起於有为,然则圣人救世之心未尝异,而夷险之边不得一尔。○河曰:大道之时,家有孝子,户有忠信,仁义不见也。大道废,不用恶逆生,乃有仁义可传道○弼曰:失无为之事,更以施慧立善,道进物也。

智惠出,有大伪。

明皇曰:用智惠者,将立法也。法出而奸生,则有大伪矣。○河曰:智惠之君,贱德而贵言,贱质而费文,下则应之以为大伪奸诈。○弼曰:行卫用明,以察奸伪,趣睹形见,物知避之,故智惠出则大伪生也。

六亲不和,有孝慈。

明皇曰:父子夫妇兄弟,六亲也。疏戚无伦,不和也。久亲各子,有孝慈也。皆由失道,故有偏名。○河曰:六亲绝,亲戚不和,乃有孝慈相收养也。○雱曰:至德之世,民尽其性,六亲非不孝慈,而孝慈以为常,故无孝慈之名。今尚孝慈之行,而尊之者,更由六亲有不和故也。

国家昏乱,有忠臣。

明皇曰:太平之时,上下交足,何异名乎?昏乱之日,见危政命,有忠臣矣。○河曰:政令不行,上下相怨,耶俑争权,乃有忠臣匡救其君也。○弼曰:甚美之名,生於大恶,所谓美恶内门。六亲,父子兄弟夫妇也。若六亲自和,国家自治,则孝慈忠臣,不知其所在矣。鱼忘於江湖之道则相濡之德生也。○雱曰:明治则人无不忠,孰为忠臣。

绝圣弃智章第十九

绝圣

河曰:绝圣制作,反初守元,五帝尽

象,仓颉作书,不如三皇结绳无文。

弃智

河曰:弃智惠反无为。

民利百倍。

明皇曰:绝圣人言教之迹,则化无为。弃凡夫智诈之用,则人淳朴。淳朴则巧伪不作,无为则矜徇不行。人挹天和,物无天性,是有百倍之利。○河曰:农事无私。○雱曰:民之性质,纯粹无疵,以其失真沉伪,故强立圣智以为君师。而民因圣智之进,更逐而不反,离本愈远矣,故有一时之小补,而终使民丧其不赀之朴。绝而弃之,则民复於无事,其利可胜计哉。

绝仁弃义,

河曰:绝仁之见恩惠,弃义之尚笔信。

民复孝慈。

明皇曰:绝兼爱之仁,弃裁制之义,则人复於大孝慈矣。○河曰:德化淳也。○雱曰:至德之世,父子相亲而足,今更生仁义,则名实交纠,得失纷然,民性乱矣。盖盛於末者本必衰,天之道也。孝慈,仁义之本也,或日孔孟明尧舜之道,专以仁义,而子以老氏为正,何如?曰:夏以出生为功,而秋以收敛为德,一则使之荣华而去本,一则使之雕悴而反根。道,岁也,圣人,时也,明乎道,则孔老相为终始矣。

绝巧弃利,

河曰:绝巧者,诈伪乱真也。弃利者,塞食路,闭权门也。

盗贼无有。

明皇曰:人矜偏能之巧,铃有争利之心,故绝巧则人不争,弃和则人自足。足则不为盗贼矣。○雱曰:巧利胜则民欲侈,而本业衰,必至於为盗。上三事,皆以末伤本者。

此三者,

河曰:谓上三事所弃绝也。

以为文不足,

河曰:以为文不足者,文不足以教民。○秀曰:文於质为末,末胜则不足,民所以失性。一本云文而未足,非。

故令有所属。

明皇曰:此三者俱令绝弃,未示修行,故以为此文不足至教,更令有所着,谓下文也。○河曰:当如下句。○雱曰:令属其性於下四事。

见素抱朴,

河曰:见素者,当抱素守真,不尚文饰也。抱朴者,当见其质朴以示,故可法则。○雱曰:不见物而见自性也。素者,性之质,人生而静,不染诸物,故无文而素。盖秋之时,万物复静,其色为白,天理固然。朴者,性之全,以朴为本,以器为末。

少私寡欲。

明皇曰:见真素,抱淳朴,少私邪,寡责欲。○河曰:少私者,正无私也。寡欲者,当知足也。○弼曰:圣智,才之善也。仁义,人之善也。巧利,用之善也。而直云云绝,文甚不足,不令有所属,无以见其指,故曰此三者以为文而未足,故令人有所属,属之於素朴寡欲。○雱曰:私欲皆有己之所为,有己则有物,有则外重,外重则失本矣。

绝学无忧章第二十

绝学,

河曰:绝学不真,不合道文。

无忧。

明皇曰:绝仁为俗学,则淳朴不散。少私寡欲,故无忧也。○河曰:除浮华,则无忧患也。○秀曰:学所以求复命,见至於命,则不见有物,无所用学矣。为道至此,则避绝吉凶,孰能忧之。孔子曰:乐天知命。忧之大者,有知有乐,则非体道也。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河曰:同为应对,而相去几何,疾时贱质而贵文。

善之与恶,相去何若。

明皇曰:唯则恭应,阿则慢应,同出於口,故云相去几何?而恭应则善,慢应则恶,以喻俗学。绝之则无忧,不绝则生患,只在心识回照,岂复相去远哉?○河曰:善者称誉,恶者练争,能相去何如。疾时恶忠直,用邪佞也。○雱曰:道体本一,已降於全,复分阴阳,扰扰起矣。种种分别,皆属妄心,照以道真,理同梦幻。且唯之与阿,同出於口,元无异状,而世人以唯为恭,以阿为慢,是非喜怒,因此生情,反求唯阿所以异者,竟何谓也,善恶之殊,亦若此矣。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明皇曰:凡人所畏者,慢与恶也。善士所畏者,俗学与有为也。皆当绝之,故不可不畏。○河曰:人为道人也,人所畏者,畏不绝学之君也。不可不畏,近令色,杀仁贤。○弼曰:下篇云为学者日益,为道者日损,然则学者求益,所能而进其智者也。若将无欲而足,何求於益。不知而中,何求於进。夫燕雀有匹,鸠鸽有仇,寒乡之民,必知旃裘,自然已足,益之则忧。故续兔之足,何异截鹤之经,畏誉而进,何异异刑。唯阿美恶,相去何若,故人之所畏,吾亦畏焉,未敢恃之以为用也。○雱曰:至人不见一物,善恶无所分,而不废世人善恶诸法,但於其中洒然不累耳。自相去何若已上,所以明心之无累,而无累者,本不自异於世,故种种分别,与民同之,所谓吉凶与民同息也。圣人绝累忘形,亦可息乎。而《易》有吉凶之象者,因民情而已。《庄子》曰:不忽於人,道既兼忘,宜若忽人事,而实无忽也。

荒兮其未央哉。

明皇曰:若不畏绝俗学,则众生正性荒废,其未有央止之时。○河曰:或言世俗人荒乱,欲进学为文,未央止也。○弼曰:叹与俗相返之远也。○雱曰:万化相推,终则有始,生生无尽,岂有央乎。而世人欲物物为之美恶,不亦惑乎。唯圣人能知万古一时,而无得失於其间也。

众人熙熙,

河曰:熙熙,淫放多情欲也。

如享太牢,

河曰:如饥思太牢之具,意无足时也。

如春登台。

明皇曰:众人俗学有为,熙熙逐境,如临享太牢,春台登望,动生贪欲。○河曰:春阴阳交通,万物感动,登台观之,意志淫淫然。○弼曰:众人迷於美进,惑於荣利,欲进心竞,故熙熙若享太牢,如春登台也。○雱曰:造化无极,事物日生,唯圣人能一古今而无变,众人则随化而迁,一见美恶,乐得其生,自以为美。春者,万物音张,离静而动,去本逐末之时。台者,可以远览诸境之地物,不明乎至理者,皆逐物生情,其状如此。

我独怕兮其未兆。

河曰:我独怕然安静,未有情欲之形兆也。

如婴儿之未孩。

明皇曰:我独怕然安静,於其情欲,略无形兆,如彼婴儿,未能孩孺也。○河曰:如小儿未能答偶人时也。○弼曰:言我廓然无形之可名,无兆之可举,如婴儿未能孩也。○雱曰:性体怕然不萌智虑,含和守一,同於婴儿。古本作廓兮,非也。怕与泊同,怕者不流之义,廓者虚大之名,文义考之,理当从怕。

乘乘兮若无所归。

明皇曰:至人无心,运动随物,无所取与,若行者之无所归。乘乘,运动貌。○河曰:我乘乘如穷鄙,无所归就。○弼曰:若无所宅。○雱曰:乘乘者,乘万物之变而不自私,故若无所归。盖唯变所适,无所向着故也?一本作儡儡兮无所归,非也。

众人皆有余,

明皇曰:耽嗜尘务,矜夸巧智,自为有余,以示光大。○河曰:众人余财以为奢,余智以为许。○秀曰:矜览庶物,故常有余。

而我独若遗。

明皇曰:常若不足,有所遗志。○河曰:我独如遗弃似不足也。○弼曰:众人无不有怀有志,盈溢胸心,故曰皆有余也。我独廓然无为无欲,若遗失之也。○秀曰:超然自丧,不有其有。

我愚人之心也哉。

河曰:不与俗人相随,守一不移,如愚人之心也。○弼曰:绝愚人之心,无所别析,意无所好欲,犹然其情不可睹,我颓然若此也。

纯纯兮。

明皇曰:我岂愚人之心,遗忘若此哉?但我心纯纯,故若遗尔。○河曰:无所分别。○弼曰:无所别析,不可为名。○秀曰:纯纯兮似愚而真智之极,一本纯纯作沌沌。

俗人昭昭,

明皇曰:矜巧智也。○河曰:明且达也。○弼曰:耀其光也。

我独若昏。

明皇曰:自韬晦也。○河曰:如暗昧也。○雱曰:物我兼忘,不主分别,故若昏。

俗人察察,

明皇曰:立法制也。○河曰:察察,急且疾也。○弼曰:分别,别析也。○秀曰:推昭昭之意加之政,则察察矣。

我独闷闷。

明皇曰:唯宽大也。○河曰:闷闷无所割截。○秀曰:推若昏之意加之政,则宽大闷闷然矣。闷闷谓不取日前小快。

澹兮其若海。

河曰:我独忽忽如江海之流,莫知其所穷极也。○弼曰:情不可睹。○秀曰:自怕兮未兆而下有诸事物,及此又归於性本,湛然深广,如海之积水,水性全矣。一本作忽若晦,非是。

飂兮似无所止。

明皇曰:容貌忽然若昏晦,而心寂兮绝於俗学,似无所止着。○河曰:我独漂漂若飞若扬,无所止也,志意在神域也。○弼曰:无所系系。○雱曰:飂兮若海,以言性体,此则言其用,飕然无所不通,而无所系着,非用而何。一本飂作寂,非。

众人皆有以,

明皇曰:众人於代间,皆有所以,逐境俗学之意。○河曰:以,有为也。○弼曰:以,用也,皆欲有所施用也。○雱曰:物於物则为物用,物物而不物於物则用物,而物莫能用。

而我独顽,

河曰:我独无为。

似鄙。

明皇曰:顽者无分别,鄙者陋不足,而心实了悟。外若不足,故云似尔。○河曰:鄙似若不逮也。○弼曰:无所欲为,闷闷昏昏,若无所识,故曰顽且鄙也。雱曰:物莫能入,可谓顽矣,见若不睹,可谓鄙矣。一本且作似,亦通。

我独异於人,

明皇曰:人有情欲,我无爱染。人与道反,我与道同。○河曰:我独与人异也。

而贵求食於母。

明皇曰:求食於母者,贵如婴儿无营谷尔。故上文云如婴儿之未孩,下经云含德之厚,比於赤子。如此所以独异於人也。先无求、於两字,今所加也。且圣人说经,本无避讳,今代为教,则有嫌疑。畅理故义不可移,临文则句须稳便。便今存古,是所庶几。又司马迁云:老子说五千余言,则明理诣而息言,不又以五千为定格。○弼曰:食母,生之本也。人者皆弃生民之本,贵未饰之华,故曰我独欲异於人。○雱曰:不外逐物而取养於道,道者万物之母也。一本无求於两字,亦通。

孔德之容章第二十一

孔德之容,

河曰:孔,大也。有大德之人,无所不容,能受垢浊,处谦卑也。

唯道是从。

明皇曰:孔,甚也。从,顺也。设问甚有德之人,容状若何?言此有德人所行,唯虚极之道是顺。○河曰:唯,独也。大德之人不随世俗所行,独从於道也。○弼曰:孔,空也。唯以空为德,然后乃能动作从道。○秀曰:道之在我之谓德,德至则与道为一,道不可容,因德而显,德者无我,从道而已。

道之为物,唯恍唯惚。

明皇曰:此明孔德所从之道,不有不无,冲用难名,故云恍惚。○河曰:道之於万物,独恍惚往来於其无所定也。○秀曰:道兼阴阳,阴阳之微,若无若有,谓之恍惚。

忽兮恍,其中有像。

河曰:道唯恍惚无形之中,独为万物法像。○秀曰:一阴一阳乃成象。一本作忽兮恍兮。

恍兮忽,其中有物。

明皇曰:物者,即上道之为物也。自有而归无,还复至道,故云其中有物也。○河曰:道唯恍忽,其中有一,经营造化,因气立质。○弼曰:以无形始物,不系成物,万物以始以成,而不知其所以然,故曰恍兮惚兮,惚兮恍兮,其中有象也。○雱曰:一阳一阴乃成物,恍惚者阴阳之妙,故能变化以成象物。一本作恍兮忽兮。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明皇曰:惚恍有无,窈冥不测,生成之用,精妙甚存。○河曰:道唯窈冥无形,其中有精,实神明相薄,阴阳交会也。○弼曰:窈冥深远之欺,深远不可得而见,然而万物由之,其可得见,以定其真,故曰窈兮冥兮,其中有精也。○雱曰:精者,物生之始,前称象物,道之具体,道体既具,乃生万类,万类之所出,在深妙不测之际,故云窈兮冥兮。

其精甚真,

河曰:言道精气神妙甚真也,非有饰也。○雱曰:精者,形生之始,精无不真,而更云甚真者,由物有失理丧精,沉於人伪故也。

其中有信。

明皇曰:窈冥之情,本无假杂,物感必应,应用不差,故云有信。○河曰:道匿功藏名,其信在中也。○弼曰:信,信验也。物反窈冥,则真精之极得,万物之性定,故曰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也。○雱曰:窈冥之精,万物作类,而物之生者,各正性命,度数法象,一有仪则,可以前知,无或差舛,此之谓信。《庄子》曰:未形者有分。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

明皇曰:言道自古及今,生成万物,物得道用,因用立名。生成之用,既今古是同,应用之令,故古今不去。道不然。○弼曰:此上之所云也言吾何以知万物之始,皆始於无哉,以此知之也。○雱曰:道常住而众美不常,故能阅其万变,圣人所以能知众美之不常者,亦以体道之常住故也。○河曰:自,从也。从古至今,道常在不去。○弼曰:至真之极,不可得名,无名则是其名也。自古及今,无不由此而成,故曰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也。○雱曰:常道常名,未常变易。

以阅众甫。

明皇曰:阅,度阅也。甫,本始也。言至道应用,度阅众物本始,各遂生成之用也。○河曰:阅,禀也。甫,始也。言道禀与,万物始生,从道受气。○弼曰:众甫,物之始也,以无名说万物始也。○雱曰:甫,美也,《庄子》曰:神奇复为臭腐,臭腐复为神奇,夫万物之美,迁易不常,唯道常住,故能遍阅之。阅如阅人多矣之阅。

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

河曰:我何以知,从道受气。

以此。

明皇曰:以此今万物皆禀道,妙用生成故尔。○河曰:此,今也,以今万物皆得道精气而生,动作起居,非言吾何以知万物之始,皆始於无哉,知之也。○雱曰:道常住而众美不常,故能阅其万变,圣人所以能知众美之不常者,亦以体道之常住故也。

曲则全章第二十二

曲则全,

明皇曰:曲己以应务则全。○河曰:曲己从众,不自专则全也。○弼曰:不自见其明则全也。○曰:至人冲虚,其行如水,无心於物,而顺物之变,不与物逢,孰能伤之,故常全也。此篇大旨,与《庄子·秀养生主》

枉则直。

明皇曰:枉己以申人则直。○河曰:枉屈己而申人,久久自得直也。○弼曰:不自是则其是彰也。○雱曰:於形枉者,於理为直,有我者执我之直以遇物,而不知物变之无穷,其直乃枉也,唯顺物之枉,而不自有其直,则理直於中矣。一本直作正。

洼则盈,

明皇曰:执谦德则常盈。○河曰:地洼下水流之,人谦下,德归之也。○弼曰:不自伐则其功有也。○雱曰:泽以洼下,故众水锺焉。

弊则新。

明皇曰:守弊薄则日新。○河曰:自受弊薄,后己先人,天下敬之,久久自新也。○弼曰:不自矜则其德长也。○雱曰:非秋冬之雕敝,则无春夏之荣华。

少则得,

明皇曰:抱一不离则无失。○河曰:自受取少则得多也。天道佑谦,神明托虚。○雱曰:道在乎微,性存乎朴,得者得其本,故不多也。欲体上四事,唯得一者能之。

多则惑。

明皇曰:有多为,则惑乱。○河曰:财多者惑於所守,学多者惑於所闻。○弼曰:向然之道,亦犹树也,转多转远,其根转少,转得其本。多则远其真,故曰惑也。少则得其本,故曰得也。○雱曰:弃本逐末,妄见多岐。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

明皇曰:圣人抱守淳一,故可为天下法式。○河曰:抱守法式也。圣人守一乃知万事,故能为天下法式也。○弼曰:一,少之极也,式犹则之也。○秀曰:抱一者不离於精,夫唯抱一不二,乃体道尽性,物我玄同,故能应而不穷也。此句上文言道之理,圣人抱一乃能见此理,故行如下文云。

不自见故明,

明皇曰:人能不自见其德,常曲己以应务,则其德全自明。○河曰:圣人不以其视千里之外也,乃因天下之目以视,故能明达也。○雱曰:自见则有己,有己则敝於己,故不能曲以应变。

不自是故彰,

明皇曰:人能不自以为是,而枉己以申人,则其是直自彰矣。○河曰:圣人不自以为是而非人,故能彰显於世。○雱曰:无己是则能枉以应理,不期彰而自彰矣。

不自伐故有功,

明皇曰:人能不自伐取,则其功归己矣。○河曰:伐,取也。圣人德化流行,不自取其美,故有功於天下也。○雱曰:伐功生乎满假,知洼之为盈,则岂有满假之累。

不自矜故长。

明皇曰:人能长守弊薄,不自矜街,则人推其长。○河曰:矜,大也。圣人不自贵大,故能久不危。○雱曰:矜者耀其荣之谓,耀其荣则弊矣,唯能居弊,乃所以新。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明皇曰:不与物争,谁与争者。○河曰:此言天下贤与不肖,无能与不争者争也。○雱曰:唯冲虚不实,无心於物,物欲有之而不得,而况能与之争乎。此篇之义,要在忘我,故结之以不争,而终始以曲则全也。

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

河曰:传古言曲从则全身,正言非虚妄也。

诚全而归之。

明皇曰:古有曲全之言,岂虚妄哉?一实能曲者,则必全理而归之。○河曰:诚,实也。能行曲从者,实其肌体,归之於父母,无有伤害也。○雱曰:曲者虚己而应理,绿物为变,而不与物逢,凡上诸说,要在於是,全而归之者,庖丁善刀而藏之之意,窃原此篇养生之旨也。圣人之於生不期自养,而养生者莫善焉,所谓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者,非克己以期全也,不知其然而自然耳。若睹夫曲枉洼弊之利而为之,则贤人之事,学者之德,於道为未尽矣。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三竟

#1贪:原作“贫”,据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改。

5-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四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四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雱注

希言自然章第二十三

希言自然。

明皇曰:希言者,忘言也。不云忘言而云希者,明因言以诠道,不可都忘。悟道则言忘,故云希尔。若能因言悟道,不滞於言,则合自然矣。○河曰:希言者,谓爱言也。爱言者自然之道。○弼曰:听之不闻名日希,下章言道之出言,淡兮其无味也,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然则无味不足听之言,乃是自然之至言也。○秀曰:希与上篇听之不闻者同,自然者不因物而然也。希不与物并,而无所交感,独出於万法之上,故曰自然。

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明皇曰:风雨飘骤,则皋卒而害物,言疾执滞,则失道而生迷。○河曰:飘风,疾风也。骤雨,暴雨也。言疾不能长,暴不能久也。○雱曰:风雨者阴阳交感所为。飘骤者,交感之过,所以不能久。

孰为此者?天地。

河曰:执,谁也,谁为此飘风暴雨者乎,天地所为。

天地尚不能久,

河曰:不终於朝暮也。

而况於人乎?

明皇曰:天地至大,歌为暴卒则伤於物,尚不能久,以况於人,执言滞教则害於道,欢求了悟,其可得乎?○河曰:天地至神合为飘风暴雨,尚不能使终朝至暮,何况人欲为暴卒乎。○弼曰:言暴疾美兴不长也

故从事於道者。

明皇曰:故从事於道之人,当不执滞言教。○河曰:从,为也,人为事当如道安静,不当如飘风骤雨。

道者同於道。

明皇曰:体道忘言,则同於道矣。○河曰:道者谓好道人也,同於道者,所为与道同。○弼曰:从事谓举动从事於道者也。道以无形无为成济万物,故从事於道者以无为为君,不言为教,丝丝若存,而物得其真,与道同体,故曰同於道。○雱曰:一本无下道者二字。

德者同於德。

明皇曰:德者道用之名,人能体道志功,则其所施为,同於道用矣。○河曰:德谓好德人也。同於德者,所为与德同也。○弼曰:得,少也。少则德,故曰得也。行得则与得同体,故曰同於得也。

失者同於失。

明皇曰:执言滞教,无由了悟,不悟则迷道,故自同於失矣。○河曰:失谓任己失人也。同於失者,所谓与失同也。○弼曰:失累多也。累多则失,故曰失也。行失则与失同体,故曰同於失也。○秀曰:一本德作得。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

河曰:与道同者,道亦乐得之也。

同於德者,德亦得之。

河曰:与德同者,德亦乐得之也。

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明皇曰:方诸抱水,阳燧引火,类族辨物,断焉可知。○河曰:与失同者,失亦乐失之也。弼曰:言随行其所,故同而应之。○雱曰:凡人之生,不待物而有,所谓独化者是也,不待物而有,则固希而自然矣。而失性者妄有我体,而从事於道,故屈己以从道。然则道为之主,而吾所谓其君者,反臣於道矣。故从事於道者,有此道德失之三等,而同归於失。此由不冥於希,而立己待物,离一为二,而交感生息也。

信不足,

河曰:君信不足於下,下则应君以不足也。

有不信。

明皇曰:执言滞教,不能了悟,是於信不足也,自同於失,失亦乐失,是有不信也。○河曰:此言物类相归,同声相应,云从龙,风从虎,水流湿,火就燥,自然之类也。○弼曰:忠信不足於下,焉有不信也。○雱曰:降乎希则失性命之常,於信为不足。上於信不足,则下必至乎不信,此又明修己治人,皆尝用希。

跂者不立章第二十四

跂者不立;

河曰:跂,进也。谓责权慕名,进取功荣也,则不可久立身行道也。○弼曰:物尚进则失安,故曰企者不立。

跨者不行;

明皇曰:跂,举踵而望也。跨,以跨夹物也。以喻自见求明,明终不得,何异夫跂求久立,跨求行履乎?○河曰:自以为贵而跨於人,众共蔽之,使不得行。○雱曰:不适其形之常,故失性之用。

自见者不明;

明皇曰:灵才扬己,动而见尤,故不明。○河曰:人自见其形容以为好,自见所行以为应道,殊不自知其形丑操行之鄙。

自是者不彰;

明皇曰:是己非人,直为怨府,故不彰。○河曰:自以为是而非人,众共蔽之,使不得彰明。

自伐者无功;

明皇曰:专固伐取,物所不与,故无功。○河曰:所为而自伐取其功美,即失有功於人也。

自矜者不长。

明皇曰:矜街行能,人所鄙薄,故不长。○河曰:好自矜大者,不可以长久。

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

河曰:赘,贪也。使此自矜伐之人在治国之道,曰赋敛余禄食为贪行。○弼曰:其唯於道而论之,若邻至之行盛撰之余也。本虽美,更可秽也。本虽有功,而自伐之,故更为疣赘者也。○雱曰:皆在分外。

物或恶之。

河曰:此人在位,动欲伤害,故物无有不畏恶也。

故有道者不处也。

明皇曰:自见等行,於道而论,是曰残余之食,疣赘之行。凡物尚或恶之,故有道之人,不处斯事矣。○河曰:言有道之人,不居其国也。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明皇曰:将欲明道立名之由,故云有物。言有物混然而成,含孕一切,寻其生化,乃在天地之先生。○河曰:谓道无形混然而成,万物乃在天地之前。○弼曰:混然不可得而知,而万物由之以成,故曰混成也。不知其谁之子,故先天地生。○雱曰:道之中体,混然而成,其视天地,亦由一物耳。而此特云先天地者,老氏将敛天下之散乱迷错,而复之性本,故且举混成而已。盖由万殊而观,则此为道之全。而由道本以观,则虽混成者,犹散殊也。目之为物,则明更有物物之妙耳。

寂兮寥兮,

雱曰:混成无象。

独立而不改,

河曰:寂者无音声,寥者空无形。独立者,无匹双。不改者,君子常。○弼曰:寂寥,无形体也。无物之匹,故曰独立也。返化终始,不失其常,故曰不改也。○雱曰:混成之体,常而不易。

周行而不殆,

河曰:道通行地,无所不入,在阳不然,记阴不窃,无不贯穿,不危殆。○雱曰:混成之用也。万物由我以生死,我常制其命,孰能危之。

可以为天下母。

明皇曰:有物之体,寂寥虚静,妙本湛然常寂,故独立而不改。应用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而万物资以生成,被其茂养之德,故可以为天下母。○河曰:道育养万物精气,如母之养子。○弼曰:周行无所不至而免殆,能生全大形也,故可以为天地母也。

吾不知其名,

弼曰:名以定形,混成无形,不可得而定,故曰不知其名也。字之曰道,河曰:我不见道之形容,不知当何以名之,见万物皆从道所生,故字之曰道也。○弼曰:夫名以定形,字以称可,言道取於无物而不由也,是混成之中,可言之称最大也。

强之名曰大。

明皇曰:吾见有物生成,隐无名氏,故以道生表其德,字之日道,以包含目其道,而名日大。○河曰:不知其名,强日大者,高而无上,罗而无外,无不包容,故曰大也。○弼曰:吾所以字之日道者,取其可言之称最大也。责其字定之所由,则系於大。大有系则必有分,有分则失其极矣,故曰强为之名日大。○秀曰:道譬万物则无乎不周,可谓大矣,虽然,大名既立,全体已亏。

大曰逝,

河曰:其为大,非若天常在上,非若地常在下,乃复逝去,无常处所也。○弼曰:逝,行也。不守一,大体而已,周行无所不至,故曰逝也。○雱曰:大则有用,逝者周行樱物,功用着矣。

逝曰远,

河曰:言远者穷乎无穷,布气天地,无所不通也。○雱曰:道之为用,无所不极,可谓远矣,而去本亦远矣,此谓混成而已,若道之至,则非远非近也。

远曰反。

明皇曰:妙用无方,强名不得,故自大而求之,则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则远不及矣。若能了悟,则反在於身心而证之矣。○河曰:言其远不越绝,乃复在人身也。○弼曰:远,极也。周无所不穷极,不偏於一所,故曰远也。不随於所适,其志独立,故曰返也。○秀曰:有为有形,复归於无事无物,往来不穷,终则有始也。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明皇曰:因其所大而明之,得一者天地王也。天大能覆,地大能载,王大能法地则天行道,故云亦大。○河曰:道大者,包罗诸.天地,无所不容也。天大者,无所不盖也。地大者,无所不载也。王大者,无所不制也。○弼曰:天地之性,人为贵,而王是人之主也。虽不职大,亦复为大,与三匹,故曰王亦大也。○雱曰:天地能体道,故皆大。王者在帝皇之下,人道之至处,凡老氏之说言道之中体,未尽绝际,姑尽性而已。王以归往为名,能尽人之性,则人归之矣,犹百谷之宗江海也,尽性则体道,故示大。

域中有四大。

弼曰:四大,道、天、地、王也。凡物有称有名,则非其极也。言道则有所由,有所由然后谓之为道,然则是道称中之大也,不若无自之大也,无称不可得而名曰域也。道天地王,皆在乎无称之内,故曰域中有四大者也。○雱曰:道之中体,因物而名,故未离域中。

而王处一焉。

明皇曰:王者,人灵之主,万物系其兴亡,将欲申其鉴戒,故云而王居其一,欲警王令有所法,谓下文也。○河曰:八极之内有四大,王居一也。○弼曰:处人主之大也。○雱曰:一本云王居其一焉。

人法地,

河曰:人当法地安静和柔也。种之得五谷,掘之得甘泉,劳而不怨也,有功而不置也。○雱曰:言王举人之尽性者,此复言人者,明王德止於人事,人性自具王德也。

地法天,

河曰:天湛泊不动,施而不求报,生长万物,无所收取。

天法道,

河曰:道清静不言,阴行精气,万物自成也。

道法自然。

明皇曰:人谓王也,为王者先当法地安静。既尔又当法天,运用生成。既生成已,又当法道,清静无为,令物自化。人君能尔者,即令道法自然之性。○河曰:道长生自然无所法也。○弼曰:法谓法则也,人不违地,乃得全安,法地也。地不违天,乃得全载,法天也。天不违道,乃能全覆,法道也。道不违自然,方乃得其性,法自然者。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於自然无所违也。自然者,无称之言,穷极之辞也。用智不及无知,而形魄不及精象,精象不及无形,有仪不如无仪,故道相法也。道法自然,天故资焉。天法於道,地故则焉。地法於天,人故象焉。所以为主其一者主也。○雱曰:自然在此道之先,而犹非道之极致,假物而言,则此四者如以次相法而至论,则四者各不知其所始,非有先后。《庄子》曰: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在物一曲。佛氏曰:非因非绿,亦非自然。自然者,在有物之上,而出非物之下,此说在庄佛之下,而老氏不为未圣者教,适其时而言,不悖理故也,使学者止於自然。以为定论,则失理远矣,不可不察也。

重为轻根章第二十六

重为轻根,

明皇曰:重者制轻,故重为根。○河曰:人君不重则不尊,治身不重则失神,草木之华轻故零落,根重故长存也。

静为躁君。

明皇曰:静者制动,故静为君。○河曰:人君不静则失神,治身不静则身危,龙静故能变化,虎躁故夭亏也。○弼曰:凡物轻不能载重,小不能镇大,不行者使行,不动者制动,是以重必为轻根,静必为躁君也。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明皇曰:辎,车也。重者,所载之物也。轻躁者贵重静,亦由行者之守辎重,故失辎重则遭冻馁,好轻躁则生祸乱。○河曰:辎,静也。圣人终日行道,不离其静与重也。○弼曰:以重为本,不离。○雱曰:行以轻为速而必籍辎重以自给,远而违之,则必因於中道矣。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明皇曰:人君者,守重静,故虽有荣观,当须燕尔安处,超然不顾。○河曰:荣观谓宫阙。燕处,后妃所居也。超然,远避而不处也。○弼曰:不以经心之也。○雱曰:虽有荣观在前,必得燕处之处,乃能安身,此明躁静之义。

如何万乘之主,

河曰:如何者,疾时主伤痛之辞。万乘之主,谓王者。

而以身轻天下。

明皇曰:如何者,伤叹之辞也。天下者,大宝之位也。言人君如何以身从欲,轻用其身,令亡其位乎。○河曰:王者至尊,而以其身行轻躁乎?疾时王奢恣轻淫也。○秀曰:人主以天下为根,不可以一身,故轻之。

轻则失臣,

河曰:王者轻淫,则失其臣,治身而淫,则失其精。

躁则失君。

明皇曰:君轻易,则人离散,故失臣。臣躁求,则主不齿,故失君。○河曰:王者行躁疾则失其君位,治身躁疾,则失其精神也。○弼曰:轻不真重也,失本为丧身也,失君谓失君位也。○雱曰:臣一作本。

善行章第二十七

善行无辙边,

明皇曰:於诸法中,失了真性,行无行相,故云善行。如此则心与道冥,故无辙边可寻求也。○河曰:善行道者,求之於身,不下堂,不出门,故无辙迹。○弼曰:顺自然而行不造不始,故物得至而无辙迹也。○雱曰:体神则周行而无边,且圣人不得已而有行,则常不使迹着於世,恐民之迁其德耳。《庄子》所谓行而无迹者是。

善一实无瑕谪,

明皇曰:能了言教,不为滞执,遣象求意,理证言忘,故於言教中无瑕疵谪过。○河曰:善言谓择言而出,则无瑕疵,非过於天下。○弼曰:顺物之性,不别不折,故无取读,可得其门也。○雱曰:卮言日出,出不以心,故言满天下,而实未尝言,何瑕谪之有。

善计不用筹算,

明皇曰:能了诸法本无二#1门,一以贯之,不生他见#2、故无劳用文,自非天下计无计相#3,非善而何?○河曰:善以道计专者,则守一不移,所计不多,则不用善策而可知也。○弼曰:因是乎数,不假形也。○雱曰:一生二,二生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计,唯冥於一相,不堕诸数,则身外无物,物来即了,何假筹算乎。一本作善计无筹茉。

善闭无关挞而不可开,

明皇曰:兼忘言行,不入异门,心无逐乎境,无起心之累,虽无关楗,其可开乎?○雱曰:藏於不得逐而闭之以无外,则闭外无物,孰能开之。《易》所谓退藏於密者类此。夫如是则神不能窥其迹,况得其门而入哉。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明皇曰:体了真性,本以虚忘,若能虚忘,则心与道合,虽无绳索约束,其可解而散乎?○河曰:善以.道结事者,乃可结其心,不如绳索可得解也。○弼曰:因物自然,不设不施,故不用关捉绳约而不可开解也。此五者皆言不造不施,因物之性,不以形制物也。○雱曰:以己信结天下之信,孰能解之。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

河曰:圣人所以常教人忠孝者,欲以救人性命。

故无弃人。

河曰:使贵贱各得其所也。○弼曰:圣人不立形名,以检於物,不造进向,以殊弃不肖,辅万物之自然,而不为始,故曰无弃人也。不尚贤能则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则民不为盗,不见可欲,则民心不乱,常使民心无欲无惑,则无弃人心。

常善救物,

河曰:圣人所以教民顺四时,以救万物之残伤。

故无弃物。

明皇曰:是以圣人常用此五善之教以教之,故无弃者。○河曰:圣人不贱石而贵玉,视之如一。○雱曰:圣人体尽无穷,以神为用,故能有此五善。然后能赡足一切,使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各遂其宜也。夫五善存乎其身,而因余以为人,而其效至於人物无弃,可谓至德也已。盖圣人所为救人,亦不使迁其性而已,故虽有言行而泯然无迹,且常定于一,不以计数乱其心,以至於闭之结之,莫非在宥,其唯则圣人所以救人之道简矣。盖持之在身,而实所以救人也。一本无常善救物已下八字。

是谓袭明。

明皇曰:密用日袭,五善之行在於忘遣,忘遣则无进,故云密用。密用则悟了,故谓之明。○河曰:圣人善救人物,谓袭明大道也。○雱曰:袭如杨袭之袭,圣人之在天下,不敢自见其明,明见则事物毕彰,民必离本,非善救之道矣。如上五事,皆袭明也。

故善人不善人之师,

河曰:人之行善者,圣人即以为人师。○弼曰:举善以师不善,故谓之师矣。

不善人善人之资。

明皇曰:师,法也。资,取也。善人可师法,不善人可取以役使也。○河曰:资,用也。人行不善,圣人犹教导使为善,得以给用也。○弼曰:资,取也。善人以善齐不善,以善弃不善也,故不善人善人之所取也。○雱曰:善人有不善人,然后善救之功着,故曰资。

不贵其师,

河曰:独无辅也。

不爱其资,

明皇曰:此章深旨,教以兼忘,若存师资,未为极致。今明所以贵师为存学相,学相既空,自无所贵,所以爱资为存教相,於教忘教,故不爱资。贵爱两忘,而道自化。○河曰:无所使也。○雱曰:圣人吉凶与民同息,故强立师资之名,假为善救之德,要而极之,则道通为一,孰为师资,然则非但我不爱资而已,又能使天下忘我也。所以能至於天下亡心我者,亦以五善而已。

虽智大迷,

河曰:虽自以为智,言此人乃大迷惑。○弼曰:虽有其智,自任其智,不因物於其道,必失,故曰虽智大迷。○雱曰:智者有知,有知则能见有物之理,而不知无物之妙,故道妙至此,智者大迷。

是谓要妙。

明皇曰:师资两忘,是谓玄德。凡俗不悟,以为大迷,故圣人云:虽知凡俗以为大迷,以道观之,是谓要妙。○河曰:能通此意,是谓知微妙要道。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知其雄,守其雌,

雱曰:雄动雌静,静则不离於真,但静而已,则非道之全,故至人以雌为常,而常知雄也。

为天下溪。

河曰:雄以喻尊,雌以喻卑,人虽自知尊显,当复守之以卑微,去雄之强梁,就雌之柔和,如是则天下归之,如水流入深溪也。○霄曰:溪以下而资纳流通,守雌则能以虚静受一切法,而不滞於物,故曰为天下溪,此尽性者。

为天下溪,常德不离。

河曰:人能谦下,如深溪,则德常在,不复离於己。○雱曰:常德分定而不迁,道之在我者也,不离者,一於性分内而不外。

复归於婴儿。

明皇曰:雄者,忠於用牡,故知其雄,则当守其雌,谦德物归,是为天下溪谷,则真常之德不离其身乏抱道含和,复归於婴儿之行矣。○河曰:复当归志於婴儿,悉然而无所知也。○弼曰:雄,先之属,雌,后之属也。知为天下之先者,必后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也。溪不求物,而物自归之。婴儿不用智,而合自然之智。○雱曰:婴儿含和守

一,欲虑不萌,性之本真,浑而未散,德厚之至,乃同於初,若然者,可名於大矣。孟子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

知其白,守其黑,

雱曰:黑者,北方之色,静不足以言之,圣人建一切法,非守黑则无以为本相,彼春夏发於玄冬,此其验也。

为天下式。

河曰:白以喻昭昭,黑以喻默默,人虽自知昭昭明白,当复守之以默默,如暗昧无所见,如是则可为天下法式,则德常在。○弼曰:式,模则也。

为天下式。

雱曰:至人以圣为天下法,圣者体之中故也。

常德不武,

河曰:人能为天下法,则德常在於己,不复差武。○弼曰:武,差也。○雱曰:经於事业者远大,则疑於有武而适时应物,如天运寒暑,时之自然而心无积怒,故不差武也。

复归於无极。

明皇曰:能守雌静,常德不离,德虽明白,当如暗昧,如此则为天下法式。常德应用,曾不差违,德用不穷,故复归於无极。武,差也。○河曰:德不差武,则长生久寿,归身於无穷极也。○弼曰:不可穷也。○雱曰:大而化之之谓圣,化则日禅而无穷,故无穷者圣之体也。从体起用,还归其本。

知其荣,守其辱,

雱曰:圣人至此,等一切相,去未归本,德之至极,未如是所以体神也。古之道术有残形坏衣,自处污下畎高教者,义同於此。

为天下谷。

河曰:荣以喻尊贵,辱以喻污浊,如己之有荣贵,当守之以污浊,如是则天下归之,如水流入深谷也。○雱曰:谷一虚一盈,而能应一切,故象神,神者充塞无外,有之不得,用之不穷者,是盖守辱精也。精故能神,唯精可以入神。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

河曰:足,止也。人能为天下谷,德乃止於己。○雱曰:降神一等,则於性为不足,故道至体神,乃真尽性。

复归於朴。

明皇曰:德虽尊荣,常守卑辱,物感斯应,如谷报声,虚受不穷,常德圆足,则复归於道矣。朴,道也。○河曰:复当归身於质朴,不复为文饰。○弼曰:此三者言常反终,后乃德全,其所处也,下章反者道之动也,功不可取,常处其母也。○雱曰:朴以喻性之质,性能成万法,而不主一器,故曰朴。去神至矣,而未尝离朴也。盖至人从性起用,大於守气,圣於制法,神於体神。要其极也,复归乎性而已。

朴散则为器,

河曰:万物之朴散则为器用也。若道散则为神明,流为日月,分为五行也。○雱曰:既归於朴,朴复为器,终则有始,道之常也。

圣人用之,则为官长。

明皇曰:含德内融,则复归於朴。常德应用,则散而为器,既涉形器,又有精赢,故圣人用之,则为群村之官长矣。○河曰:圣人升用,则为百官之元长也。○弼曰:朴,真也,真散则百行出殊,类生若器也。圣人因其分散,故为之立官长,以善为师,不善为资,移风易俗,复归於一也。○雱曰:帝王体朴以治散,而知政则但为官长而已。

故大制不割。

明皇曰:圣人用道,大制群生,暄然似春,蒙泽不谢,动植咸遂,曾不割伤。○河曰:圣人用之则以大道,制御天下,无所伤割,治身则以大道制情欲,不害精神也。○弼曰:大制者,以天下之心为心,故无割也。○秀曰:以道为制者,因道之势而适其自然,故虽制而无宰割之逵。此篇白黑荣辱之句,义甚奥远,言不胜尽,读者其致意焉。

将欲章第二十九

将欲取天下,

河曰:欲为天下主也。

而为之者,

河曰:欲以有为治民。○弼曰:为,造为也。

吾见其不得已。

明皇曰:天下者,大宝之位也,有之者,必待历数在躬,若暴乱之人,将欲以力取而为之主者。老君戒云:吾见其不得已。○河曰:我见其不得天道人心已明矣,天道恶烦浊,人心恶多欲。○雱曰:至人体神合变,与物为一,虽兼制天下而未常有有,故能从容无为,而业无不济,糠枇土直,将陶铸帝王。若夫块然有己,以己通物,则虽六尺之身,运转妨滞,若将不容,而乃况天下之大欤。取者取物,是其有我,为者造作,是其有为,有己有为之人,方且存乎忧息之间,而何暇治人乎。

天下神器,

弼曰:神,无形无方也,器,合成也。无形以合,故谓之神器也。○雱曰:唯体尽无穷,其应无方者,能用之以无为。

不可为也。

河曰:器,物也。人乃天下之神物也。神物好安静,不可以有为治。○雱曰:有意於为,则有己有物矣。

为者败之,

明皇曰:大宝之位,是天地神明之器,谓为神器,故不可以力为也,故曰为者败之,此戒奸乱之臣。○河曰:以有为治之,则取其质性。

执者失之。

明皇曰:历数在躬,已得君位,而欲执有斯位,陵虚神主,天道祸淫,亦当令失之,此戒帝王也。○河曰:强执教之人,则失其情实,生於诈伪也。○弼曰:万物以自然为性,故可因而不可为也,可通而不可执也。物有常性而造为之,故必败也。物有往来而执之,故必失矣。

凡物或行或随,

河曰:上所行,下必随之也。

或献或吹,

河曰:戏,温也。吹,寒也。有所温,必有所寒也。

或强或羸,

河曰:有所强大,必有所羸弱也。

或载或坟,

明皇曰:欲明为则败,执则失,故物或行之於前,或随之於后,或吻之使暖,或吹之使寒,扶之则强,折之则弱,有道则载事,无德则寨废。○河曰:载,安也。车,危也。有所安必有所危,明人君不可以有为,治国与治身也。○雱曰:圣人心超有无,不物於物,故阴阳交代,而我法不迁,苟为有有,则物与为敌,万变纠错,不可胜图矣。故独行於前,而不知随者在后,如形影之不舍。戏之歌温,而不知吹者之已至,如寒暑之相生。知强而已,则赢者有时而来。知载而已,则车者应手而至。此皆造化之大情,朝暮之常态,而有有者不知,由己不了,故有此息。而更与为竞,夫如是则虽介然一物之微,而忧患之大已充塞天壤,安能操神器而不累乎。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明皇曰:圣人睹或物之行随,知执者之必失,故去其过分尔。○河曰:甚谓食淫声色,奢谓服饰饮食,泰谓官室台榭,去此三者,处中和,行无为,则天下自化。○弼曰:凡此诸或言物事逆顺,反覆不施,为执割也。圣人达自然之至,畅万物之情,故因而不为,顺而不施,除其所以迷,去其所以惑,故心不乱而物性自得之也。○雱曰:圣人心合於无,以酬万变。方其为也,不以经怀,如镜应形,适可而止,分外之事,理所不为。彼有有者,妄见诸相,矜己乐能,为之不已,故事辄过分,此由不知行随戏吹强赢载隳之反复故尔。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四竟

#1二:原作“子”,据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改。

#2见:原作“克”,据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改。

#3此二句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作:“无劳筹算,自能照了,既无计算”。

6-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五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五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雱注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

河曰:谓人主能以道自辅佐也。

不以兵强天下。

河曰:以道自佐之主,不以兵革,顺天伍德,敌人自服。○弼曰:以道佐人主,尚不可以兵强於天下,况人主躬於道者乎。○雱曰:体道而有天下者,万物将自宾,何暇言此,故但称佐人主者,圣人以德强国,以兵辅德。

其事好还,

明皇曰:人臣能以道辅佐人主者,当柔服以德,不用兵甲之威,取强於天下。何则?兵者凶器,战者危事。抗兵加彼,彼又应之,其事既好还报,则胜负之数,未可量也。○河曰:其举事好还,自责不怨於人也。○弼曰:为治者,务欲立功生事,而有道者务欲还反无为,故云其事好还也。○雱曰:还谓不往而务复也,与事天治人莫如音同意。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

河曰:农事废,田不修。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明皇曰:军师所处,战则妨农,农事不修,故生荆棘。兵气感害,水旱继之,农废於前,灾随其后,必有凶荒之年。○河曰:天应之以恶气,即害五谷,五谷尽,伤人也。○弼曰:言师,凶害之物也,无有所济,心有所伤,贼害人民,残荒田亩,故曰荆棘生也。○秀曰:杀戮之惨,伤天地之和气。

善者果而已矣,

河曰:善兵者,当果敢而已不休。

不敢以取强焉。

河曰:不以果敢取强大之名也。○弼曰:果犹济也,言善用师者趣以济难而已矣,不以兵力取强於天下矣。○雱曰:果,成也,趣成事而已,兵犹天之霜雪,凡所以成物,盖物非威不成,故天与圣人,皆以威辅德也,岂敢恃众求强,以利归己乎。

果而勿矜,

河曰:当果敢谦卑,勿自矜大也。

果而勿伐,

河曰:当果敢推让,勿自伐取其美也。

果而勿骄,

明皇曰:善辅相者,果於止敌。盖在於安人和众,必不敢求胜取强。故虽果於止敌,敌不为寇。慎勿矜功伐取,以自骄盈,骄则败亡,故为深戒。○河曰:骄,欺也。果敢勿以骄欺人。○弼曰:吾不以师道为尚,不得已而用,何矜骄之有也。○众曰:此三者生於有,我而好胜,’唯无意於胜者,为可以用兵。

果而不得已,

河曰:当果敢至诚,不当迫不得已也。

果而勿强。

明皇曰:前敌来侵,不得休止,故用兵以止之,如是则果在於应敌,非果以取强也。○河曰:果敢勿以为强兵坚甲以侵陵人也。○弼曰:言用兵虽趣功果,济难然时,故不得已当复用者,但当以除暴乱,不遂用果以为强也。○雱曰:凡上四事,是勿强之道。

物壮则老,

河曰:草木壮极则枯落,人壮极则衰老也。言强者不可以久。○雱曰:盛极则衰,物理铃然,古有当此祸者,秦是也。

是谓非道。

雱曰:体道者兼万变而不居一物,故无壮老之意。

非道早已。

明皇曰:物之用壮,由兵之恃强。物壮则衰,兵强则败,是谓不合於道,当须早止不为。○秀曰:壮,武力暴兴也,喻以兵强於天下者也,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故暴兴必不道。早,已也。

夫佳兵章第三十一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

河曰:祥,善也。兵者惊精神,浊和气,不善人之器也,不当修饰之。

物或恶之。

河曰:兵动则有所害,故万物无有不恶之。

故有道者不处。

明皇曰:佳者,好也。兵者,谋略也。凡人修辞立诚,不能以道德藏器,而以兵谋韬略为好。谋略之用,只在於攻取杀伐,故为不善之器。凡物尚或恶之,是以有道之人,不处身於此尔。○河曰:有道之人不处其国。○雱曰:不处者,济难而已,不以为常。

是以君子居则贵左,

河曰:贵柔弱也。

用兵则贵右。

明皇曰:左,阳也。阳和则发生,故平居所贵。右,阴也,阴凝则肃杀,故用兵所贵。○河曰:贵刚强也,此言兵道与君子道反,所贵者异也。

兵者,不祥之器,

明皇曰:祥,善也。好兵者尚杀,为不善之村器也。○河曰:兵革者,不善之器也。

非君子之器,

明皇曰:君子以道德为村器,不贵兵谋。○河曰:非君子所贵重器也。○雱曰:君国以无为,子民以慈惠,故不尚兵。

不得已而用之。

河曰:谓遭衰逢乱,祸欲加万民,乃用之以自守。

恬淡为上,

明皇曰:夷狄内侵,故不得已。善胜不争,是恬淡为上。○河曰:不贪土地,利人财宝。

故不美也。

河曰:虽得胜而不以为利美也。

若美必乐之,乐之者,是乐杀人也。

河曰:是得胜者,是为喜乐杀人者。○雱曰:兵器主於杀伐,而过为之饰,使美而可观,是以杀人为美也。

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明皇曰:制胜於敌,必哀其人,故不以为美也。夫胜必多杀,若以胜为美者,是乐多杀人也。乐多杀人,人必不附。欲求得志,不亦难乎。○河曰:为人君而乐杀人,此不可得志於天下,为人主叉专制人命,妄行刑诛。○雱曰: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故吉事尚左,

河曰:左,生位也。

凶事尚右。

河曰:阴道杀也。

是以偏将军处左,

河曰:偏将军卑而居阳者,以其不专杀也。

上将军处右。

明皇曰:偏将军卑而处左者,不专杀也。上将军尊而处右者,主兵谋也。○河曰:上将军尊而居右者,言其主杀也。

言居上势,则以丧礼处之。

明皇曰:丧礼尚右,今上将军居右者,是以丧礼处置之。○河曰:上将军於右,丧礼尚右,死人贵阴也。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明皇曰:以生灵之贵,而交战杀之,有恻隐之心,故以悲哀伤泣之尔。○河曰:伤己德薄,不能以道化人,而害无辜之民。战胜,以丧礼处之。明皇曰:勇士雄人,战而获胜,胜则受爵,居於右位,尚右非吉,是以丧礼处之。但以为不祥之器,亦何.铃缟素为资。○河曰:古者战胜,将军居丧主礼之位,素服而哭之,明君子贵德而贱兵,不得已诛不祥,心不乐之,比於丧也。知后世用兵不已,故悲痛之。○弼曰:疑此非老子之作也。

道常无名章第三十二

道无名。

明皇曰:道以应用为常,常能应物,其应非一,故於常无名。○河曰:道能阴能阳,能弛能张,能存能亡,故无常名也。○雱曰:道无体,焉得名。

朴虽小,天下莫能臣。

明皇曰:朴,妙本也,妙本精一,故云小。而应用匠成,则至大也,故无敢以道为臣者。○河曰:道朴虽小,微妙无形,天下不敢有臣使道者也。○雱曰:朴在人为性,於数为一,不主一气,而能成万象,故常在事物之先,孰能臣之。然取於一念而足可名为小矣。《易》曰:复小而辨於物。

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

明皇曰:侯王若能守道精一,无为而化,则万物将自宾服矣。○河曰:侯王若能守道无为,万物将自宾,服从於德也。○弼曰:道无形不系,常不可名,以无名为常,故曰道常无名也。朴之为物,以无为心也,亦无名,故将得道,莫若守朴。夫智者可以能臣也,勇者可以武君也,巧者可以事役也,力者可以重任也,朴之为物,愤然不偏,近於无有,故曰莫能臣也。抱朴无为,不以物累其真,不以欲害其神,则物自宾而道自得矣。○雱曰:宾者伏而归之之谓,侯王体此无名之朴,以为天下正,则不假威武劝赏,物不知其然而自宾矣,犹收其母,则子必从也。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

河曰:侯王动作能与天相应合,天即下甘露善瑞也。

人莫之令而自均。

明皇曰:侯王若能抱守精一,则地平天成,交泰致和,故降洒甘露。夫甘露之降,萧兰俱泽,不烦教令,而自均平。取譬侯王,称物平施。○河曰:天降善瑞,则万物莫有教令之者,皆自均调若一也。○弼曰:言天地相合,则甘露不求而自降,我守其真性无为,则民不令而自均也。○雱曰:守无名之朴以为治,则阴阳之升降,各由其序,而和气应矣。甘露者,阴阳交和所生,自然均被,无使之者,盖道之所感,无所不周故也。孟子曰: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此之谓也。若《庄子》所谓寒暑之和不成反伤人之形者,盖失此道而已。一本人作民,非。

始制有名,

河曰:始,道也,有名,万物也。道无名能制於有名,无形能制於有形也。

名亦既有,

明皇曰:人君以道致平,始能制御有名之物,故有名之物,亦尽为侯王所有矣。既,尽也。河曰:既,尽也。有名之物尽有情歌,叛道离德,故身毁辱也。

天亦将知止,

河曰:人能法道行德,天亦将自知之。

知止所以不殆。

明皇曰:若侯王能制有名之物,则夫有名之物,亦将知依止於侯王,知依止有道之君,所以无危殆之事。○河曰:天知之则神灵佑助,不复危殆。○弼曰:始制谓朴散始为官长之时也,始制官长,不可不立名分,以定尊卑,故始制有名也。过此以往,将争锥刀之末,故曰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也,遂任名以号物,则失治之母也,故知止所以不殆也。○雱曰:名述既立,则民将遂而不返,技叶横生,源流派别,而性命烂慢矣。故始制有名当即知止,则终无争夺之危。制者判朴成器之谓。

譬道之在天下,由川谷之於江海也。

明皇曰:天降甘露,以瑞有道,故譬有道之君,在宥天下,天则应之,犹如川谷与讧海通流尔。○河曰:譬言道之在天下,与人相应和,如川谷与江海相流通也。○弼曰:川谷之不求水与海,非江海召之,不召不求而自归者,世行道於天下者,不令而自均,不求而自得,故曰犹川谷之与江海也。○雱曰:江海不求水而水归之者,由锺水之多则性同者往矣。道,民之性也,圣人能集其纯全,则有生之类从而宾之,亦性然也。

知人者智章第三十三

知人者智,

河曰:能知人好恶,是为智。○秀曰:智足以知人,而昧於见己者,由私己故也,可名为智而未明也。自知者明。明皇曰:智者役用以知物,明者融照以鉴微,智则有所不知,明则无所不照。○河曰:人能自知贤不肖,是为反听无声,内视无形,故为明。○弼曰:知人者自智而已矣,未若自知者超智之上也。○雩曰:智者如人识理,明者如镜鉴形,鉴而无心,所以能自见。

胜人者有力,

河曰:能胜人者,不过以威力也。○雱曰:力可以胜人,不可以胜己。

自胜者强。

明皇曰:能制胜人者,迩可谓有力。能自胜其心使柔弱者,方可全其强尔。○河曰:人能自胜己情欲,得天下,无有能与己争者,故为强。○弼曰:胜人者有力而、已矣,未若自胜者,无物以损其力。用其智於人,未若用其智於己也,用其力於人,未若用其力於己也。明用於己,则物无避焉,力用於己,则物无改焉。○雱曰:自胜者克己从道,能专气者也。孔子,曰:根也欲,焉得刚。不能自胜者也。

知足者富,

河曰:人能知足之为足,则长保福禄,故为富也。○弼曰:知足者自不失,故富也。○雱曰:性分之内,万物皆足,穷居不损,大行不加,而愚者或舍至贵而徇腐余,故知有万之富,则轻天下而不顾矣,此真富也。孟子曰:万物皆备於我矣,岂非富乎。

强行者有志。

明皇曰:知止足者无贵求,可谓富矣。强力行者不懈怠,可谓有志节矣。○河曰:人能强力行善,则为有意於道,道亦有意於人。○弼曰:勤能行之,其志叉获,故曰强行者有志矣。○雱曰:心营天下,非真志也。唯强行此道,乃可谓志。

不失其所者久,

明皇曰:知足强力,不失其所惟,则是久於其道者。○河曰:人能自节养,不失其所爱,天之精气则可以久。○弼曰:以明自察,量力而行,不失其所,必获久长矣。○雱曰:性不为物诱,则久矣,此尽性者也。

死而不亡者寿。

明皇曰:死者分理之终,亡者天注之数,寿者一期之尽,夫知人胜人,必招殃咎,知足强力,动得天常。得天常者,死而不亡。是一期之尽,可谓寿矣。○河曰:目不妄视,耳不妄听,口不妄言,则无怨恶於天下,故长寿。○弼曰:虽死而以为生之道,不亡乃得全其寿,身没而道犹存,况身存而道不存乎。○雱曰:贤人死日鬼,尽其道以反真者也。圣人死日神,未尝死,未尝生也。愚人死日物,虽生犹死耳。尽道养神之人,虽形体万变,而真性湛然无所终极,可谓寿矣,此至於命者也。尝原此篇,自知而后知所贵,知所贵而后能修,修者要在胜利欲之私。胜其私者,要在知内外之分,夫然后能强行而进此道矣。此尽性复命之序也。盖自知自胜者,始也不可以不知人不胜人也,而知人胜人者,盖将以自知自胜而已。

大道泛兮章第三十四

大道泛兮,

河曰:言道泛泛,若浮若况,若有若无,视之不见,说之难殊。

其可左右。

明皇曰:大道泛兮,无系而能应物,左右无所偏名。○河曰:道可左右,无所不宜。○弼曰:言道泛滥,无所不适,可左右上下,周旋而用,则无所不至也。○雱曰:泛然不定於一物,故用之无所不通。

万物恃之以生,

河曰:恃,待也,万物皆恃道而生。

而不辞,

河曰:道不辞谢而逆止也。

功成不居。

明皇曰:言万物恃赖冲用而生化,而道不辞以为劳,功用备成,不名己有。○河曰:有道不名其有功也。

衣被万物,而不为主,

河曰:道虽爱养万物,不如人主有所收取。

故常无欲,可名於小矣。

明皇曰:爱养群村,而不为主宰,於物无欲,则可名於小,言不可名小。○弼曰:万物皆由道而生,既生而不知其所由,故天下常无欲之时,万物各得所,若道无於物,故名於小矣。○雱曰:此所谓小乃真大也,且以体道者譬之,欲虑不萌,泊然内一,岂非小乎。《易》曰:复小而辨於物,一本衣被作爱养。

万物归焉,而不知主,

河曰:万物皆归道受气,道非如人主,有所禁止也。

可名於大矣。

明皇曰:爱养之,故万物归之,有万物不同,而不为主,可名为大。言不可名大,非小非大,所以难名。○河曰:万物横来横去,使各自在,故不若於大也。○雱曰:有意於主,则反与物对,唯其主万物,而未尝有意,乃所以充塞无外,而莫能离。大道之为物,方其小也,未尝不大,方其大也,未尝离小,但观者各得其逵而已,要而言之,非小非大,不可言传,可以意得。

是以圣人能成其大也,

河曰:圣人法道,匿德藏名,不为满大。

以其不自大,故能成其大。

明皇曰:是以圣人法道忘功,终不自为光大,故能成其光大之业。○河曰:圣人以身帅导,不言而化,万事修治,故能成其大。○弼曰:为大於其细,图难於其易。○雱曰:自大则有其大,有其大则小矣,唯其非大而强名以大,则真大也。

执大象章第三十五

执大象,天下往。

明皇曰:大象,道也。帝王执持大道,以理天下,则天下万物归往矣。○河曰:执,守也。象,道也。圣人守大道,则天下万民移心归往之也。治身则大率所明,往来於己也。○弼曰:大象,天象之母也,不寒不温不凉,故能包统万物,无所犯伤,矣若执之,则天下往也。○雱曰:帝王体道,以君临者,不示人以迹,而使天下逍遥於自得之场,大象者,道之完体无形之谓也。能执以御世,则亲誉不及,往而不来,夫岂慕膻呴沬之可拟哉。

往而不害,

雱曰:圣人之治天下也,虽宝然交丧,无为於上,而能使天地鬼神鸟兽草木各畅其性,而两不相伤,可谓至德矣。

安平泰。

明皇曰:物性而不伤害,则安於平泰。○河曰:万物归往而不伤害,则国安家宁,而致太平矣,治身不害神明,则身安而大寿也。○弼曰:无形无识,不偏不彰,故万物得往而不害妨也。○雱曰:安而后平,平而后泰。

乐与饵,过客止。

明皇曰:乐,音乐也。饵,饮食也。言人家有音乐饮食,则行过之客皆为之留止。如帝王执道以故泰平,亦为万物所归往矣。又解云:乐以声聚,饵以味聚,过客少留,非久长也。是以连庐不可以久处,仁义觐之而多责,故人君体道清静,淡然无味,始除察察之政,终化淳淳之人,故下文结云用不可既也。○河曰:饵,美也,过客一也,人能乐美於道,则一留止也,一者去盈而处虚,忽忽如过客。○雱曰:有声有味,故人悦而为留。

道之出言,淡乎其无味。

明皇曰:人君以道德清静为教,初出於口,淡乎其无味,不如俗中言教,有亲誉畏侮等也。○河曰:道出入於口,淡.淡非如五味有酸咸苦甘辛也。

视之不足见,

河曰:足,得也。道无形,非若五色有青黄赤白黑可得而见。

听之不足闻,

河曰:道非若五音,有官商角徵羽可得听闻。

用之不可既。

明皇曰:以道镇静,初无言教,故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而淳风大行,万物既阜,岁计有余,故用不可既。既,尽也。○河曰:用道治国,则国安民昌,治身则寿命延长,无有既尽时也。○弼曰:言道之深大,人闻道之言,乃更不如乐与饵,应时感悦人心也。乐与饵能令过客止,而道之出言淡然无味,视之不足见,则不足以悦其目,听之不足闻,则不足以娱其耳,若无所中然,乃用之不可穷极也。

将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

河曰:先开张之者,欲极其奢淫。

将欲弱之,必固强之。

河曰:先强大之者,欲使遇祸,患。

将欲废之,必固兴之。

河曰:先兴之者,欲使其骄危也。

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河曰:先与之者,欲极其贪心也。○雱曰:阴阳之情,周旋如转轮,反复如引锯,往穷必反,盛极必衰,观乎月满之亏,日中之反,则万物一致,断可知矣。唯至人深达主机,明乎无朕,故养生则裕於屈伸,处己则适乎消长,莅事则知成败之策,御敌则达擒纵之权,古之人所以酬酢万变,而澹然无事者,诚以此道也。然则虽鬼神之幽将不能窥,而况於世俗之昏,亦何以测其妙乎。《易》曰: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垫,以存身也。

是谓微明,

明皇曰:经云:正言若反,《易》云:巽以行权。权,反经而合义者也。故君子行权贵於合义,小人用之则为诈谲。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信矣。故老君前章示执大象,斯谓之实。此章继以歙张,是谓之权。欲量象空根性,故以权实覆却相明,令又致於性命之域。而惑者乃云能道德之忘,何其迷而不悟哉?故将欲歙敛众生情欲,则先开张,极其侈心,令自因於爱欲,则当歙敛矣。强弱等义,略与此同。此道甚微,而效则明着,故云是谓微明。○河曰:此四事其道微,其效明也。○弼曰:将欲除强梁,去暴乱,当以此四者,因物之性,令其自戮,故曰微明也。足其张,令之足而又求其张,则象所翕也。与其张之,不足而改,其求张者愈益,而己反危。○雱曰:此理至微而明,惟知几者足以识之。易日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也。此道之妙用,圣人所以宰制役使,能与造化同功者也,故以此篇结道经之义。

柔之胜刚,弱之胜强。

明皇曰:巽顺可以行权,权行则能制物,故知柔弱者必胜於刚强矣。○河曰:柔弱者久长,刚强者铃亡也。○雱曰:见形则知刚强之制柔弱,识理则悟柔弱之胜刚强,至人深达微明之义,故谦而不亢,冲而不盈,不与物争,而亦莫能与之争也。虽然,此道本之言耳,若夫变化无常,则一柔一刚,一弱一强,孰能定之哉。顾虽刚强而柔弱不能胜者,动契乎理而心不离乎柔弱也,由此观之,又知柔弱之胜刚强矣。此两者所谓利器,一本作柔弱胜刚强。

鱼不可脱於渊,

河曰:鱼脱於渊,为去刚得柔,不可复与也。

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明皇曰:脱,失也。利器,权道之訾。权道不可以示非其人,故举喻云:鱼若失泉,则为人所得,权道示非其人,则当窃以为诈谲矣。○河曰:利器,权道也,治国权者不可以示执事之臣也,不可道者,不可以示非其人也。○弼曰:利器,利国之器,以唯因物之性,不假形以理物,器不可睹而物各得其所,则国之利器也。示人者,任刑也,刑以利国则失矣。鱼脱於渊则必见失矣,利国器而立形以示人,亦必失矣。○雱曰:鱼巽伏柔弱,而自藏於深眇之中以活身者也。圣人退处幽密而操至权,以独运干万化於不测,故力旋天地而世莫睹其徤,威伏海内而人不名以哉,岂暴露神灵而使众得而议之哉。尝窃论之,圣人之所以异於人者,知几也,夫以刚强遇物,则物之刚强不可胜敌矣。天下皆以刚强胜物也,而吾独寓於柔弱不争之地,则发而用之,其孰能御之者。观夫天道,则秋冬之为春夏,亦一验矣。彼圣人者,自藏於深眇之中,而托柔弱以为表,故行万物於术内而神莫能知其自,此所谓密用独化者。《易》曰:婴以行权,《庄子》曰:於鱼得计,义协於此,言之虽繁,岂能名其致哉。唯明者以神解之,以意了之,斯可矣。

道常无为章第三十七

道常无为,

河曰:道以物为恶常也。○弼曰:顺自然也。○雱曰:虽为之时,未尝有为。

而无不为。

弼曰:万物无不由为以治以成之也。○雱曰:虽无为之时,未尝不为。

侯王若能守,

雱曰:君人体道以治,则因时乘理而无意於为,故虽无为而不废天下之为,而吾实未尝为也。天何言哉,四时行焉,万物生焉。侯王之道,天其尽之矣。

万物将自化。

明皇曰:妙本谓静,故常无为。物将以生,而无不为也。侯王若能守道无为,则万物自化。君之无为,而纯朴矣。○河曰:言侯王若能守道,万物将自化,妙於己也。○雱曰:日化於道而不知。

化而欲作,

雱曰:化而日进则如婴儿之长,必至於志意充起,天和渐衰,观夫三代中流,物情雕敝,则可知也。

吾将镇以无名之朴。

明皇曰:言人既从君上之化,已无为清静,而复欲动作有为者,吾将以无名之朴而镇静之。无名之朴,道也。○河曰:吾,身也,无名之朴,道也。万物以化,效於己也。复欲作巧伪者,侯王当身镇抚以道德。○雱曰:天下既化於道,则日进於治,治极则名实俱立,民逐而不返,故常抱无名之朴以镇定其志意,使一於性本,虽然救於已成,则亦晚矣。故於欲作之时,便当为尔也。

无名之朴,

弼曰:化而欲作,作欲成也,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不为主也。

亦将不欲。

弼曰:无欲竞也。○秀曰:圣人之抱朴无为,乃其自然,故虽应世之变,纠纷於事物之时,未尝离也,岂欲警天下之乱而后为之哉。夫欲为而为之,则据此已有为欲之实,岂真无名之朴欤。唯浑然常一,不知其然而自然者,不期为朴而朴常全也。

不欲以静。

河曰:言侯王镇抚以道德,民亦将不欲改,当以清静导化之也。

天下将自正。

明皇曰:言人君既以无名之朴镇静苍生,不可执此无名之朴而令有逵,将恐寻进丧本,复入有为,故於此无名之朴,亦将兼忘,不欲於无欲,无欲亦忘,泊然清静,而天下自正矣。○雱曰:欲而动则离性,离於性则非正也,己且未正,安能正天下哉。故唯不欲而静者,能正己而物正也。此为道之效,而道亦丧於此,故道经终焉。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五竟

#1何:原作“句”,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改。

7-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六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六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雱注

德经

雱曰:德者得也,物生乎道而名得於道,故谓之性,得其性而不失则德之全也。德未尝异道而有其德者,尝至於自私而失道,彼真人者不然,性命道德之实,浑乎其为一,而四者之名应世而殊号,吾莫知其异,亦莫知其同也,是德之玄者也。虽然德者得也,能无失乎哉。唯以无得为德,而德乎不德,则可谓至矣,是体道者也,非有德者也。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上德不德,

河曰:上德谓太古无名号之君,德大无上,故言上德也。不德者,言其不以德教民,因循自然,养人性命,其德不见,故言不德也。

是以有德。

河曰:言其德合於天地,和气流行,民得以全也。○雱曰:全德之人,体道尽常,德外无复余物,故无德名。

下德不失德,

河曰:下德谓号镒之君,德不及上德,故言下德也。不失德者,其德可见,其功可称也。

是以无德。

明皇曰:德者道之用也,《庄子》曰:物得以生谓之德,时有淳酿,故德有上下。上古淳朴,德用不彰,无德可称,故云不德。而淳德不散,无为化清,故云是以有德。逮德下衰,功用稍着,心虽体道,迹涉有为,执德可称,故云不失。迹涉於有,此上为赢,故云是以无德。○河曰:以有名号及其身。○雱曰:德至则无德,下德之人适今於德而已,无德之德则非至人所谓德也。经曰:同於德者,德亦得之。

上德无为,

河曰:谓法道安静,无所故为也。

而无以为。

明皇曰:知无为而无为者,非至也。无以无为而无为者,至矣。故上德之无为,非徇无为之美,但含孕淳朴,适自无为,故云而无以为,此心迹俱无为也。○河曰:言无名号。○雱曰:上德无为,然亦无所事为,而德自足也。

下德为之,

河曰:言为教令,施政事也。

而有以为。

明皇曰:下德为之者,谓心虽无为,以功用彰着,迹涉於有为,故云为之。言下德无为而有所以为,此心无为而迹有为也。○河曰:言以为己取名号也。○秀曰:下德之人不修则不至,是以既不至於无为,而又势当有为也。所谓上德者兼下德之事,方其有为,同於下德,然未尝离乎上德也。

上仁为之,

河曰:上德谓行仁之君,其仁无上,故言上仁也。为之者,为仁恩。

而无以为。

明皇曰:仁者兼爱之名,下德衰而上仁见,所以为兼爱之仁,故云为之。行仁而忘仁,亦欲求无为,故云而无以为,此则心有为而迹无为也。且上仁称无为者,据迹欲无为而方上义尔,未可以语下德之有为也。○河曰:功成事立,无以执为。○雱曰:仁乃善之长,德之别名,既别於德,则是为之也。然圣人之仁尽性而足,不事於作,故无以为。

上义为之,

河曰:为义以断割也。

而有以为。

明皇曰:义者裁非之谓,谓裁非之义,故云为之。有以裁非断割,令得其宜,故云而有以为,此则心进俱有为也。○河曰:动作以为己,杀人以成威,贼下以自奉也。○雱曰:仁有不足,乃经以义。

上礼为之,

河曰:谓上礼之君其礼无上,故言上礼。为之者,言为礼制,度序威仪。

而莫之应,

河曰:言礼华盛实衰,饰伪烦多,动则离道,不可应也。

则攘臂而仍之。

明皇曰:六纪不和,则为礼以救之,故云为之。礼尚往来,不来非礼,行礼於彼,而彼不应,则攘臂而怒,以相仍引。○河曰:言烦多不可应,上下忿争,故攘臂相仍引也。○雱曰:礼所以定上下,别亲疏,审隆杀也,种种分别,得失始彰,纯诚已亏,乃制其外,外貌既严,责望深矣。虽名止邪之具,兹实争乱之端。窃尝原礼於物为火,於时当夏,夏者万物去本盛末之时,观四时之有夏,则礼者圣人所不免也。方期去末归本,则以礼为非,亦所不免也。圣人之

教,时而已矣,何常之有,而归本之言,於学者为要矣。

故失道而后德,

河曰:言道衰而德化生也。

失德而后仁,

河曰:言德衰而仁爱见也。

失仁而后义,

河曰:言仁衰而分义明也。

失义而后礼。

明皇曰:失道者,失上德也,上德合道,故云失道。夫道德仁义者,时俗夷险之名也,故道衰而德见,德失而仁存,仁亡而义立,义丧而礼救,斯皆适时之用尔。故论礼於淳朴之代,非狂则悖,忘礼於浇酿之日,非愚则诬。若能解而更张者,当退礼而行义,退义而行仁,退仁而行德,忘德而合道,人反淳朴,则上德之无为也。

夫礼者,忠信之薄,

河曰:言礼废本治末,忠信日以衰薄。

而乱之首也。

明皇曰:制礼者,为忠信衰薄而以礼为救乱之首尔。用礼者,在安上理人,岂玉帛云乎哉!○河曰:礼者贱质而贵文,故正直日以少,邪乱日以生。○雱曰:太古之道降为帝德,帝德又降,乃有王者,王者始任礼以治。自王者之后,天下之俗可见矣。然则乱首之言,岂其妄欤。

前识者,道之华,

河曰:不知而言知,为前识,此人失道之实,得道之华。

而愚之始也。

明皇曰:识者,人性识也,谓在人性识之前,而制此检外之礼,虽欲愚时,实丧淳朴,故云道之华。礼以救乱,所贵同和,而失礼意者,则将矜其玉帛者,其民诡,如此之人性,其愚昧之始。○河曰:言前识之人,愚暗之倡始。○雱曰:智藏於赞人之德,本华乃草木之精发见於外者也。虽足以美一时之观,而华盛则本衰矣。智者亦德性之精也,固当深藏於本,而乃发露乎外,以为前识。夫事有常运。至则应耳,而奚以豫识其兆为哉。种种分别,以示聪明,世俗睹其有先几之明,而圣人以为真愚者之始。孔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亦恶夫为华而已。

是以大丈夫处其厚,

河曰:大丈夫,谓得道之君也,处其。厚者,处其於敦朴

不处其薄。

河曰:不处身违道,为世烦乱也。

居其实,

河曰:处忠信也。

不居其华。

明皇曰:有为者,道之薄。礼义者,德之华。故圣人处无为之事,其厚也不处其薄矣。退礼义之行,其华也自居其实矣。○河曰:不尚言也。

故去彼取此。

明皇与河注同。○河曰:去彼华薄,取此厚实。○弼曰:德者得也,常得而无丧,利而无害,故以德为名焉。何以得德?由乎道也。何以尽德?以无为用。以无为用,则莫不载也。故物无焉,则无物不经,有焉则不足以免其生,是以天地虽广,以无为心,圣王虽大,以虚为主。故曰以复而视,则天地之心见,至日而思之,则先王之主睹也。故灭其私而无其身,则四海莫不瞻,远近莫不至,殊其己而有心,则一体不能自全,肌骨不能相容,是以上德之人唯道是用,不德其德,无执无用,故能有德而无不为,不求而得,不为而成,故虽有德而无德名也。下德求而得之,为而成之,则立善以治物,故德名有焉。求而得之,必有失焉,为而成之,必有败焉,善名生则有不善应焉,故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也。无以为者,无所偏为也。凡不能无为而为之者,皆下德也,仁义礼节是也。将明德之上下,辄举下德以对上德,至于无以为,极下德之量,上仁是也。是及於无以为而犹为之焉,为之而无以为,故有为为之息矣。本在无为,母在无名,弃本拾母而适其子,功虽大焉,必有不济,名虽美焉,伪亦必生,不能不为而成,不兴而治,则乃为之,故有弘普博施仁爱之者,而爱之无所偏私,故上也为之而无以为也。爱不能兼,则有折抗正直而义理之者,忿枉佑直,助彼功此物事,而有以心为矣,故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也。直不能售,则有许饰修,又礼敬之者,尚好修敬,校责往来,则不对之间忿怒生焉,故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夫大之极也,其唯道乎,自此已往,岂足尊哉。故虽德盛业大,富有万物,犹各有其德而未能自周也,故天不能为载,地不能为覆,人不能为瞻,万物虽贵,以无为用,不能拾无以为体也。不能拾无以为体也,失其为大矣,所谓失道而后德也。以无为用则德其母,故能己不劳焉而物不理,下此已往,则失用之母,不能无为而贵博施,不能博施而贵正直,不能正直而贵饰敬,所谓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也。夫礼也所始,首於忠信不笃,通简不畅,责备於表,机微争制,夫仁义发於内,为之犹伪,况务外饰而可久乎,故失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前识者,前人而识也,即下德之伦也,竭其聪明以为前识,役其智力以营庶事,虽得其情,奸巧弥密,虽丰其誉,愈丧笃实,劳而事昏,务而治秽,虽竭圣智而民愈害,舍己任物则无为而泰,守夫素朴,则不顺典制,听彼所获,弃此所守,识道之华而愚之首,故苟得其为功之母,则万物作焉而不辞也,万事存焉而不劳也,用不以形,御不以名,故仁义可显,礼敬可彰也。夫载之以大道,镇之以无名,则物无所尚,志无所营,各任其贞,事用其诚,则仁德厚焉,行义正焉,礼敬清焉。弃其所载,舍其所生,用其成形,役其聪明,则仁失诚焉,义其竞焉,礼其争焉,故仁德之厚,非用仁之所能也,行义之正,非用义之所成也,礼敬之清,非用礼之所济也。载之以道,统之以母,故显之而无所尚,彰之而无所竞,用夫无名,故名以笃焉,用夫无形,故形以成焉,守母以存其子,崇本以举其末,则形名俱有而邪不生,大美配天而华不作,故母不可远,本不可失,仁义,母之所生非可以为母,形器,匠之所成非可以为匠也。拾其母而用其子,弃其本而适其末,名则有所分,形则有所止,虽极其大,必有不周,虽盛其美,必有患忧,功在为之,岂足处也。○雱曰:自拔於常流之中,而思比德於至圣,非真大丈夫,孰能如此。

昔之得一章第三十九

昔之得一者,

明皇曰:一者,道之和,谓冲气也。以其妙用在物为一,故谓之一尔。○河曰:昔,往也,一无为,道之子也。○弼曰:昔,始也,一,数之始而物之极也。各是一物之生,所以为主也,物各得此一以成,既成而舍一以居成,居成则失其母,故皆裂发歇竭蹶也。

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

河曰:言天得一,故能垂象清明,地得一,故能安静不摇动。

神得一以灵,

河曰:言神得一,故能变化无形。○雱曰:神谓鬼神之神。灵者,神之散也。

谷得一以盈,

河曰:言谷得一,故能盈满而不绝也。○雱曰:一之为一,无乎不遍,故谷虚而能应者,一存乎中也。

万物得一以生,

河曰:言万物皆须道以生成也。

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河曰:言侯王得一,故能为天下平正。

其致之一也。

明皇曰:物得道用,因用立名,道存则名立,用失则实丧矣。故天清、地宁、神灵、谷盈,皆资妙用以致之,故云其致之。○河曰:致,诫也。谓下五事也。○弼曰:各以其一致此清宁灵贞盈生。○雱曰:一者不二,在彼在此,其所谓一,其体常一,无有别一,故惟一,可以致一,不可以他致一也。一之为义,天下之至精,唯精故能神,神则尽之矣,而神之为德,常在一也。

矢无以清将恐裂,

河曰:言天当有阴阳施张,昼夜更用,不可但欲清明无已时,将恐分裂不为天。○弼曰:用一以致清耳非用清以清也。守一则清,不失用清则恐裂也,故为功之母,不可舍也。是以皆无用其功,恐丧其本也。

地无以宁将恐发,

河曰:言地当有高下刚柔,气节五行,不可但欲安静无已时不为地。神无以灵将恐歇,河曰:言神当有王相囚死休废可但欲灵无已时也。

谷无以盈将恐竭,

河曰:言谷当有盈缩虚实,不可但欲盈满无已时,将恐桔竭不为谷。

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河曰:言万物当随时生死,不可但欲生无已时,将恐灭亡不为物也。

侯王无以为贞而贵高将恐蹶。

明皇曰:得一者不可矜其用,故蹶云:天无以其清而矜之,将恐分裂;地无以其宁而矜之,将恐发泄;神矜则灵歇,谷矜则盈竭物矜则生灭,侯王矜其贵,则将颠蹶矣。圣教垂代,本为生灵,虽远举天地之清宁,而会归只在於侯王守雌用道耳,故下文云。○河曰:言侯王当屈己以下人,汲汲求贤,不可但欲贵

高於人,将恐颠蹶失其位也。○雱曰:一之为一,无乎不在,欲言其理,词不胜穷,且以人形言之,凡人初生,精为之本,因精集神,体象斯具,精之既丧,形毙神离,或形其理无二也。一本无为贞而三字。

故贵以贱为本,

河曰:言必欲尊贵当以薄贱为本,若禹稷躬稼,舜陶河滨,周公下白屋也。

高以下为基。

明皇曰:侯王贵高,兆民非下,为国者以人为本基,当劳谦以聚之。令乐其恺悌之化,不有离散。○河曰:言必欲尊贵,当以下为本基,由筑墙造功,因卑成高,下不坚固,后必倾危。○雱曰:水於五行,其数为一,而趋下不争,乃阴阳之情也。知此道者,虽居贵高而不忘基本,故居位也安,犹体神而存精,则神常存也。

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毂。

一本作毂。○河曰:孤寡喻孤独,不毂喻不能如车毂为众辐所奏。

此其以贱为本邪,

河曰:言侯王至尊贵,能以孤寡自称,此非以贱为本乎,以晓人。

非乎?

明皇曰:孤寡不毂,则几情所恶,侯王自称,以谦为本。非乎者,明是以贱为本尔。○河曰:嗟叹之辞。○雱曰:一於数至少而为万物本,故知本在於贱,知贱乃贵也。

故致数誉无誉,

御本作数舆无舆,弼本作数誉无誉。○明皇曰:数与则无与,轮辕为与本,数贵则无贵,贱下为贵本。元为与本,当存元以定与,贱为贵本,当守贱以安贵。将戒侯王,以贱为本,故致此数与之谈也。○河曰:政,就也,言人就车,数之为辐为轮为毂为衡为日尊,无有名为车者,故成为车,以喻侯王不以尊号自名,故能成其贵。○雱曰:知一者以贱为本,而内韬至贵,故世不得而贵亦不得而贱,苟为己而数致称誉,岂真誉乎。一本誉作舆,非。

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

明皇曰:琭琭,玉貌,落落,石貌。以贱为大。○河曰:琭琭,喻少。落落,喻多。玉少故见贵,石多故见贱,言不欲如玉为人所贵,如石为人所贱,当处其中也。○弼曰:清不能为清,盈不能为盈,皆有其母以存其形,故清不足贵,盈不足多,贵在其母而母无贵形,贵乃以贱为本,高乃以下为基,故致数誉乃无誉也。玉石琭琭落落,体尽於形,故不欲也。○雱曰:玉石体坚而一定,不能曲变,非所谓一也,若夫万变而常一则真一矣,故玉琭琭贵而已矣,不能贱也,石落落贱而已矣,不能贵也。老氏既明一义,恐不悟者,执一不变,坚如玉石,则失一之理矣。夫唯体一者,一贵一贱,其德如水,方圆枉直,应物无穷,而不离於一,故不得而贵贱,以一无贵贱故也。此篇义最奥密难言,今粗明纲领而已。盖道生一,一则德之全,体於物则几於道者是也。上篇序德经之大旨,次以此篇则论德之者,亦犹终以小国寡民,而更有信言不美耳。

反者道之动章第四十

反者道之动。

明皇曰:此明权也,反者取其反经合义。反经合义者,是圣人之行权,行权者是道之运动,故云反者道之动。○河曰:反,本也,本者道之所以动,动生万物,背之则亡也。○弼曰:高以下为基,贵以贱为本,有以无为用,此其反也。动皆之其所无,则物通矣,故曰反者道之动也。○雱曰:反本则静,静乃能动,譬如秋冬能起春夏也。

弱者道之用。

明皇曰:此明实也。弱者取其柔弱雌静,柔弱雌静者,是圣人之处实。处实者,是道之常用,故云弱者道之用。○河曰:柔弱者,道之所常用,故能长久。○弼曰:柔弱同通,不可穷极。○雱曰:道之用无所不克,可谓健矣,而独健不能自健,必以弱为之本,此相生之情,故下文原其本以明之。

天下之物生於有,

一本作万物。○河曰:万物皆从天地生,天地有形位,故言生於有也。

有生於无。

明皇曰:夫实之於权,由无之生有,故行权者贵反於实,用有者必资於无,然至道冲寂,离於名称,诸法性空,不相因待,若能两忘权实,双泯有无,数舆无舆可谓超出矣。○河曰:天地神明,蜎飞蠕动,皆从道生,道无形,故言生於无,此言本胜於华,弱胜於强,谦虚胜盈满也。○弼曰: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有之所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於无也。○雱曰:无以生有,有复为无,反复相生,万物一致。

土士闻道章第一四十一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明皇曰:了悟故动行。○河个:上士闻道,自动苦,竭力而行之。○弼曰:有志也。○雱曰:士,学者也,故尚志无志,则终不可以语道矣。

中士闻道,若存若亡。

明皇曰:中士可上可下,故疑。疑则若存若亡。○河曰:中士必闻道,治身以长存,治国以未平,欣欣然而存之,退见财色荣誉,或於情欲,而复亡之也。○雱曰:人闻夫子之道而悦者是也。

下士闻道,大笑之。

明皇曰:下士迷而不信,故笑。○河曰:下士贪狠多欲,见道柔弱,谓之恐惧,见道质朴,谓之鄙陋,故大笑之。○雱曰:道大故似不肖,浅见者所不识,故笑,诚如下文所云,岂流俗能睹乎。

不笑不足以为道。

明皇曰:不为下士所笑,不足以为玄妙至道。○河曰:不为下士所笑,不足以名为道。○雱曰:孑然有体,以投世俗耳目者,岂道也哉。

故建言有之。

明皇曰:建,立也。将欲立言,明此三士於道不同。○河曰:建,设也。设言以有道当如下句。○弼曰:建由立也。

明道若昧,

河曰:明道之人,若暗昧无所见。○弼曰:光而不耀。○雱曰:大明若晦,察察於美恶而有其明,非明乎道也。

夷道若颜,

明皇曰:上士动行,於明若昧,於进若退,於夷若类,故中士疑而下士大笑之。○河曰:夷,平也,大道之人不自别殊,若多比颤也。○弼曰:类,纳也。大夷之道,因物之性,不执乎以割物,其平不见,乃更反若类纳也。○雱曰:《庄子》曰:以不平平其平也已。

进道若退,

河曰:进取道者,若退不及。○弼曰: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雩曰:孟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故进道当因时任理,以直养之,不可躁於有成,故若退也。彼枢苗者,异乎此矣。

上德若谷,

明皇曰:虚沿而容物。○河曰:上德之人若深谷,不耻垢浊也。○弼曰:不德其德,无所怀也。○雩曰:上德不德,而其用不穷,谷虚而能应者也。

大白若辱,

明皇曰:纯洁而含垢。○河曰:夫洁白之人若污辱,不自彰显。○弼曰:知其白,守其黑,大白然后乃得。○雩曰:知其白,守其黑,孔子曰:涅而不淄,涅故似辱。

广德若不足,

明皇曰:大成而执谦。○河曰:德行广大之人,若愚顽不足也。○弼曰:广德不盈,廓然无形,不可满也。○雩曰:块然有余者,岂广德哉。

建德若偷,

明皇曰:立功而不街。○河曰:建设道德之人,若可偷引,使空虚也。○弼曰:偷,匹也。建德者因物自然,不立不施,故若偷匹。○雩曰:偷,苟且也。区区欲速,务有所建,岂足以为德,唯因时任理,视若偷隋者,其建大。《庄子》曰:不得已而后起。

质真若偷。

明皇曰:淳一而和光。○河曰:质朴之人,若五色有渝浅不明。○弼曰:质真者,不矜其真,故渝。○雩曰:体性抱神,以游乎世俗之问者,万变从俗而其真常真,故物莫知其

真,彼汉阴丈人,孑孑以真为己任,而别乎世俗,乃子贡之徒所惊,而圣人以为假修浑沌者,岂所谓质真乎。

大方无隅,

明皇曰:不小立圭角。○河曰:大方正之人,无妄曲康隅。○弼曰:方而不割,故无隅也。○雩曰:大方,道之体也,若有四隅,则形尽於所见,其小久矣。大器晚成,明皇曰:且无近功。○河曰:大器之人,若九鼎瑚涟,不可卒成也。○弼曰:大器成天下,不持全别,故铃晚成也。○雩曰:帝王之功,不如霸者之速效。

大音希声,

明皇曰:不饰小说。○河曰:大音犹雷霆,待时而动,喻常爱气希言也。○弼曰:听之不闻名日希,不可得闻之音也。有声则有分,有分则不官而商矣。分则不能统众,故有声者非大音也。○雩曰:道盈於无外,而其体常寂,诸物不能感触,其声常声而世莫得闻也。《庄子》曰:无声之中,独闻和焉。希声之谓乎。

大象无形。

明皇曰:故能应万类。○河曰:大法象之人,质朴无形容。○弼曰:有形则有分,有分者不温则炎,不炎则寒,故象而形者,非大象。○雩曰:能赋万物之形,而其体常廓然不可得而有,此道之全体,由其有物,故曰大象。

道隐无名。

明皇曰:功用不彰,无名氏也。○河曰:道潜隐使人无能指名也。○雱曰:自希声而下,皆道之大全,所由盲者异,故曰大音也,大象也。能体大音大象以为道,则其道至矣。夫唯道之至,思虑之所不及。在有也为实,在无也为空,处处皆然,无乎不在,故欲为之名而不可状,无名之中常有此物,欲见而不得,故曰隐也。

夫惟道,善贷且成。

明皇曰:虽隐无名氏而实善,以冲和妙用资贷万物,且成熟之。○河曰:成,就也。言道善禀贷人精气且成就之也。○弼曰:凡此诸善,皆是道之所成也,在象则为大象而大象无形,在音则为大音而大音希声,物以之成而不见其形,故隐而无名也。贷之非唯供其乏而已,一贷之则足以永终其德,故曰善贷也。成之不加机匠之裁,无物而不济其形,故曰善成。○雱曰:道能供万物之求而成就之,然物之所得复归其本,故道虽赡足万物,而吾未尝费。贷之为言,应彼之乏而终以见还者也。窃尝论此篇曰:道不远人而世莫能睹者,不明故也。故首之以明道,大道甚夷,而惟明者能由之以进,故次日夷道也,进道也。进於道而复乎性命之常,则不德之德也,故次之以上德。上德者自得其德,而不同乎庶物者也,故不染而白,以其白自异於物,则安能若谷乎,故次之以若辱。不辱而洁,则是伯夷之隘也,则安能广乎,故若辱而后曰广德。上德而能广则是与人为徒而可以为君师矣,故曰建德若偷。偷者不汲汲乎有建者也,建德则有所立,而离本近伪矣,故又要在乎不易吾真,故次之以质真。其序至此,则道之在我者,体既具矣,故曰大方无隅。有大方以为体,则所以应无方之传,而可以绪余为人矣,故曰大器。大器者业也,至人以其糠枇土直为器,而器未尝不大也。孔子以管仲为小器,则帝王之功,其大器乎。道虽为此而要其终,则未尝为也,未尝有也,故曰大音也,大象也,然则既尽之矣,故能与道为一,而供万物之求,成万物之性也。呜呼,是道也,不可以识识,而况於以言言乎,而余论之者,亦其粗而已矣。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道生一,

河曰:道始所生者一。

一生二,

河曰:一生阴与阳也。

二生三,

明皇曰:一者冲气也,言道动出冲和妙气於生物之理未足,又生阳气,阳气不能独生,又生阴气,积冲气之一,故云一生二。积阳气之二,故云二生三。○河曰:阴阳生和清浊三气分为天地人也。

三生万物。

明皇曰:阴阳含孕,冲气调和,然后万物阜成,故云三生万物。○河曰:天地共生万物也,天施地化,人长养之也。○雱曰:道兼阴阳,有阴有阳,有阴阳之中,此三物者,始应一二三之数,而物之类莫不由此以出入,故其情与形至纤至悉,而考其法象咸类是矣,知此者是知万物之本也,知其本则其於末也何有?至人所用居今日而知万世之后者,或在是也。

万物负阴而抱阳,

河曰:万物无不负阴而向阳,回心而就日

冲气以为和。

明皇曰:万物得阴阳冲气生成之故,故负抱阴阳,含养冲气,以为柔和也。○河曰:万物中皆有元气,得以和柔,若胸中有藏,骨中有髓,草木中有空虚与气通,故得久生也。○雱曰:由之以生,故无不负抱之者,观吾之形则其法见矣。阴阳适中乃和,凡此以明物皆系阴阳之属,为数所定,当与之消息也。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明皇曰:万物皆以冲和之气为本,而冲气和柔守本者,当须谦卑柔弱,故王公至尊,而称孤寡不毂者,以谦柔为本故也。○河曰:孤寡不毂者,不神之名,而王公以为称者,处谦卑,法虚空和柔。○雱曰:阴极生阳,阳极生阴,阴阳之情也。故高则倾,洼则盈,侯王居极尊之位,其势至危,故取人之所恶,自名以适阴阳之和也,故下文云。

故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

明皇曰:自损者,人益之。自益者,人损之。故朝宗者善於下,谦弱者生之柄,孤寡之称,不亦宜乎。○河曰:夫增高者崩,贪富者致患。○弼曰:万物万形,其归一也,何由致一,由於无也。因无乃一,一可谓.无,已谓之一,岂得无言乎。有言有一非二如何,有一有二,子生乎三,从无之有,数尽乎斯。过此以往,非道之流,故万物之生,吾知其主,虽有主形,冲气一焉。百姓有心,异国殊风,而得一者,王侯主焉。以一为主,一何可令。先多愈远,损则近之,损之至尽,乃得其极。既谓之一,犹乃至三,况本不一,而道可近乎。损之而益,岂虚言也。○雱曰:泽下而肥,山耸而瘦,午过铃反,亏至乃盈,丸类属阴阳,数由一二者,理极则反,物物皆然,至人以此适盈虚之时,顺消息之理,常以谦冲自牧,岂或强亢致苜者乎。

人之所教,

河曰:谓众人所以教去弱为强,去柔为刚。

亦我义教之。

明皇曰:老君云:人君所欲立教教人者,当以吝此柔弱非虚之义以教之。○河曰:言我教众人,使去强为弱,去刚为柔。○弼曰:我之非强,使人从之也。而用夫自然,举其至理,顺之必吉,违之必凶,故人相教,违之必自取其凶也。亦如我之教人,勿违之也。

强梁者不得其死,

明皇曰:强梁之人,动与物亢;求益而损,物或击之,故不得其死。○河曰:强梁者,谓不信玄妙,背叛道德,不从经教,尚势任力也。不得其死者,为天所绝,兵刃所伐,王法所杀,不得以寿命而死也。

吾将以为教父。

明皇曰:吾见强粱者亡,柔弱者全,故以此柔弱之教为众教之父、也。○河曰:父,始也。老子以强梁之人,为教戒之始也·。○弼曰:强梁则必不得其死,人相教为强梁之教人,不当为强梁也。举其强梁不得其死以教即吉,云顺吾教之必吉也。故得其违教之徒,适可以为教父也。○雩曰:识阴阳之情,则物物有理、皆可以师,强梁殒身,物之至恶,苟识理者睹之,足以鉴消息之理,以为教父,不亦宜乎。

天下之至柔章第四十三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明皇曰:天下之至柔者,正性也。若驰骋代务,染杂尘境,情欲充塞,MlJ为天下之至坚矣。○河曰:至柔者水也,至坚者金石也。水能贯坚入刚,无所不通。○弼曰:气无所不入,水无所不出。○雩曰:圣人所以执柔而御群刚,观於物则水是也。

无有入於无问,

河曰:无有谓道也,道无形质,故能出入无问,通神群生也。○秀曰:有纤物则动为窒阂,安能入无间乎。观於境则至虚是也,此圣人所以体无而应群有。

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明皇曰:无有者,不染尘境,令心中一无所有。无问者,道性清静,妙体混成,一无间隙。夫不为可欲所乱,令心境俱静,一无所有,则心与道合,入无问矣。故圣人云,吾见身心清静则能合道,是知有为之教,不如无为之有益耳。○河曰:吾见道无为而万物自化成,是以知无为之有益於人也。○弼曰:虚无柔弱无所一不通,无有不可穷,至柔不可折,以一此推之,故知无为之有益也。

不言之教,

河曰:法道不言,帅之以身。

无为之益,

河曰:法道无为,治身则有益精神,治国则有益万民,不劳烦也。

天下希及之。

明皇曰:言天下众教,少能及之者。○河曰:天下谓人主也,希能及道无为之治身治国也。○雩曰:不言之教,无为之益,不可以象告,不可以言传,唯体无尽道者,足以知之,不亦希乎。

名与身章第四十四

名与身孰亲?

明皇曰:名者实之宾,代人徇名以亡身,设问谁亲,欲令去功与名,而全其真。○河曰:名遂则身退也。○弼曰:尚名好高,其身爻疏。

身与货孰多?

明皇曰:徇名者将以求财,财得而亡身,设问孰多,欲令掷玉毁珠,以全其和。○河曰:财多则害身也。○弼曰:责货无厌,其身又少。○雩曰:《庄子》云:足乎内外之分,辨乎荣辱之境,余尝有言,内外两境,虽真伪不俾,贵贱悬绝,而常更相为轻重,不可不察者也。失性之人,忘其不赀之有,而责逐外物,矜揽无穷,自以为得,而不知所取者尘秽臭腐,非可已畜之物,而所耗失沉陷者,乃吾之所以为我者也。其为亲疏多寡之计,亦已愚甚,可不哀乎。盖知无待於外而唯内之务,始可与语道,故颜子之贤,孔子之所称,乃在乎乐陋巷之荤瓢,然则君子之所养,盖可知矣。今之士非乏聪明之资,而志徇其外,外重而内轻,察其天机,已在肝膈之上,面目之问,去本远矣,而犹欲语古人之至论,则亦见其劳而无功也。观老子此言,若将无谓,而乃学者之至戒,修身之要务,故余因广其意,而详说之。

得与亡孰病?

明皇曰:问得名货与亡名货,孰者病其身?○河曰:好得利,则病於行也。○弼曰:得多利而亡其身,何者为病也。○雩曰:得则有,有有所不足,有而疲神耗精以守之,其病大矣。

是故甚爱必大费,

河曰:甚爱色,费精神,甚爱财,遇祸患,所爱者少,所亡者多,故言大费。

多藏必厚亡。

明皇曰:甚爱名者爻劳神,非大费乎?多财货者叉累身,非厚亡乎?○弼曰:甚爱不与物通,多藏不与物散,求之者多,攻之者众,为物所病,故大费厚亡也。○雩曰:此又至之理,而世俗之所未悟。

知足不辱,

河曰:知足之人,给利去欲,不辱於身。○雩曰:我贵在我,何辱之有。

知止不殆,

河曰:知可止则财利不累於身,声色不乱於耳目,则身不危殆也。O雩曰:无求於外,故常安也。

可以长久。

明皇曰:知足者,不甚爱。知止者,不多藏,既无辱殆故可长久。○河曰:人能知止足,则福禄在己,治身者神不劳,治国者民不扰,故可长久。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六竟

#1亢:原作“元J,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改。

8-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七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七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雩注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大成若缺,

河曰:谓道德大成之君,若缺者,灭名藏誉,如毁缺不备也。

其用不弊。

河曰:其用心如是,则无弊尽时。○弼曰:学行大成,常如玷缺,谦则受益,故其村用无困弊之时。○雩曰:若缺者,乃真大成,小成孑然成体,所以於道为不成,《庄子》曰:名成者亏。

大盈若冲,

河曰:谓道德大盈满之君也。者,贵不敢骄也,富不敢奢也。

其用不穷。

明皇曰:禄位盈满,常若冲虚,俭不伤财,故所用不穷匮。○河曰:其用心如是,则无穷尽时也。○弼曰:大盈充足,随物而与,无所爱矜,故若冲也。○雩曰:盈则竭矣,安得不穷之用乎。

大直若屈,

明皇曰:直而不回,故若屈。○河曰:大直谓修道法度正直如一也,如屈者,不与俗人争,如可屈折。○弼曰:随物而直,直不在一,故若屈也。○秀曰:於理直者,曲以应变,不自有其直,故莫见其直。

大巧若拙,

明皇曰:巧不荡於分外,故若拙。○河曰:大巧谓多才术也,亦不敢见其能。○弼曰:大巧因自然以成器,不造为异端,故若拙也。○雩曰:传物於自成,则外无巧功而实至巧也,刻雕众形者,非其验乎。

大辩若讷。

明皇曰:不饰小说,故若讷。○河曰:大辩者,智无疑。如讷者,口无辞。弼日大辩因物而言,己无所造,故若讷也。○雩曰:巧谕诸物,乃有辩名,至理不繁,故若讷也。

躁胜寒,

河曰:胜,极也。春夏阳气躁疾於上,万物盛大,极则寒,寒则零落死亡也。言人不当刚躁也。

静胜热,

河曰:秋冬万物静於黄泉之下,极则热,热者生之源。

清静为天下正。

明皇曰:於躁胜者则寒,寒,薄也。於静胜者则热,热,和也。故若屈者大直,清静者为正矣。○河曰:能清静则为天下长,持正则无终已时也。○弼曰:躁然后能胜寒,静无为以胜热,以此推之,则清静为天下正也。静则全物之真,躁则犯物之性,故唯清静乃得如上诸大也。○雩曰:躁者以末胜性,静者以本胜事,以本胜事,乃能如上诸大,以末胜性,是动皆小尔,故知清静为至正也。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天下有道,

河曰:谓人主有道也。

却走马以粪。

明皇曰:天下有道之主,无为化行,既不贪求,故无交战,屏却走马之事,人得粪除田园。○河曰:粪者,粪田也。兵甲不用,却走马以治农田。治身者,却阳精以粪其身。○

弼曰:天下有道,知足知止,无求於外,各修其内而已,故却走马以治田粪也。○雩曰:以道治天下者,物各遂其性,故无战逐之事,而唯本业之修也。

天下无道,

河曰:谓人主无道也。

戎马生於郊。

明皇曰:天下无道之君,纵欲攻取,故兵戎士马寄生於郊境之上矣。○河曰:战伐不止,戎马生於郊境之上,久不还也。○弼日,责欲无厌,不修其内,各求於外,故戎马生於郊也。○雩曰:郊,近邑之地。

罪莫大於可欲,

明皇曰:心见可欲,为罪大矣。○河曰:好淫色也。○雩曰:可欲者,善也。善名既立,则离道已远,争端起矣。故虽无罪而罪实在焉。

祸莫大於不知足,

明皇曰:求取不已,为祸大矣。○雩曰:外求无厌,失性生祸。

咎莫大於欲得。

明皇曰:灾咎之大,莫大於欲,所欲又令皆得,皆得则祸深,故云答也。○河曰:欲得人物,利且责也。○雩曰:各求其得,则叉获咎於众。

故知足之足,

河曰:守真根也。

常足矣。

明皇曰:物足者,非知足。心足者,乃知足。心若知足,此足则常足矣。○河曰:无欲心也。○雩曰:各尽其性分,则何不足之有。

不出户章第四十七

不出户,知天下。

河曰:圣人不出户以知天下者,以己身知人身,以己家知人家,所以见天下也。

不窥牖,见天道。

明皇曰:垂拱无为,不出教令於户外,是知理天下之道,人事和则天象顺,故不烦窥牖而天道可知。○河曰:天道与人道同,天人相通,精气相贯,人君清静,天气自正,人君多欲,天气烦浊,吉凶利害,皆由於己。○弼曰:事有宗而物有主,途虽殊而其归同也,虑虽百而其致一也。道有大常,理有大政,执古之道,可以御今,虽处於今,可以知古始,故不出户窥牖,而可知也。○雩曰:天下之众,天道之微,其要同於性,今之极唯尽性者,胶目塞耳而无所不达,苟唯见而后识,识而后知者,是得其万殊之形,而昧於一政之理。

然则所谓识知者,乃耳目之末用,而非心衍之要妙矣。彼自谓博,而不知其寡之至也,彼自谓智,而不知其愚之极也。

其出弥远,其知弥少。

明皇曰:若不能无为,假使出令弥远,其知理天下之道弥少。○河曰:谓去其家观人家,去其身观人身,所观益远,所见益少也。○弼曰:无在於一而求之於众也。道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搏之不可得,若其知之,不须出户,若其不知,出愈远愈迷也。○雱曰:无极之理,尽於一尘,纤虑不萌,万缘已现。学道之要,岂不在兹。而彼乃远出以求,亦已昧矣。弥远弥少,不其然欤。

是以圣人不行而知,

明皇曰:不出户,故云不行,无为淳朴,而知为理之道。○河曰:圣人不上天,不入渊,能知天地,以心知之。

不见而名,

明皇曰:不窥牖,故云不见。人和天顺,故能名其太平。○河曰:上好道,下好德,上好武,下好力,圣人原小知大,察内知外。○弼曰:得物之致,故虽不行而虑可知也,识物之宗,故虽不见而是非之理可得而名也。○雱曰:穷理知本之人,已足与於此,若夫体尽无穷,无所不极者,其视四表,洞彻无孩,万殊之变,不离目前,则又妙矣,此何足言邪。

不为而成。

明皇曰:不为言教,而天下化成。○河曰:上无所为则下无事,家给人足,万物自化就也。○弼曰:明物之性,因之而已,故虽不为而使之成矣。○雱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体道者天而已矣。

为学日益章第四十八

为学日益,

河曰:学谓政教礼乐之学也,日益者,情欲文饰,日以益多。○弼曰:务欲进其所能,益其所习。○秀曰:方其穷理之时,物物而通之,凡以求吾真,非以为博也。故日益而无害,至乎穷理,已上则以损为益矣。

为道日损。

明皇曰:为学者,日益见闻。为道者,日损功行。益见闻为修学之渐,损功行为悟道之门,是故因益以积功,忘功而体道矣。○河曰:道谓自然之道也,日损者,情欲文饰日以消损。○弼曰:务欲反虚无也。○雱曰:见理之后,物物知非,不期乎损,而所有渐销矣,观乎天道,则益损相生,亦恒物之大情也。损之又损,河曰:损情欲又损之,所以渐去。○雱曰:极乎至虚,而虚尚非有,则其损可知。

以至於无为。

河曰:当恬淡如婴儿,无所造为也。

无为而无不为。

明皇曰:为学者,积功行,为道者,忘损之,虽损功行,尚有欲损之心,兼忘此心,则至於泊然无为。方彼镜象而无不应,故无不为也。○河曰:情欲断绝,德与道合,则无所不施,无所不为也。○弼曰:有为则有所失,故无为乃无所不为也。○雱曰:唯体尽空虚者,唯能滋发万化而酬酢不穷,岂若一偏之士,滞乎幽寂,植若槁木者哉。

故取天下者,常以无事,

明皇曰:无为无事,天下归怀,治天下常当以无事,不当烦劳也。○弼曰:动常因也。○雱曰:无事之处,乃圣人之真,应时有为,道则亏矣。故圣人虽有有为之迩,而所以圣而能服天下者,常在於无事之处。及其有事,弼曰:自己造也。

不足以取天下。

明皇曰:有事则烦劳,烦劳则凋弊,故不足以取天下。○河曰:及其好有事,则政教烦,民不安,故不足以治天下也。○弼曰:失统本也。○秀曰:有事则有心,有心则民亦有其心,虽欲取之,其去远矣。原此篇盖无事者道德之极政,为天下者,事业之极致,学而日损,以至於无为,故能与於此。

圣人无常心章第四十九

圣人无常心,

河曰:圣人重改更,真因循,若自无心。.

以百姓心为心。

明皇曰:圣人之心,物感而应,应在於感,故无常心。心虽无常,唯在化善,是常以化百姓心为心。○河曰:百姓心之所便,因而从心。○弼曰:动常因也。○雱曰:圣人寂然尽性,体尽真空,凡所思为,应物而有,譬如火性周乎无方,因阳遂而为用,故能不持一物,而赡足无穷也。《书》曰:自我民聪明。

善者吾亦善之,

河曰:百姓为善,圣人因而善之。

不善者吾亦善之,

河曰:百姓虽有不善者,圣人化之使善也。○弼曰:各因其用,则善不失也。○雱曰:善恶生乎妄见,妄见生乎自私,公於大道,则虽目暗善恶,而心无殊想矣。故圣人因世之情,强立毁誉,而心知善恶,本自非相,故不善之善,非怜而怒之,乃不觉有异也。

得善矣。

河曰:百姓德化,圣人为善。○弼曰:无弃人也。○雱曰:忘善恶之善,真善也。

信者吾信之,

河曰:百姓为信,圣人因而信之。

不信者吾亦信之,

河曰:百姓为不信,圣人化之使信也。○雱曰:万法虽殊,等为实相,信与不信,生乎自私。

得信矣。

明皇曰:欲善信者,吾因而善信之。不善信者,吾亦以善信教之,令百姓感吾德而善信之。○河曰:百姓德化,圣人为信。○雱曰:知一切相无非妄者,故能视不善犹善,知一切相无非实者,故能视不信犹信,当妄知实,当实知妄,此圣智所以异於众人。

圣人之在天下惵惵,

明皇本作惵惵,弼本作歙歙。○河曰:圣人在天下,怵怵常恐怖,富贵不敢骄奢。

为天下浑心。

明皇曰:圣人在理天下,化引百姓,常惵惵用心,令德善信而圣心凝寂,德照圆明,浑同用心,皆为天下,故为天下浑其心。○河曰:言圣人为天下百姓浑浊其心,若愚暗不通也。○雱曰:惵惵,恐惧之意,圣人虽体尽空虚,不立一物,而及其应世,未尝不随时斋戒,盖有而为之,则虽圣不敢易也。圣人以天下为心,所以建立万法,天下以圣人为心,所以归复大道。心者能觉知分别,而圣人务使人复於无知,故曰浑心也。一

本惵惵作歙歙,歙歙收敛之意,亦通。一本作浑其心。

百姓皆注其耳目,

明皇曰:百姓化圣德为善,故倾注耳目,以观听圣人。○河曰:注,用也。百姓皆用其耳目为圣人视听也。○弼曰:各用聪明。○秀曰:仰而法之。

圣人皆孩之。

明皇曰:圣人念彼苍生,犹如慈母,故凡视百姓,皆如婴孩。○河曰:圣人爱念百姓如婴孩赤子,长养之而不责望其报。○弼曰:皆使和而无欲如婴儿也。夫天地设位,圣人成能,人谋鬼谋,百姓与能,能者与之,资者取之,能大则大,资贵则贵,物有其宗,事有其主,如此则可冕旒垂巨而不惧於欺,难绩塞耳而无戚於慢,又何为劳一身之聪明,以察百姓之情哉。夫以明察物,物亦竞以其明应之,以不信察物,物亦竞以不信应之。夫天下之心不必同,其所应不敢异,则莫肯用其情矣。甚矣害之大也,莫大於用其明矣。夫在智则人与之讼,在力则人与之争,智不出於人而立乎讼地,则穷矣。力不出於人而立乎争地,则危矣。未有能使人无用智者,未有能使人无用其智力於己者也,如此则己以一敌人,而人以千万敌己也。若乃多其法网,烦其刑罚,塞其径路,攻其幽宅,则万物失其自然,百姓丧其手足,乌乱於上,鱼乱於下,是以圣人之於天下,歙歙焉心无所主也。为天下浑心焉,意无所适莫也,无所察焉,百姓何避,无所求焉,百姓何应。无避无应,则莫不用其情矣。人无为合其所能而为其所否能,舍其所长而为其所短,如此则言者言其所知,行者行其所能,百姓各皆注其耳目焉,吾皆孩之而已。○雱曰:无知之民,动皆非理,圣人怜而诱之,如父母於赤子,佝徇然适其志气,而无忿疾之心,非夫体道忘物,而仁伴天地者,其孰能如此。

出生入死章第五十

出生入死。

明皇曰:了悟则出生,迷执则入死,此标也。○河曰:出生谓情欲出五内,魂定魄静,故生。入死谓情欲入於胸臆,精神劳惑,故死。○弼曰:出生地,入死地。○秀曰:由阴阳之机而为所迁者,莫不然,由妄有其生故也。

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明皇曰:泛论众生当生安生得生理,处死顺死得死理,如此者,大泛十中有三尔。○河曰:言生死之类,各有十三,谓九窍四关也。其生也目不妄视,耳不妄听,鼻不妄香臭,口不妄言,舌不妄味,手不妄持,足不妄行,精不妄摇,於其死也反是。○雱曰:天下之为道术者,或见乎阳之动而凭其强阳,或见乎阴之静而止乎枯槁,皆非道德之正,而与死生为徒者也。

人之生,动之死地亦十有三。

明皇曰:徇生太厚,以养伤生,既心矜此生,故动往死地,此则生理既失,死理亦亏,如此之辈,亦十中有三人尔。○河曰:人之求生动作,反之十三死地。○雱曰:食生失理,故动皆伤性。盖天下除无知常民之外,或徇道而为道术,或徇欲而为咎恶,皆由有其生而自生,故不免於死生也。

夫何故?

河曰:问何故动之死地也。

以其生生之厚。

明皇曰:设问所以动之死地,夫绿何故?但以其求生此生太厚之故也。○河曰:所以动之死地者,以其求生活之事太厚,违道件天,妄行失纪。○雱曰:至人不知死,不知生,故亦莫能死,亦莫能生,故曰未尝死未尝生也。彼偏乎阴阳而与生死为徒者,及徇欲为咎,动之死地者,凡是三类,所见则殊。而原其所以迷大道之至正而不免於生死者,犹妄有其生,而矜生过厚故耳。或日彼为道而至乎桔槁者,岂生生之厚乎。曰:吾之所以为我,不死不生,湛尔常一,唯当息妄,而彼乃执其所见,更为桔槁,故虽志趋空寂,而据其此志,则是有我之尤者也。

盖闻善摄生者,

河曰:摄,养也。

陆行不遇兕虎,

河曰:自然远避,害不干也。

入军不被甲兵,

河曰:不好战以杀人。

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

明皇曰:善摄卫生理之人,心照清静,无妄为之意,则凡是外物不可加害,陆行不求遇兕虎,入军不被带甲兵,此不求害物也,则物无害心,故无投角措爪容刃之所也。○河曰:养生之人,虎兕无由伤,兵刃无从加之也。

夫何故?

河曰:问虎兕兵甲何故不害之。

以其无死地。

明皇曰:夫何故?兕虎甲兵无容措之所乎?以其顺化无私,不以死为死,则物不得害其生,故云无死地也。○河曰:以其不犯十三之死地,言神明营护之,此物不敢害。○弼曰:十有三,犹云十分有三分,取其生道全生之极,十分有三耳。取死之道,全死之极,十分亦有三耳。而民生生之厚,更之无生之地焉。善摄生者,无以生为生,故无死地也。器之害者,莫甚乎戈兵,兽之害者,莫甚乎兕虎,而令兵戈无所容其锋刃,虎兕无所措其爪角,斯诚不以欲累其身者也。向死地之有乎。夫蚖蟺以渊为浅,而凿穴其中,鹰鸥以山为卑,而增巢其上,矰缴不能及,网罟不能到,可谓处於无死地矣。然而卒以甘饵乃入於无生之地,岂弗生生之厚乎。故物苟不以求离其本,不以砍沦其真,虽入军而不害,陆行而不可犯也。赤子之可则而贵信矣。○雱曰:无死地者,由其无生,彼无生者,湛然常生,而不自生,故未尝死未尝生。道至乎此,则虽其形有禅,而神未尝变,安得死乎。此中国之神圣而西方之佛也。若然者,变化无常,水火不能焦濡,斫挞不能创病,乘虚触实,往无不通,则物欲有之而不得,况能伤之哉。或曰:然则何以谓之摄生?曰降此一等,便为死生所有,故摄生必至於此,然后生常存也。是比於含德之厚者,又为至矣。

道生之章第五十一

道生之,

明皇曰:妙本动用降和气。○河曰:道生万物。

德畜之,

明皇曰:物得以生养万类。○河曰:德一也,一生布气而畜养。

物形之,明皇曰:乾知坤作兆形位。

河曰:一为万物设形象也。势成之。明皇曰:寒暑之势各成遂。○河曰:一为万物作寒暑之势以成之。○弼曰:物生而后畜,畜而后形,形而后成,何由而生,道也,何得而畜,德也,何由而形,物也,何使而成,势也。唯因也,故能无物而不形,唯势也,故能无物而不成。凡物之所以生,功之所以成,皆有所由,则莫不由乎道也。故推而极之,亦志道也。随其所因,故各有道焉。○秀曰:此四者皆道也,以其各得其道,故但为德,为德则畜之而已。然畜之所以为德也,及乎得其得而成形,则物而已矣。物有其形,则远近相取,刚柔相交,各因其势而成状,故德者道之分,物者德之器,势者物之理,明乎道德,则形势不足知,而应醉无难矣。

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明皇曰:万物由道德以生畜,故尊贵之。○河曰:道德所为无不尽惊动而尊教。○弼曰:道者物之所由也,德者物所得也,由之乃得,故不得不失,尊之则害,不得不贵也。○秀曰:道尊而德卑,德贵而物贱,尊者如君父,贵者如金玉,此尊贵之异也。

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爵而常自然。

明皇、王弼二本命并作爵。○明皇曰:言道德之尊贵,非假爵命,但生成之功,被物而常,自然贵尔。○河曰:道一不命,召万物而常自然,应之如影响。○雱曰:命於天则为天子,命於天子则为诸侯,有所受命则出命者能贱之矣,唯道万物之先,而制其命,孰能假之,故常自然也。

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

明皇曰:是以人莫不尊道而贵德。○河曰:道之於万物,非但生之而已,乃复长养成熟覆育,全其性命。人君治国治身,亦当如是也。○弼曰:谓成其质,各得其庇荫,不伤其体矣。○雱曰:一本云德畜之。

生而不有,

河曰:道生万物,不有所取,哄为利也。

为而不恃,

河曰:道所施为,不恃望其报也。○弼曰:为而不有。

长而不宰,

河曰:道长养万物,不宰割以为利用也。

是谓玄德。

明皇曰:具如载营魄章所释,彼章言人修如道,此章明道用同人。○河曰:道之所行,恩德玄暗,不可得见。○弼曰:有德而不知其主也出乎幽冥,故谓之玄德也。○雱曰:道以不生,故能生生,及其生生,亦德而已。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明皇曰:始者冲气也,言此妙气生成万物,有茂养之德,故可以为天下母。○河曰:始有道也。道为天下万物母也。○弼曰:善始之则善养畜之矣,故天下有始,则可以为天下母矣。○雱曰:有名万物之母,则道是也。始与母本同一体,当其生生,故但谓之母。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明皇曰:万物既得冲气茂养,以知其身,即是冲气之子。○河曰:子,一也。既知道已,当复知一也。○雱曰:万物由道以出,道为之母,故谓之子,得道则万物之理不待识而知。

既知其子,复守其母。

河曰:已知一,当复守道,反无为。○雱曰:至人虽禅穷物理,而知理无实相,故虽知之,而不逐理而离道,故曰复守其母也。

没身不殆。

明皇曰:既知身是冲气之子,当守此冲和妙气,不令离散,则终没其身长无危殆。○河曰:不危殆也。○弼曰:母,本也,子,末也,得本以知末,不合本以逐末也。○雱曰:夫见理之后,逐理不返,则妄作为凶,失道远矣。故知子守母,乃常不殆也,故下文云。

塞其兑,

河曰:兑,目也。目不妄视也。

闭其门,

河曰:门,口也,使口不妄言。○弼曰:兑事欲之所由生,门事欲之所由从也。○雱曰:兑,悦也,人悦则形开,故为兑。兑则物入之矣。夫所以悦而至於形开者何也?由不守其道而妄物理之美,故悦而随之以出也。门者,精神所出也,外见诸理,形开以受之,而复出精神,与之为精,则扰扰万绪,自此始矣。故当塞兑闭门,常守其母也。

终身不勤。

明皇曰:兑,爱悦也。目悦色,耳悦声,六根各有所悦,纵则生患,是故塞之。不纵六根爱悦,则祸患之门闭矣,故终身不勤劳矣。○河曰:人当塞目不妄视,闭口不妄言,则终身不勤矣。○弼曰:无事永逸,故终身不勤也。○雱曰:塞兑闭门以外应物,则酬酢万变而用常有余。

开其兑,

河曰:开目视情欲也。

济其事,

河曰:济,益也。益情欲之事。

终身不救。

明皇曰:开张六根,纵其视听,以成济其爱悦之事,则常有祸患,故终身不救。○河曰:祸乱成也。○弼曰:不闭其原,而济其事,故虽终身不救。○雱曰:兑开物入,而复费神用以济其事,则以内徇外,逐物往矣,一溺此流,谁能救之哉。

见小曰明,

明皇曰:人能於事微小,则见而改行,可谓明矣。○河曰:萌牙未动,祸乱未见,为小昭然,独见为明。○雱曰:守道则其见者微,逐理则所知者博。

守柔曰强。

明皇曰:守柔弱,则人不能加,可谓强矣。○河曰:守柔弱,日以强大也。○弼曰:为治之功不在大,见大不明,见小乃明,守强不强,守柔乃强也。○雱曰:柔者,本也,凭强阳以为强,则逐物而不返,唯守柔故胜物而不伤。

用其光,

河曰:用其目光於外,视时出之利害。○弼曰:显道以去民。

复归其明。

明皇曰:见小则明,守柔则强,若矜明用强,将失守柔见小之义,故当用光外照,复归守内明,则长无息累矣。○河曰:复当反其光明於内,无使精神泄也。○弼曰:不明察也。○雱曰:圣人之光,则火性是也。火性周乎虚空而光,托薪以为体,照用既罢,还归於空,初不自明,因薪示明而已,圣人之光由物显照,物既无常,照亦随已,故虽应醉无穷,而初不费我也,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於此。

无遗身殃,

河曰:内视存神,不为漏矣。

是谓袭常。

明皇曰:遗,与也。言还守内明,则无与身为殃咎者,如此是谓密用真常之道。○河曰:人能行此,是谓习修常道也。○弼曰:道之常也。○雱曰:傥有其明,则是有我相,我相既立,物物为殃,故能明上文所谓乃终无殃也。外此道者,皆生灭法,唯体此义,乃始常住。袭者,体之而自不显之谓也。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七竟

9-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八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八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雱注

使我介然章第五十三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

河曰:介,大也。老子疾时王不行大道,故设此言,使我介然有知於政事,我则行於大道,躬无为之化。

唯施是畏。

明皇曰:老君言:若使我耿介然矜其有知,欲行大道,既与道不合,故唯所施为,是皆可畏。○河曰:唯,独也。独畏有所施为失道意,欲赏善恐伪善生,欲信忠恐诈忠起。○弼曰:言若使我可介然有知,行大道於天下,唯施为是畏也。○雱曰:小有知於道,而由大道以行者,已惮於施设矣,况大有知者乎,何则至人之道,不以末伤本者也。施为盛於外,则根本虚於内矣,故终篇云。

大道甚夷,

河曰:夷,平易也。

而民好径。

明皇曰:大道平易,是畏有知,而人多故,欲心求捷,如彼行人好从邪径。邪径之弊,具如下文。○河曰:径邪不平正也,大道甚平易,而民好从邪径也。○弼曰:言大道荡然正平,而民犹尚舍之而不由,好从邪径,况复施为以塞大道之中乎,故曰大道甚夷,而民好径。○雱曰:径苟一时之速明,迷於大道而好施者,皆由用近智而无远图也。

朝甚除,

明皇曰:尚贤矜智生巧伪。除,理也。○河曰:高台榭,宫室修。○弼曰:朝,宫室也。除,洁好也。

田甚芜,

明皇曰:浮食惰业废农事。○河曰:农事废,不耕治。

仓甚虚,

明皇曰:南亩不收无储积。○河曰:五谷伤害,国无储也。○弼曰:朝甚除则田甚芜,仓甚虚矣,设一而众害生也。○雱曰:田事治,仓积实,国之本也。今务除其朝廷以为一时之荣观,而不恤根本之已竭,岂持久之道乎。明以末伤本者,皆然也。

服文彩,

明皇曰:刻雕绮绣害工利。○河曰:好饰伪,贵外华。

带利剑,

明皇曰:文德不修尚武备。○河曰:尚刚强,武且奢。

厌饮食,

明皇曰:烹肥击鲜重滋味。厌,饮足也。

资财有余。

明皇曰:聚敛积实饶珍异。○河曰:多嗜欲,无定时。○雱曰:侈费於外,以取一时之适,而忘本业,此明好施以伤本者。一本作货财。

是谓盗夸,

河曰:百姓不足,而君有余者,是由劫盗以为服饰,持行夸人,不知身死家破,亲戚并随也。

非道也哉。

明皇曰:矜其有知,动以成弊,行同盗窃,仍自矜夸,夸盗非道,适令兴叹。也哉,哉者,叹辞也。○河曰:人君所行如是,此非道也。复言也哉者,痛伤之辞。○弼曰:丸物不以其道得之,则皆邪也。邪则盗也,夸而不以其道得之,盗夸也,贵而不以其道得之,窃位也,故举非道,以明非道则皆盗夸也。○雱曰:盗者偷顷刻之荣,夸者矜身外之饰,为道者深根固本,用之不穷,岂务施以徇外哉。

善建不拔章第五十四

善建者不拔,

明皇曰:善能以道建国立本者,不可倾拔也。○河曰:建,立也,善以道立身立国者,不可得引而拔也。○弼曰:固其根而后营其末,故不拔也。○雱曰:建,中也。

善抱者不脱,

明皇曰:善能以道怀抱百姓者,不可脱离。○河曰:善以道抱精神者,终不可拔引解脱。○弼曰:不贵於多,齐其所能,故不脱也。○雱曰:抱一也。

子孙以祭祀不报,

明皇曰:言善以道德建抱之君,功施於后,爱其甘棠,况其子孙乎?而王者祖有功,宗有德,故周之兴也,起於后稷,成於文武。周之祭也,郊祀后稷,宗祀文王,故虽卜代三十,卜年七百,而后稷文王郊宗之祀,不辍止也。○河曰:为人子孙能修道如是,长生不死,世世以久,祭祀先祖宗庙无绝时。○弼曰:子孙传此道以祭祀,则不辍也。○雱曰:圣人修己治人,要在乎建中抱一,此万法之极政,天地有终而不可易者也。故能贻法无穷,功被四海,而天人归德,泽及苗裔也。一本无以字。

修之身,其德乃真。

明皇曰:修道於身,德乃真纯。○河曰:修道於身,爱气养神,益寿延年,其德如是,乃为真人。

修之家,其德乃余。

明皇曰:一家尽修,德乃余美。○河曰:修道於家,父慈子孝,兄友弟顺,夫信妻贞,其德如是,乃有余庆,及於来世子孙。○弼曰:以身及人也,修之身则真,修之家则有余,修之不废,所施博大。

修之乡,其德乃长。

明皇曰:一乡尽修,德乃长久。○河曰:修道於乡,尊敬长老,爱养幼少,教诲愚鄙,其德如是,乃无不覆及也。

修之国,其德乃丰。

明皇曰:一国尽修,德乃丰盈。○河曰:修道於国,则君信臣忠,仁义自生,礼乐自兴,政平无私,其德如是,乃为人厚也。

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明皇曰:若天下尽修,其德施乃周普矣。○河曰:人主修道於天下,不言而化,不教而治,下之应上,信如影响,其德如是,乃为普博。○雱曰:因修身之法而推之以及其外,余而后长,长而后丰,丰而后普。

故以身观身,

明皇曰:以修身之法观身,能清静者真。○河曰:以修道之身,观不修道之身,孰亡孰存也。

以家观家,

明皇曰:以修家之法观家,能和睦者有余。○河曰:以修道之家,观不修道之家也。

以乡观乡,

明皇曰:以修乡之法观乡,能顺序者乃长。○河曰:以修道之乡,观不修道之乡也。

以国观国,

明皇曰:以修国之法观国,能勤俭者乃丰。○河曰:以修道之国,观不修道之国也。○弼曰:彼皆然也。

以天下观天下。

明皇曰:以修天下之法观天下,能无为者乃普。○河曰:以修道之主,观不修道之主也。○弼曰:以天下百姓心观天下之道也。天下之一道,逆顺吉凶,亦皆如人之道也。○雱曰:圣人之於有物也,尽理之极而不容私智,故无不克也。故修身则法一身之理,尽一身之理则身治矣。自此以往,施一家则一家以为心,治一乡则一乡以为法。夫然故所遇弥广,而弥有余也。《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圣人天而已矣。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

以此。明皇曰:以此观身等观之,则可以尔。○河曰:老子言吾何以知天下修道者昌,背道者亡,以此五事观而知之。○弼曰:此上之所云也,言吾何以得知天下乎,察己以知之,求於外也。所谓不出户以知天下者也。○雱曰:圣人所守一道,更无异说,故其所以为所以知,皆由此道也。

章第五十五含德之厚,

含德之厚

河曰:谓含怀道德之厚者。

比於赤子。

明皇曰:至人含怀道德之厚者,其行比於赤子。○河曰:神明保佑含德之久,若父母之於赤子也。○雱曰:德性未尝不厚,而必至於薄者,欲虑使然也。故全其天真而不以外耗内,则淳气中积而人道充,至可名於大矣。然则足以驯虎豹,服鬼神,无足怪也。或曰:赤子何以不能?曰:夫淳气之守,岂一身之所能,末世之俗,虽有赤子之形,而原其失真,盖已久矣,世何足以知此哉。

毒虫不螫,

河曰:蜂萤蛇虺不螫。

猛兽不据,攫鸟不搏。

明皇曰:至人神矣,物不能伤,既无害物之心,故无螫搏之地,此至人之含德也。○河曰:赤子不害於物,物亦不害之,故太平之世,人无贵贱,皆有仁心,有刺之物还反其本,有毒之虫,不伤於人。○弼曰:赤子无求无欲,不犯众物,故毒螫之物,无犯於人也。含德之厚者,不犯於物,故无物以损其全也。○雱曰:淳气之守,足以为此。窃尝论之,万物所以相伤者,气有所受也。人为万物贵,所禀至和,而或见侵於物者,失其常故也。故阴阳以冲气为和,夫唯守真气之冲和,则物岂能户伤之哉。然犹大人之德耳,未圣也。

骨弱筋柔而握固,

河曰:赤子筋骨柔弱而持物坚固,以其意心不移也。○弼曰:以柔弱之故,故握能坚固。

未知牝牡之合而□作,

弼曰:作,长也。无物以损其身,故能全长也。言含德之厚者,无物可以损其德,渝其真,柔弱不争,而不摧折,皆若此也。

精之至也。

河曰:赤子未知男女之合会,而阴作怒者,由精气多之所致也。○雱曰:非有慕好於外而蛟作,则是顺其气之自运而不以心者也。若夫目营於外,而心佚於内,则精丧而死矣,安能久乎。举世之大患,莫大於此,而学者之至戒也。□一作全。

终日号而嗑不嗄,

弼本嗄作噫。○弼曰:无争欲之心,故终曰出声而不噫也。

和之至也。

明皇曰:赤子骨弱筋柔,而能握拳牢固,未知阴阳配合,而含气之源。动作者,犹精粹之至。终日啼号而声不嘶嗄,犹纯和之至,此赤子之全和也。○河曰:赤子从朝至暮,啼号声不变易者,和气多之所致。○雱曰:孟子曰: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此则和气也。在彼则称其浩,在此则称其和,所称则异,而气一也。故心气交使,迷理失常,以至於毙者,岂其禀或殊哉,持之非其道耳。全德之人,虽形与物接,而心常泊然,故虽用气而气自动耳,故但动而无动之累,然勋其淳气之守,孰能扰之哉。故虽年跻壮老,而不失其赤子之常。广成子修身千二百岁,而形不衰者,如斯而已。嗄之为言,夏也,夏者天和发散之时,嗌之嗄者,和气不积故也。一本作噫,散噫气之噫。噫,信也,亦通。

知和日常,

明皇曰:能如婴儿,固守和柔,是谓知常之行。○河曰:人能知和气之柔弱,有益於人者?则为知道之常也。○弼曰:物以和为常,故知和则得常也。○雱曰:复命之常,体神也,知和之常,守气也。知守气,则可以言复命矣,未至乎复命也,此两者圣之所以圣,贤之所以贤,更无它道。古之学者,一出乎此,大道既隐,士逐末而不知本,学始有外此者矣。常者性有定分,能尽其性,则自别於物,而物莫能迁,故曰常。盖自性分之外,一皆蛊伪,无有常者。

知常日明,

明皇曰:守和知常,是曰明了。○河曰:人能知道之常行,则曰以明达於玄妙也。○弼曰:不嗷不昧,.不温不冻,此常也。无形不可得而见日明也。○雱曰:不知常之人,虽有察物之小智,而合於大本矣,可谓明乎。

益生日祥,

明皇曰:祥者吉凶之兆,言人不知守常,而求益生越分,动之死地,是日凶祥。○河曰:,祥,长也。言益生欲自生,日以长大。○弼曰:生不可益,益之则妖也。○雱曰:生理至足,无欠无余,以直养之,则亦至矣,从而增焉,祗以为赘。祥,非常之事也。

心使气曰强。

明皇曰:心有是非,气无分别,若役心使气,是日强梁之人。○河曰:心当专一和柔而气实内二故形柔。而反使妄有所为,和气去於中,故形体自以刚强也。○弼曰:心宜无有使气则强。○雱曰:有心以使气,则气复使心,心气交使则天和雕丧,损其真矣。人所受者,不可益损,故增生损气,俱为失理。孟子有枢苗不芸之戒,而老子有益生使气之说,凡以全其淳气而已。此强非自胜之强,强梁之强也。

物壮则老,

河曰:万物壮极则枯老也。

是谓不道,

河曰:老不得道。○雱曰:人之有壮老者,形也。若夫定分,则常而不迁矣。失性之人,形化而心兴之变,故壮则血气充溢,而老则精神衰惫,唯含德之厚者不然,吾心未尝移,则气亦有常而不变,故虽外有壮老,而心不异乎赤子之时,此有道者也。凡易於岁时而随壮老以化者,物而已矣,岂道也哉。

不道早已。

明皇曰:凡物壮极则衰老,故戒云矜壮恃强,谓不合於道,当须早已。○河曰:不得道者早已,死也。○雱曰:不道之人,虽其少时,已失生理,故曰早已。

知者不言章第五十六

知者不言,

河曰:知者贵行,不贵言也。○弼曰:因自然也。○霄曰:理极於无言。

言者不知。

明皇曰:知,了悟也。言,辫说也。○河曰:驷不及舌,多言多患。○弼曰:造事端也。○雱曰:惟其有言,已非知理。

塞其兑,

明皇曰:了悟者於法无爱染,於言无执滞,故云塞其兑。○雱曰:其神无部。

闭其门,

明皇曰:既无爱染,则嗜欲之门闭矣。○河曰:塞闭之者,欲绝其源。

挫其锐,

河曰:情欲有所锐为,当念道无为,以挫止之。○弼曰:含守质也。

解其纷,

河曰:纷,结恨不休,当念道无为以释之。○弼曰:除争原也。

和其光,

河曰:虽有独见之明,当和之使合昧,不使曜乱。○弼曰:无所特显,则物物无偏争也。

同其尘,

河曰:不当自别殊也。○弼曰:无所特贱,则物物无偏耻也。○雱曰:真知者,其处己如此。

是谓玄同。

明皇曰:解具如道冲章,彼则约道,此则约人。言人能体道,是谓与玄同德也。○河曰:玄,天也,人能行此上事,是谓与天同道也。○雱曰:道至於玄而物我为一者,不立己以敌物,故物不得而有之?。

故不可得而亲,

明皇曰:玄同无私,故不可得而亲。○河曰:不以荣誉为乐,独立为哀。

不可得而疏;

明皇曰:泛然和众,故不可得而疏。○河曰:志静无欲,与人无怨。○弼曰:可得而亲,则可得而疏也。

不可得而利,

明皇曰:无欲,故不可得而利。○河曰:身不欲富贵,口不欲五味。

不可得而害;

明皇曰:不争,故不可得而害也。○河曰:不与贵争利,不与勇争气。○弼曰:可得而利,则可得而害也。

不可得而贵,

明皇曰:体道自然,故不可得而贵。○河曰:不为乱世主,不处暗君位。

亦不可得而贱,

明皇曰:洗然无滓,故不可得而贱。○河曰:不以乘权,故骄,不以失志,故屈。○弼曰:可得而贵,则可得而贱也。

故为天下贵。

明皇曰:体了无滞,言忘理畅,锐纷尽解,光尘亦同,既难亲疏,不可贵贱,故为天下至责矣。○河曰:其德如此,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屈,与世沉浮,容身避害,故为天下贵也。○弼曰:无物可以加之者。○雱曰:不言者,非密而不言,诚无所事言,何则?不见一法故也。不见一法,故物物而不物於物,况可得而亲疏贵饯者,物而已矣。彼物物而不物於物,故莫之爵而常贵也。

以正治国章第五十七

以至河国

河曰:以,至也。天使正身之人,使正有日治国也。○雱曰:治国在乎尽道之正而已,无容私智。

以奇用兵,

河曰:奇,诈也。天使诈伪之人,使用兵也。○雱曰:兵非有道之器,而圣人所不能无,但不以为常,故曰以奇用也。

以无事取天下。

明皇曰:在宥天下,贵乎无为;若以政教理国,奇诈用兵,斯皆不合於道。唯无事无为,可以取天下,此三句标也。○河曰:以无事无为之人,使取天下为之主。○弼曰:以道治国则国平,以正治国则奇兵起也。以无事则能取天下也。上章云其取天下者,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也。故以正治国,则不足以取天下,而以奇用兵也。夫以道治国,崇本以息末,以正治国,立辟以攻末,本不立而末浅,民无所及,故铃至於奇用兵也。○雱曰:以正治国,则天下自服,奚以有事为哉。盖天下神器,唯无为者能有之,故下云。

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

明皇曰:以此,下知之。○河曰:此,今也,老子言我何以知天意然哉,以今日所见知之也。

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

明皇曰:以政理国,动多忌讳,人失作业,故.令弥贫。○河曰:天下谓人主也,忌讳者,防禁也,令烦则奸生,禁多则下作相殆,故贫。○雱曰:事为之禁,则民扰而失业,故贫也,此乱之所始。

民多利器,国家滋昏。

明皇曰:利器,谓权谋,人主以权谋为多,不能反实,下则应之以诈谲,故令国家滋益昏乱。○河曰:利器者,权也。民多权则视者眇於目,听者惑於耳,上下不亲,故国家昏乱。○弼曰:利器凡所以利己之器也。民强则国家弱。○雱曰:有利器则必有机心,机心生则下难知,故国家昏也。

人多伎巧,奇物滋起。

明皇曰:人主以使巧为多,不能见素,下则应之以奢泰,故令淫奇之物滋起也。○河曰:人谓人君百里诸侯也,多知侠巧,谓刻画官观,雕琢服章,奇物滋起,下则化上,饰金铁玉,文绣彩色,日以滋甚。○弼曰:民多智慧则巧伪生,巧伪生则邪事起。○雱曰:古初之民,器用鄙朴,下逮末俗,制作弥精,巧思日生,风俗愈弊,非常之事,由此滋多。一本利作仗。

法令滋彰,盗贼多有。

明皇、王弼二本物作令。○明皇曰:无为既失,法令益明,窃法为奸#3,尽成盗贼,岂非多有乎?○河曰:法物,好物也,珍好之物,滋生彰着,则农事废,饥寒并至,故盗贼多有也。○弼曰:立正欲以息邪,而奇兵用,多忌讳欲以耻贫,而民弥贫。利器欲以强国者也,而国愈昏多,皆合本以治末,故以致此也。

故圣人云:

河曰:谓下事也。

我无为而民自化,

河曰:圣人言我修道承天,无所改作,而民自化成也。○雱曰:无为则体常,上体常则民亦体常,故自化。申上文利器之义。

我好静而民自正,

河曰:圣人言我好静,不言不教,民皆自忠正也。○雱曰:好静则复性,上复性则民亦复其性,故自正。申上文盗贼之义。

我无事而民自富,

河曰:我无得役征召之事,民安其业,故皆自富。○雱曰:无为好静,故能无所事,而民遂其生,夫岂多忌讳哉。

我无欲而民自朴。

明皇曰:无为则清静,故人自化。无事则不扰,故人自富。好静则得性,故人自正。无欲则全和,故人自朴。此无事取天下矣。○河曰:我常无欲,去华文,微服饰,民则随我为质朴也。○弼曰:上之所欲,民从之速也。我之所欲唯无欲,而民亦无欲而自朴也。此四者崇本以息末也。○雱曰:申上文奇物之义,窃尝论曰:圣人之治也,化之以无为,正之以好静,使各遂於富庶,而要其终也,复之朴而已夫。然则岂有利器奇物,而假法令以为制哉。凡民之所以毁朴趋伪,皆在於多欲也。上诚无欲,则民安得欲乎,此帝皇之极致也。一本自富在自正前。

其政闷闷者第五十八

其政闷闷,

河曰:其政教宽大,闷闷昧昧,似若不明也。

其民淳淳;

明皇曰:政教闷闷,无为宽大,人则应之淳淳然而质朴矣。○河曰:政教宽大,故民淳淳富厚,相亲睦也。○弼曰:言善治政者,无形无名,无事无正,可举闷闷然,卒至於大治,故曰其政闷闷也。其民无所争竞,宽大淳淳,故曰其民淳淳也。

其政察察。

河曰:其政教急疾,言次於口,听央於耳也。○雱曰:察察,治已甚也。

其民缺缺。

明皇曰:政教察察有苛急,人则应之,缺然而凋弊矣。○河曰:政急民不聊生,故缺缺日以疏薄。○弼曰:立刑名,明赏罚,以检奸伪,故曰察察也。殊类分析,民怀争竞,故曰其民缺缺。○雱曰:缺如器物破缺,言不全也。

祸兮福之所倚,

河曰:倚,因也。夫祸因福而生,人遭祸而能悔过责己,修善行道,则祸去而福来。

福兮祸之所伏。

河曰:祸伏匿於福中,人得福而为骄恣,则福去祸来也。

孰知其极?

明皇曰:倚,因也。伏,藏也。上言其政闷闷,俗则以为无政理之体,人反淳淳然而质朴,此则祸为福之所因也。其政察察,而俗则以为有政理之衍,人乃缺缺然而凋弊,此福为祸之所藏也。○河曰:祸福相生,谁能知其穷极时。○雱曰:万物通乎一气,而一气之运,往而复返,终则有初,转徙如流,无有穷极,故祸福相代,如彼四时。圣人唯知其然,故事贵适中,不为已甚,若夫察察之政,欲崇正而禁奇,止妖而兴善,以尽天下之福,而不知奇正相生,妖善迭化,志欲为福,而不知福极为祸,故庄周寓言於才与不才之闷,然则推而为政,其亦在察与不察之闷乎。故曰其政闷闷,盖如上说,则其於善

恶是非,若有所不辨,是以小智睹之,意或不快也。此句与荒兮未央之语同,盖彼齐唯阿,此等祸福,理皆一致。

其无正邪?

明皇、王弼二本正下有邪字。○河曰:无,不也,谓人君不正其身,其无国也。○雱曰:言谁知善治之极乎,唯无正可举,无刑可名,闷闷然而天下大化,是其极也。○雱曰:大运不留,当时者为是,欲定奇正,而不知正不可常,则可谓知乎。虽然以为无正者,是以无正为正者也。邪者,疑辞,亦不定乎无正也。

正复为奇,

河曰:奇,诈也,人君不正,下虽正,复化上为诈也。○弼曰:以正治国,则便复以奇用兵矣,故正复为奇。

善复为妖。

明皇曰:祸福之极,岂无正邪,但众生迷执,正者复以为奇诈,善者复以为妖祥,故祸福倚伏,若无正尔。○河曰:善人皆复化上为妖祥也。○弼曰:立善以和物,则便复有妖,妖佞之患也。

人之迷,其日固久。

明皇曰:以正为奇,以善为妖,如此迷倒,其为日也固以久矣。○河曰:言人君迷惑失正以来,其日已固久。○弼曰:言人之迷惑,失道固久矣,不可便正善治以责。○雱曰:民失其性而不冥,夫道自有生以来,盖已如此,非一日之积矣,而为政者方乃事其察察,然而欲使天下毕协於吾一偏之正,既为不可,而又不知其所谓正者,未尝正也。圣人则不然,虽方廉且直,以道德之光烛天下,而体常混然不示人以逵,故民得安,常复朴而风俗淳淳也,岂日小补之哉。

是以圣人方而不割,

河曰:圣人行方正者,欲以率下,不以割截人也。○弼曰:以方导物,舍去其邪,不以方割物,所谓大方无隅。○雱曰:大方无隅,言混然也。若有割绝之逵,则与物分界矣。

廉而不剧,

明皇、王弼二本害作剧。○河曰:圣人康清,欲以化民,不以伤害人也。今则不然,正己以害人也。○弼曰:康,清康也。创,伤也。以清康清民,令去其污,不以清康创伤於物也。○雱曰:虽有康隅,不至於剧也。一本剧作秽,非。

直而不肆,

河曰:肆,申也,圣.人虽直,曲己从人,不自申之也。○弼曰:以直导物,令去其僻而不以直激沸於物也,所谓大直若屈也。○雱曰:直而肆则有其直,大直於理为直,而常委曲以从理。

光而不耀。

明皇曰:圣人善化,不割彼而为方,不创彼而为廉,不申彼而为直,不耀彼而为光,修之身而天下自化矣。肆,申也。○河曰:圣人虽有独知之明,常如暗昧,不以耀乱人也。○弼曰:以光鉴其所以迷,不以光照求其隐匿也,所谓明道若昧也。此皆崇本以息末,不攻而使复之也。○雱曰:光以烩物谓之耀,和其光归其明者,岂耀以烩物哉。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治人,

河曰:谓人君治理人民。

事天,

河曰:事,用也。当用天道,顺四时。

莫若啬。

明皇曰:音,爱也。人君将欲治人事天之道,莫若爱费,胧仓禀实,人知礼节,三时不害,则天降之嘉祥。人和可以理人,天保可以事天矣。○河曰:啬,食也。治国者当爱民财,不为奢泰,治身者当爱精气,不放逸。○弼曰:莫如犹莫过也。啬,农夫农人之治田,务去其殊类,归於齐一也。全其自然,不急其·荒病,除其所以荒病,上承於天命,下绥百姓,莫过於此。○雱曰:治人在乎正己,事天在乎尽性,此两者一於音而已。葆其精神,不以外耗内者,啬也。人之本真,充塞六极,无所不徧,而终至於不足者,侈有为而轻自用故也。唯啬也故能全吾所受命於天,而不多费於妄作,然则性其有不尽者乎,已其有不正者乎。孟子曰:尽其心,知其性,所以事天也。盖全其初之所命,则天心得矣。人则与我同其所受者也,我诚全则同者应矣,其於治也,何有哉。

夫唯啬,是以早复。

明皇曰:何以聚人?日财,故能俭爱,则四方之人将襁负而至,早服事其君矣。服,事也。○河曰:早,先也,服,德也。夫独爱民财爱精气,则能先得天道也。○弼曰:复,常也。○雱曰:动极而静,则其复晚矣。唯啬者不侈於费己,其去本也未尝远,故复静为早。一本复作服,非

早复谓之重积德。

明皇曰:夫能检啬,以是有德,人归有德,早事其君,故云重积德。○河曰:光得大道,是谓重积德於己也。○弼曰:唯重积德不欲锐速,然后乃能使早复其常,故曰早复谓之重积德者也。○雱曰:德不外耗,则积於内矣,积於内而资纳无穷,其为积也,积之又积者也。

重积德,则无不克。

明皇曰:圣人积德,四海归仁,则无有不能制服者矣。克,能也。○河曰:克,胜也。重积德於己,则无不胜。○雱曰:尽性之人,盖将生天生地,宰制造化,其於事物,何所不能。

无不克,则莫知其极。

明皇曰:人君之德,无有不能制御者,则无远不至,故四方莫知其穷极也。○河曰:无不克胜,则莫有知己德之穷极也。○弼曰:道无穷也。○雱曰:尽性则大矣,大而化之,则圣矣,化则无穷,故莫知其极也。

莫知其极,可以有国。

明皇曰:莫知其穷极,然后可以为有国。○河曰:莫知己德有极,则可以有社稷,为民致福。○弼曰:以有穷而往国,非能有国也。○雱曰:圣人糠粃土直,足以陶铸尧舜,其於有国也何有。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

明皇曰:有国而茂养百姓者,则其福祚可以长久矣。○河曰:国身同也,母,道也,人能保身中之道,使精气不劳,五神不苦,则可以长久。○弼曰:国之所以安,谓之母,重积德,是唯图其根,然后营末,乃得其终也。○雱曰:有国之母,所以有国者也,莫知其极者是。

是谓深根固柢,

河曰:人能以气为根,以精为蒂,如树根不深,则枝蒂不坚则落,言当深藏其气,固守其精,使无漏泄。○雱曰:人以性命为根,外乎此者,枝叶也,失性之人,盛枝叶以伤根,根伤则精气衰而蒂不固,此所以早毙也。夫唯音则不以外伤其根,根深则蒂固,蒂固则形连乎命而迟脱矣。柢,一本作蒂,音义同。

长生久视之道。

明皇曰:积德有国,则根深而蒂固矣。深固者,是长生久视之道。○河曰:深根固蒂者,乃长生久视之道。○雱曰:精神发见於目,故人死则目暝而无光,能啬以深根则蒂固,而根深其视久矣。

治大国章第六十

治大国若烹小鲜。

明皇曰:烹小鲜者不可挠,理大国者不可烦。烦则人劳,挠则鱼烂。○河曰:鲜,鱼。烹小鱼不去肠,不去鳞,不敢挠,恐其糜也。治国烦则下乱,治身烦则精散。○弼曰:不扰也,躁则多害,静则全真,故其国弥大,而其主弥静,然后乃能广感众心矣。○雱曰:烹鲜之衍,唯待其自熟,无所施其巧,搅而挠之则渍矣。治国之道亦然,大国小鲜者,明所治虽大,得其道则甚易为也。

以道花天下者,其鬼不神。

明皇曰:以道临莅天下,不求有妄之福,故鬼无以见其神明。○河曰:以道德居位治天下,则鬼不敢见其精神以犯人也。○弼曰:治大国则若烹小鲜,以道往天下则其鬼不神也。○雱曰:民不扰则得尽其性,民尽其性则天地之和应,而万物无不遂矣。故鬼亦安其处而不能为神也。人鬼殊道而每至於相干者,

阴阳之气有整而交失其所,故万物得乘衅矣。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

明皇曰:上言其鬼不神,非谓鬼歇灭而无神,但有其神而不见怪以伤人也。○河曰:其鬼非无精神也,邪不入正,不能伤自然之民。○弼曰:神不害自然也,物守自然则神无所加,神无加则不知神之为神也。

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

明皇曰:鬼见神怪则伤人,圣人有为则伤人,今鬼所以不见神怪而伤人者,盖以圣人无为清静故尔。○河曰:非鬼神不能伤害人,以圣人在位,不伤害人,故鬼不敢干之也。○弼曰:道洽则神不伤人,神不伤人则不知神之为神,道洽则圣人亦不伤人,圣人不伤人则亦不知圣人之为圣也,犹云非独不知神之为神,

亦不知圣人之为圣也,夫恃威网以使物者,治之衰也。使不知神圣之为神圣,道之极也。○雱曰:唯圣人不伤人,故天地之和应,而人鬼各遂,两不相伤也。

夫两不相伤,

河曰:鬼与圣人,俱两不相伤也。

故德交归焉。

明皇曰:鬼神伤人则害国亏本,圣人伤人则匮神乏#4祀,今两不相伤物,故德交归焉。○河曰:夫两不相伤,人得治於阳,鬼得治於阴,人得全其性命,鬼得保其精神,故德交归焉。○弼曰: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圣人不伤人,神亦不伤人,故曰两不相伤也。神圣合道交归之也。○雱曰:人归德於鬼,鬼归德於人。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八竟

#1为:原无,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注补。

#2故:原作“政”,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改。

#3奸:原作“其”,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注本改。

#4乏:原作“之”,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改。

10-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九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九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雱注

大国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大国者下流。

河曰:治大国当如居下流,不逆细微。○弼曰:江海居大而处下,则百川流之。大国居大而处下,则天下流之。故曰大国下流也。○雱曰:如江海之於百谷。

天下之交。

明皇曰:下流者,谦德也。大国当下流开纳,则天下之人交至也。○河曰:大国天下士民之所交会也。○弼曰:天下之所归会者也。

天下之牝。

河曰:牝者,阴类也。柔谦和而不愠也。○弼曰:静而不求,物自归之。○雱曰:当以雌静受物,一本天下之交字。

牝常以静胜牡,

河曰:女所以屈於男,阴胜阳以安静,下先求之也。

以静为下。

明皇曰:天下之人交至者,归於谦德,则如牝以雌静,常为牡动所求,由以静为下。○河曰:阴道以安静为谦下。○弼曰:以其静,故能为下也。牝,雌也,雄躁动责欲,雌常以静,故能胜雄也。以其静复能为下,故物归之也。○雱曰:一本云以其静为之下。

故大国以下小国,

弼曰:大国以下,犹云以大国下小国。

则取小国。

河曰:能谦下之则常有之。○弼曰:小国则附之。

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

明皇曰:大取小,以为臣妾。小取大,以为援助。○河曰:此言国无大小,能执谦畜人则无过失也。○弼曰:大国纳之也。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明皇曰:以者,大取小。而者,小取大。○河曰:下者谓大国以下小国,小国以下大国,更以义相取。○弼曰:言唯修卑下,然后乃各得其所。○雱曰:天性非能下人,以好为之者,非欲取人,但天性自下人,而人自归之者。

大国不过欲兼畜人,

河曰:大国不失下,则兼并小国而牧畜之。

小国不过欲入事人。

明皇曰:大国执谦德而下小国者,不过欲兼畜小国为臣妾。小国赞贡赋以下大国者,不过欲入事大国为援助。○河曰:使为臣仆。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明皇曰:一求臣妾,一求援助,是两者各得其所欲,然大国者常戒於满盈,故特云大者宜为下。○河曰:大国小国各欲得其所,大国又宜为谦下。○弼曰:小国修下,自全而已,不能令天下归之。大国修下,则天下归之,故曰各得其所欲,则大者宜为下也。○雱曰:均之有取,大国以下小国,则为乐天,乐天者道也,小国以下大国,则为畏天。畏乐天者势也。

道者万物之奥章第六十二

道者,万物之奥,

明皇曰:万物皆资妙本以生成,是万物取给之所,故兴言云为万物之奥。奥,内也。○河曰:奥,藏也。道为万物之藏,无所不容也。○弼曰:奥犹爱也,可得庇荫之辞。○雱曰:大道深密,能庇覆万物,而万物之所伏藏。

善人之宝。

明皇曰:善人知守道者昌,失道者亡,故常宝贵之,而无息累也。○河曰:善人以道为身宝,不敢违。○弼曰:宝以为用也。○雱曰:善人之所宝,圣人则体之矣。一本作所宝。

不善人之所保,

明皇曰:保,任也,不善之人,不能宝贵至道,及有息难,即欲以身保任於道,自求免尔。○河曰:道者不善人之所保倚也。遭息逢急,犹自知悔卑下。○弼曰:保以全也。

美言可以市,

河曰:美言者独可於市耳,大市交易而退,不相宜善言美语,求者欲疾得,买者欲疾售也。

尊行可以加於人。

明皇曰:甘美其言,可以求市,尊高其行,可以加人,以况圣人,以甘美法味之言,尊高清静之行,以化不善之人,亦如市贾之售,相率而从善矣。故下文云。○河曰:加,别也。人有尊贵之行,可以别异於凡人,未足以尊道。○弼曰:言道无所不先,物无有贵於此也。虽有珍宝璧马,无以正之。美言之则可以夺众货之贾,故曰美言可以市也。尊行之则千里之外应之,故曰可以加於人也。○雱曰:美言尊行,道之末流,而犹足以市且加於人,况道者乎。一本无於字。

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明皇曰:不善之人,亦在化之而已,何弃遗之有乎?○河曰:人虽不善,当以道化之,盖三皇之前,何有弃民,德化淳也。○弼曰:不善当保道以免仿。○雱曰:市以利合者也,人性忌其上而不可加者也,苟有美言尊行,则虽利者可与交,而加人而人不忌矣。然则有道者,其於化人,何所不服哉,故於人之不善,无所弃也。

故立天子,置三公,

明皇曰:共教不善之人。○河曰:欲使教化不善之人。○弼曰:言以尊行道也。

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

明皇曰:三公辅佐,虽以合拱之璧,先导驷乘之马以默之,犹不如坐进此无为之道於吾以化人尔。○河曰:虽有美璧先驷马而至,故不如坐进此道。○弼曰:此道上之所云也,言故立天子,置三公,尊其位,重其人,所以为道也,物无有贵於此者,故虽有拱抱宝璧以先驷马而进之,不如坐而进此道也。○雱曰:天子三公以化民为己任,有道则天下将自宾,璧马所以招贤,招贤为政之大者也,虽得贤而己不能进道,则民犹不服,故未若不求乎外,而进道之要也。

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

明皇曰:何,问辞也。

不日求以得,

河曰: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不日远行求索,近得之於身。

有罪以免耶?

河曰:有罪谓遭乱世暗君,安行刑诛,修道则可以解死,免於众耶也。○雱曰:求以得,故善人宝之,有罪以免,故不善人保之。

故为天下贵。

明皇曰:道在於悟,不在於求,不如财帛,故可日日求而得之,故云不日求以得。既悟则自无罪累,岂待有罪方求免邪?可以为天下贵尔。○河曰:道德洞远,无不覆济,全身治国,恬然无为,故可为天下贵也。○弼曰:以求则得,求以免则得免,无所而不施,故为天下贵也。

为无为章第六十三

为无为,

河曰:因成修,故无所造作。○雱曰:为道也。

事无事,

河曰:预设备,除烦省事也。○雱曰:事道也。

味无味。

河曰:深思远虑,味道意也。○弼曰:以无为为居,以不言为教,以恬淡为味,治之极也。○雱曰:味道也,此三事者,皆为道之常,为此道者,虽以无为为常,而不敢以无,故轻乎有物,但遇物以道,而及乎有物,则不敢忽也,故下文云。

大小多少,

河曰:陈其戒令也。欲大反小,欲多反少,自然之道也。○雱曰:畏事之小如大,真事之少如多,《庄子》曰:不忽於人。

报怨以德。

明皇曰:於为无为,於事无事,於味无味者,假令大之与小,多之与少,既不越分,则无与为怨者。逐境生心,违分伤性,则无大无小,皆为怨慧。今既守分全和,故是报怨以德。○河曰:修道行善,绝祸於未生也。○弼曰:小怨则不足以报大怨,则天下之所欲诛,顺天下之所同者德也。○雩曰:以直报怨者,事也。以德报怨者,德也。事则吉凶与民同息,故已上诸法,一不可废,若夫德则不见有物,安得怨乎。如上三事,体道者也,方其体道,故当如此尔。举怨而以德,则知无所不用德。

图难於其易,

河曰:欲同难事,当於易时未及成也。

为大於其细。

明皇曰:肆情纵欲者,於为无不难,於事无不大,今欲图度其难,营为其大,当须於性未散而分未越,则是於其易细也。○河曰:欲为大事,必作於小,祸乱从小来也。○雩曰:任德者虽以无为常,而及乎事物之际,常斋戒以临之,《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机。《庄子》曰:有而为易乎,昊天不宜,天下之祸,常生於所忽,戒乎其易与细,则终无尤矣。

天下之难事,必作於易,

河曰:从易生难。

天下之大事,必作於细。

明皇曰:明上文所以预图为也。○河曰:从细至着。○雩曰:易则发於所忽,细则从微至著。

故圣人终不为大,

河曰:处谦虚也。

故能成其大。

明皇曰:因云大事必作於细,将明圣人所以能成其大者,以不为其难事大事,故能成其尊大尔。○河曰:天下共归之也。○雩曰:圣人常修细务,以成大功,功业既成,所谓大人也。《诗》曰:小难尽废,则中国微矣。此亦明大治之在积小也。

夫轻诺必寡信,

河曰:不重言也。

多易必多难,

明皇曰:轻诺许人,必寡於信,动作多易,后必多难。○河曰:不慎息也。

是以圣人犹难之,

河曰:圣人动作举事,犹进退重难之,欲塞其源。○弼曰:以圣人之才,犹尚难於细易,况非圣人之才,而欲忽於此乎,故曰犹难之也。

故终无难矣。

明皇曰:难为轻诺多易,故终无难大之事。○河曰:圣人终身无息难之事,犹避害深也。○雩曰:圣人非但慎微,可不生事,常以事为惮,而不轻易於有为,故终无难也。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其安易持,

河曰:治身治国,安静者易守持也。

其未兆易谋。

明皇曰:言人正性安静之时,将欲执持,令不散乱,次虽欲起心,尚未形兆,谋杜绝之,使令不起,并甚易尔。○河曰:情欲祸患,未有形兆时易谋止也。○雱曰:戒在事物之先,所谓为之於未有。

其脆易浮,

河曰:祸乱未动於朝,情欲未见於色,如脆弱易破除。○雱曰:一本浮作破。

其微易散。

明皇曰:欲心初染,尚自危脆,能绝之者,脆则易破。祸患初起,形兆尚微,将欲防之,微则易散尔。○河曰:其未彰着微小,易散去也。○弼曰:虽失无入有,以其微脆之故,未足以兴大功,故易也。此四者皆说慎终也,不可以无之故而不持,不可以微之故而弗散也。无而弗持,则生有焉,微而不散,则生大焉,故虑终之患,如始之祸,则无败事。○雱曰:救於已然之始,所谓治於未乱

为之於未有,

明皇曰:覆上易持易谋也,所以易者,为营为於未有形兆尔。○河曰:欲有为,当於未有萌芽之时,塞其端也。○弼曰:谓其安未兆也。

治之於未乱。

明皇曰:覆上易破易散也,所以易者,为除理之於未成祸乱尔。○河曰:治身治国,於未乱之时,当塞闭其门也。○弼周:谓闭微脆也。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

河曰:从小成大。○雱曰:长也。

九层之台,起於累土。

河曰:从卑立高。○雱曰:积也。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明皇曰:此二者喻其不早良图,使后成患。○河曰:从近至远。○雱曰:进也此三者皆自近及远,从微至著,物化之理也。故圣人不敢造事物之端,以开天下,诚恐因而复大,去本日远,贻息将来也。故曰化而欲作,吾将镇以无名之朴,然则圣人之虑息也不亦早乎。

为者败之,

河曰:有为於事,废於自然,有为於义,废於仁,有为於色,废於精神也。

执者失之。

明皇曰:凡情不能因任,营为分外,为者求遂,理必败之。於事不能忘遣,动成执着,执着求得,理必失之。○河曰:执利遇息,执道全身,坚持不得,推让反还。○弼曰:当以慎终除微,慎微除乱,而以施为治之,刑名执之,反生事原,巧辟滋作,故败失也。○雱曰:真常无所,有所则违,为之执之,皆属意作,吾有此意,民意日生,夫然岂所谓持其安而谋其未兆者。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

河曰:圣人不为华文,不为色利,不为残贼,故无败坏也。

无执,故无失。

河曰:圣人有德以教愚,有财以与贫,无所执藏,故无所失於人也。○雱曰:吾不败常失性,则天下亦尽。

其常性矣。

故民之从事,常於几成而败之。明皇曰:人之始从事於善者,常於近成而自败之。○河曰:从,为也。民人为事,常於功德几成而贪位好名,奢泰盈满,而自败也。○弼曰:不慎终也。○雱曰:事有常运,时至即成,《庄子》曰:美成在久,而民愚无知,昧於此理,躁而欲速,以人助天,故事已几成而每至自败,此则以人胜天,以故灭命,以事胜道之过也。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矣。

明皇曰:慎其终末,常如始从善之心,则必无过败之事。○河曰:终当如始,不当懈怠。○雱曰:事常自为,不假人力,如种苗者,但当深其根,去其害,则秋至而成,理可待也。

是以圣人欲不欲,

河曰:圣人欲人所不欲,人欲彰显,圣人欲伏光,人欲文饰,圣人欲质朴,人欲色,圣人欲於德也。○雱曰:不欲之欲,非无欲也,欲在於不欲耳,故不贵难得之货而已。

不贵难得之货;

明皇曰:难得之货,为性分所无者,今圣人於欲不欲,不营为於分外,故常全其自然,是不贵难得之货。○河曰:圣人不眩为服,不贱石而贵玉。○弼曰:好欲虽微,争尚为之兴,难得之货虽细,贵盗为之起也。○雱曰:圣人所谓无为无执者,故未至於释然都忘也,但不於性分之外,更生一切耳,且民饱食暖衣,性所不免,欲此而已,不为有欲。而离性之后,更贵难得之货,此乃愚人迷妄,失本已远故也。故圣人常欲不欲,以据其迷而反之性。

学不学,

河曰:圣人学人所不能学,人学智诈,圣人学自然,人学治世,圣人学治身,守道真也。○雱曰:不学之学,非无学也,所学在於不学耳,以复众人之所过故也。

以复众人之所过。

河曰:众人学问反,过本为末,过实为华,复之者,使反本也。○弼曰:不学而能者,自然也。喻於不学者过也。故学不学,以复众人之所过。○雱曰:众人逐末多事,圣人以不学之学,据其过而反之道。

以辅万物之自然,

河曰:教人反本实者,欲以辅助万物自然之性也。

而不敢为。

明皇曰:圣人不求过分之学,是於学不学,将以归复众人过分之学,以辅其自然之性,故不敢为俗学与多欲也。○雱曰:辅自然者,《庄子》所谓反以相天是也,为之则以人灭天矣,故不敢为。然则万物安乎性命之常,而事物无所兆矣,夫岂有脆之可浮,微之可散者哉。

古之善为道者章第六十五

古之善为道者,

河曰:说古之善,以道治身,及治国者。

非以明民,

河曰:不以道教民,明智巧诈也。

将以愚之。

明皇曰:人君善为道者,非以其道明示於人,将导之以和,使归复於朴,令如愚尔。○河曰:将以道德教民,使朴质不诈伪。○弼曰:明谓多见巧诈蔽其朴也,愚谓无知守真,须自然也。○雱曰:所恶夫愚者,不明乎理而抵冒法禁,今则不然,反常复朴,无事巧伪而已,《诗》曰:不识不知,顺常之则。

民之难治,以其智多。

明皇曰:君将明道以临下,人必役智以应上,智多则诈兴,是以难理。○河曰:以其智多故为巧伪。○弼曰:多智巧诈,故难治也。○雱曰:智则难知。

故以智治国国之贼;

明皇曰:以,用也。人君任用多智之臣,使令理国,智多必作法,法作则奸生,故是国之贼。○河曰:使智慧之人治国之政事,又远道德,妄作威福,为国之贼。○弼曰:智犹治也,以智而治国,所以谓之贼者,故谓之智也。民之难治,以其多智也,当务塞兑闭门,令无知无歌,而以智卫动民邪心,既动复欤巧卫防民之伪,民知其衍,防随而避之,思惟密巧,奸伪益滋,故曰以智治国国之贼也。○雱曰:任察以治,则民争出於智诈矣。《庄子》曰:开人者贼生,此之谓也。

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明皇曰:若不用巧智之臣,但取纯德之士,使偃息蕃魏,弄丸解难,自然智诈日薄,淳朴日兴,人和年丰,故是国之福也。○河曰:不使智慧之人治国之政事,则民守正直,不为邪饰,上下相亲,君臣同力,故为国之福也。○雱曰:君人在乎法天,法天在乎体道,释道而智,非其任矣,若夫至人无思无为,而天下复朴者,福可胜言哉。《庄子》曰:闭天者德生,此之谓也。

知此两者,亦楷式。

明皇曰:役智诈则害於人,任纯德则福於国,人君能知此两者,委任纯德之臣,是以为君楷模法式。○河曰:两者谓智与不智者,智者能为贼,不智者能为福,是治身治国之法式也。○雱曰:楷一本作稽。

能知楷式,是谓玄德。

明皇曰:人君常知所委任,是谓深玄至德矣。○河曰:玄,天也,能知治身及治国之法式,是谓与天同德也。

玄德深矣远矣,

河曰:玄德之人深不可测,远不可极也。○弼曰:楷,同也,今古之所同,则不可废,能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

与物反矣,

河曰:玄德之人与万物反异,万物欲益己,玄德施与人也。○弼曰:反其真也。○雱曰:物,事也,任德者,与事相反,而事卒以之治,比本末之说也。世人所见者浅近,徇末而昧於本,故但见事而不知德也。

然后乃至大顺。

明皇曰:玄德深远,能与物反,归复其本,令物乃至大顺於自然之性也。○河曰:玄德与万物反异,故能至大顺,顺天理也。○雱曰:方其任德之时,若反於事,而事终以治,反近情而顺大势故也。一本作乃复至於大顺。

江海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

河曰:江海以卑,故众流归之,若民归就王。

故能为百谷王。

明皇曰:江海所以能令百川委输归蟹王者,以其善能卑下之,故百川朝宗矣。○河曰:以卑下故能为百谷王也。○雱曰:王者归往之义,能不物物,乃归矣。

是以圣人欲上人,

河曰:欲在民上。

以其言下之;

河曰:法江海处谦虚。

欲先人,

河曰:欲在民之前也。

以其身后之。

河曰:先人而后己也。

是以圣人处上而人不重,

河曰:圣人在民上为主,不以尊贵龙下,故民戴而不为重。

处前而人不害。

明皇曰:谦为德柄,尊用益光,以言谦下之,百姓忻戴,故处其上而人不以为重,以身退后之,百姓子来,故处其前而人不以为害也。○河曰:圣人在民前,不以光明蔽后,民亲之若久母,无有欲害之心也。○雱曰:一本有也字。

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

明皇曰:以是不重不害之故,故天下之人乐推崇为之主,而不厌倦。○河曰:圣人恩深爱厚,视民如赤子,故天下乐推进以为主,无有厌也。○雱曰:圣人岂计利而为此哉,亦德而已矣,德下之则形上矣,德后之则形先矣,故常为天下贵也。

以其不争,

河曰:天下无厌圣人时,是由圣人不与人争先后也。

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明皇曰:圣人谦退,不与物争,天下共推,谁与争者?○河曰:言人皆争自为,无与吾争无为。

天下皆谓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

明皇曰:肖,似也。老君云:天下之人皆谓我道大,无所象似,我则答云。○河曰:老君言天下谓我德大,我则佯愚似不肖。

夫唯大,故似不肖。

河曰:唯独名德大者为身害,故佯愚似若不肖,无所分别,无所割截,不贱人而自贵。

若肖久矣,

河曰:肖,善也。谓辨惠也,若大辨惠之人,身高自贵,行察察之政,所从来久矣。

其细也夫。

明皇曰:夫唯我道至大,故无所象似。若如代问诸法,有所象似,则不得称大,久已微细也夫。○河曰:言辨惠者唯如小人也,非长者。○弼曰:久矣其细,犹日其细久矣,肖则失其所以为大矣,故夫日若肖久矣其细也。○雱曰:肖者有所似,道为万物祖,故体道者,物当似我,我岂似物乎。盖有所似则是象彼,则彼必大而我小矣。

我有三宝,

雱曰:凡此三宝,皆俗情所谓小,而乃至人之所以为大也。

宝而持之:

明皇曰:我道虽大,无所象似,然有此三行甚可珍贵,能常保倚执持,可以理身理国也。○河曰:老子言我有三宝,抱持而保倚。

一曰慈。

河曰:爱百姓若赤子。○雱曰:慈主於爱,爱物仁也,而独称慈者,仁则广德以覆下,於末为盛矣。老子方语其本,故不日仁而日慈。慈者父道,仁之本,而不假为者也。

二曰俭。

河曰:赋敛若取之於己也。○雱曰:俭之为德,寡欲也,贵本也,爱物也,一言而三善,至者其检乎,若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检。盖圣人制礼将以为俭,而方其为礼也,不得独检,非礼则末,非老子则不知本,本乎本乎,圣人之道,於是为至乎。

三日不敢为天下先。

明皇曰:慈则广救,俭则足用,不敢为天下先,故乐推而不厌。○河曰:执谦退,不为倡始也。○雱曰:於《易》则谦是也,天地人神皆以谦为贵,故圣人宝之。

夫慈故能勇;

明皇曰:慈仁敏,故勇於救济也。○河曰:以为仁,故能勇於忠孝也。○弼曰:夫慈以陈则胜,以守则固,故能勇也。○雱曰:慈者不争而胜,勇莫大焉。

俭故能广;

明皇曰:节俭爱费,财用有余,故功施益广也。○河曰:天子身能节俭,故民日用广矣。○弼曰:节俭爱费,天下不匮,故能广也。○雱曰:区区以奢侈自广者,其狭甚矣,唯无以末伤本,无以外灭内者,至广也。

不敢为天下先,

河曰:不为天下首先。

故能成器长。

明皇曰:慈俭之德,谦益光,推先与人,人够不厌,故能成神器之长。○河曰:成器长谓得道人也,我能为道人之长也。○弼曰:唯后外其身,为物所归,然后乃能立成器,为天下利,为物之长也。○雱曰:此圣人之行,故但为器长而已,若道之长则未尝在物后也。

今舍其慈且勇,

河曰:今世人舍慈仁,但为勇武也。○弼曰:且犹取也。

舍其俭且广,

河曰:舍其俭约,但为奢华。

舍其后且先,

河曰:舍其后己,但为人先。

死矣。

明皇曰:今舍慈且勇,勇则害物。合检且广,广则伤财。含后且先,先则人怨。伤财害物,聚怨於人,是必死之道,故云死矣。○河曰:所行如此,动入死地。○雱曰:以人灭天,以事胜道,借使幸免,盖失所以生矣。三宝皆天德而本者也。

夫慈,以陈则正

弼曰:相□而不避於难,故正也○雱曰:正如正兵之正,正兵之言师整而不动也,爱民如子,则民爱之如父,不令而齐矣。彼倒戈攻于后,以此者上不慈故也。一本作以战则胜。

以守则固。

明皇曰:用慈以战,利在全众,用慈以守,利在安人,各保安全,故能胜固矣。○河曰:夫慈人者,百姓亲附,并心一意,故以战则胜敌,以守卫则坚固。○雱曰:战守主於杀伐,而尚以慈为德,则余事可知。

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明皇曰:以慈守,岂但人和,天道孔明,亦将救卫。战胜,天救也。守固,天卫也。是皆以慈故,故云天将救之,以慈卫之。○河曰:天将救助善人,必与慈人之性,使能自营助也。○雱曰:三宝皆以慈为心,言天救卫之者,以其慈也。

善为士章第六十八

善为士者不武,

明皇曰:士,事也。善以道为理国之事者尚德,故云不武。○河曰:言贵道德不贵武力。○弼曰:士,卒之帅也。武,尚先陵人也。○雱曰:士非成德之称,故士之为言察也,武也。狱师曰士,取其察。卒帅曰士,取其武。夫以武为事者,德在乎不武,所以为之本也。故武者不失为士,而非德士也。为士之善,其以德乎。

善战者不怒,

明皇曰:事不得已,必须应敌,以慈则善,故不凭怒。○河曰:善以道战者,禁邪於胸心,绝祸於未萌,无所诛怒也。○弼曰:后而不先,应而不唱,故不在怒。○雱曰:武王一怒而安天下者,其事而已,德则未尝怒也。

善胜敌者不争。

明皇曰:师克在和,和则善胜,全胜之善,故不交争。○河曰:善以道胜敌者附近以仁,来远以德,不与敌争,而敌自服也。○弼曰:不与争也。○雱曰:不争之德,有时而争,争之者事也,德则未尝争也。

善用人者为之下。

明皇曰:。说以使人,令尽其力,必先下之,是为善用。

是谓不争之德,

河曰:谓上为之下也。是乃不与人争之道德也。○雱曰:是德也,非事也,此言德经也,故常言德,它皆如此。

是谓用之力,

河曰:能身为人下,是谓用人臣之力。○弼曰:用人而不为之下,则力不为用也。○雱曰:天下皆助之,故不用力而胜强也。

是谓配天

河曰:能行此者,德配天也。○雱曰:不徇事而得德,故能尽性。尽性则人道备,故可以配天。

古之极。

明皇曰:善胜是不争之德,为下是用人之力,能如此者,可以配天称帝,是古之至极要道也。○河曰:是乃古之极要道也。○雱曰:一本此有也字,古之极者,大中之道也。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九竟

11-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十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十

明皇河上公王弼王雩注

用兵有吉闷章第六十九

用兵有言:

明皇曰:老君伤时王残人於兵,故托古以陈戒。有言者,谓下句。○河曰:陈用兵之道,老子疾时用兵,故托此设其义也。

吾不敢为主,

河曰:主,先也,不敢先举兵。

而为客。

河曰:客者,和而不倡,用兵当承天而后动。○雱曰:造攻自呜条,为兵主者也。朕载自亳,为客者也。

不敢进寸而退尺。

明皇曰:主有动作,则生事而贪。无营为,则以慈自守。自守则全胜,生事则败亡。进虽少,不能无事,退虽多,不失谦让,故不敢进於寸,而退於尺。○河曰:侵人境界,利人财宝为进,闭门守城为退。○雱曰:不勇於杀伐。

是谓行无行,

明皇曰:为客退尺,不与物争,虽行应敌,与无行同矣。○河曰:彼遂不止,为天下贼,虽行诛之,不行执也。○弼曰:彼遂不止。○雱曰:至仁之兵,有征无战,与无行同。

攘无臂,

明皇曰:攘臂所以表怒,善战不怒,带故若无臂可攘。○河曰:虽欲大怒,若无臂可攘也。

扔无敌,

明皇曰:仍,引也。引敌者,欲争不争,故若无敌可引。○河曰:虽欲仍引之心,若无敌可仍也。○弼曰:行谓行陈也,言以谦退哀慈,不

敢为物先,用战犹行无行,攘无臂,执无兵,仍无敌也,言无与之抗也。

执无兵。

明皇曰:执兵所以表杀,今以慈为主,故虽执兵,与无兵同。○河曰:虽欲执持之,若无兵刃可持用也。何者?伤彼之民,罹罪於天,遭不道之君,愍忍丧之痛也。○雱曰:虽有战之名,前无敌者,故与不战同。

祸莫大於轻敌,

河曰:夫祸乱之害,莫大於欺轻敌人,侵取不休,轻战贪财。

轻敌则几丧吾宝。

明皇曰:为祸之大,莫大於轻侮敌人,轻侮敌人者,则殆丧吾以慈之宝。○河曰:几,近也。宝,身也。欺轻敌人,近丧身也。○弼曰:言

吾哀慈谦退,非欲以取强,无敌於天下也。不得已而卒至於无敌,斯乃吾之所以为大祸也。宝,三宝也,故曰几亡吾宝。○雱曰:兵,凶器也,仁人之兵,虽所向无前而不敢轻敌,轻敌则丧其慈,丧慈则有不胜也。

故抗兵相加,

河曰:两敌战也。

哀者胜矣。

明皇曰:抗,举也。两国举兵以相加,则慈哀於人者胜。○河曰:哀者慈仁,士卒不远於死。○弼曰:抗,举也。若,当也。哀者必相惜,而不趣利避害,故必胜。○雱曰:哀怜之心慈也,慈故能勇,所以胜。一本作相若,亦通。若之言兵力相敌也。窃尝论之,《书》曰:威克厥爱允济,又曰:勖哉夫子,尚桓桓,亦何哀之有。而老子之言兵,独常如此者,论兵之道也。彼则兵之事也,圣人岂异意哉,而不同者,时而已矣。

吾-禹甚易知章第七十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明皇曰:老君云:吾所说言契理,故易知,简事,故易行。○河曰:老子言吾所言省而易知,约而易行也。

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明皇曰:天下之人滞言而不悟,烦事而不约,故莫能知,莫能行。○河曰:人恶柔弱,好刚强也。○弼曰:可不出户窥牖而知,故曰甚易知也,无为而成,故曰甚易行也。惑於躁欲,故曰莫之能知也。迷於荣利,故曰莫之能行也。○雱曰:圣人顺性命之至,以为教言,不烦而简事,不奇而常反身,则知率性则合,苟欲知之行之,不亦甚易乎。凡天下之难事,皆起於合本逐末,与妄为构,故内外交乱,奇物滋出,而智不能胜也。夫唯异此,则一辞可尽,虽甚易知甚易行,而莫能知莫能行者,用心於末而务奇与难故尔。一本作人莫之能知能行。

言有宗,事有君。

明皇曰:言者在理,理得而言忘,故言以无言为宗。事者在功,功成而、不宰,故事以无事为君也。○河曰:我所言有宗祖根本,事有君臣上下,世人不知者,非我之无德,心与我反。○弼曰:宗,万物之宗也,君,万事之主也。○雱曰:言以理为归,事以道为主,知理与道,则言与事虽多,无难知者也。

夫唯无知,是以不吾知也。

明皇曰:夫唯俗人无了悟之知,是以不知我无言无事之教。○河曰:夫唯世人也,是我德之阁,不见於外,穷微极妙,故无知也。○弼曰:以其言有宗,事有君之故,故有知之人,不得不知之也。○雱曰:所知非至理,则所谓知者,非知也。自以为知而不知圣人,则可谓知乎。

知我者希,则我贵矣。

明皇曰:了知我忘知之意者希少,

则我不言之教者至贵。○河曰:希,少也。唯达道者乃能知我,故为贵也。○弼曰:唯深,故知之者希也。知我益希,我亦无匹,故曰知我者希,则我贵也。○雱曰:道大则知者少,历万世而知者一人,是旦暮遇之也。一本作则我者贵。

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明皇曰:被褐者,晦其外。怀玉者,明其内。故知我者希尔。○河曰:被褐者,薄外。怀玉者,厚内。匿宝藏德,不以示人也。○弼曰:被褐者同其尘,怀玉者宝其真也。圣人之所以难知,以其同尘而不殊,怀玉而不渝,故难知而为贵也。○雱曰:岂辨以相示乎。

知不知章第七十-

知不知,尚矣。

河曰:知道言不知,是乃德之上。○雱曰:不识不知,真知之极。

不知知,病矣。

明皇曰:了法性空,本非知法,於知忘知,是德之上。不知知法,本性是空,於知强知,是行之病。○河曰:不知道言知,是乃德之病。

弼曰:不知知之不足任,则病也。○雱曰:道不可知,且不足知,而彼乃昭然有知,是未尝知道也。未尝知道,而自以为知,则是妄见一切耳,其病大矣。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明皇曰:夫唯能病强知之病.’是以不为强知所病。○河曰:夫唯能病,若众人有强知之病,是以不自病。

圣人之不病,以其病病,

河曰:圣人无此强知之病者,以其常若众人有此病也。

是以不病。

明皇曰:唯圣人所以不病者,以其病众生强知之病,是以不病。○河曰:以此非人也,故不自病,夫圣人怀通达之知,托於不知者,欲使天下质朴忠正,各守纯性。小人不知道意,而妄行强知之事,以自显着,内伤精神,灭寿消年也。○弼曰:病病者,知所以为病。○雱曰:病而

不自知,病者终莫悟矣。

民不田久威章第七十二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矣。

明皇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言人於小有不。畏,拙於慎微,则至於大可畏。○河曰:威,害也。人不畏小害,则大害至,谓死亡也。畏之者,当爱精神,承天顺地也。○雱曰:民朴而生厚,则畏威。上失其道,多乎有为,以小其道,塞其生,枚民巧伪雕薄,而威不能服也。夫如是,则天诛所加,祸乱将起,故曰大威至。

无狭其所居,

明皇曰:神所居者,心也。无狭者,除情去欲,使虚而生白。○河曰:谓心居神,当宽柔不当急狭也。

无厌其所生。

明皇曰:身所生者,神也。无厌者,少思寡欲,使不劳倦。○河曰:人所以生者,为有精神,托空虚,喜清静,饮食不节,忽道念色,邪僻满腹,为伐本厌神。○弼曰:清静无为,谓之居,谦后不盈谓之生,虽其清静,行其躁欲,弃其谦后,任其威权,则物扰而民僻,威不能复制,良民不能堪其威,则上下大溃矣,天诛将至,故曰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无狭其所居,无厌其所生,言威力不可任也。○雱曰:民性本自广大流通,而世教下衰,不能使之复朴,乃蹙其居之广而使狭,厌其生之通而使塞。夫唯狭其居,故民不淳而伪,唯厌其生,故民不厚而薄狭。圣人不然,使民逍遥乎天下之广居,而各遂其浩然之性,则其有干威者乎。《庄子》曰:稀韦氏之国,黄帝之囿,尧舜之官,汤武之室,此明世世下衰,渐狭其居也。彼圣人岂有优劣乎,而居乃渐狭者,所遭之时则然也。

夫唯不厌,

弼曰:不自厌也。是以不厌。明皇曰:夫唯人不厌神,是以神亦不厌人。○河曰:夫唯独不厌精神之人,洗心浊垢,恬怡无欲,则精神居之不厌也。○弼曰:不自厌,是以天下莫之厌。○雱曰:上不自厌其生而尽性,故民亦得尽性也。《庄子》曰:不厌其天,此之谓也。厌者,天厌之厌。

是以圣人自知,

河曰:自知己之得失。

不自见。

河曰:不自显见德美於外,故之於内。○弼曰:不自见其所知,以耀光行藏也。

自爱,

河曰:自爱其身以保精气。

不自贵。

明皇曰:自知其身,防可畏之事,自爱其身,无厌神之咎,不自见其能以犯息,不自贵其身以聚怨也。○河曰:不自贵高荣名於世。○弼曰:自贵则物狭厌居生。○雱曰:自见则矜我,自贵则贱物,此所以自狭其居,自厌其生,亦以狭民之居,厌民之生也。自知则明乎性,而不为妄。自爱则保其身,而不为非,夫然则岂至於干天之威也。

故去彼取此。

明皇曰:去彼见贵,取此知爱。○河曰:去彼自见自贵,取此自知自爱。

勇於敢章第七十三

勇於敢则杀,

河曰:勇敢有为,则杀身也。○弼曰:必不得其死也。

勇於不敢则活。

明皇曰:敢谓果敢,言人勇於果敢从事,则失於谦柔退让,必害於身,故云则杀。不敢者,则可以活身矣。○河曰:勇於不敢有为,则活其身。○弼曰:必济命也。○雱曰:勇敢者,任气生事,轻死以徇其所为,以事为道者也。勇不敢者,迫而后动,不先物以争功,以道为事者也。

此两者,

河曰:谓敢与不敢也。

或利或害。

河曰:活身为利,杀身为害。○弼曰:俱勇而所施者异,利害不同,故曰或利或害也。○雱曰:人之所利,天实害之,故曰天之君子,人之小人,人以为小人则固流俗之所后也,而天实先之。

天之所恶,

河曰:恶有为也。

孰知其故?

明皇曰:两者,敢与不敢也。或,有也。能知不敢者有利,敢者有害,当须勇於不敢,此勇敢之人。动有灾害,乃天之所恶,孰能知其故哉?○河曰谁能知天意之故而不犯。○众曰:下愚小智,但见众人之所利而不知天所恶也,故下文明天道之所以然,当视以为法。

是以圣人犹难之。

明皇曰:圣人犹难为勇敢之事。○河曰:言圣人之明德,犹难者勇敢,况无圣人之德而欲行之乎。○雱曰:圣人与天合德,尚不敢轻诺多易也。

天之道,不争而善胜,

明皇曰:此下言天道谦虚,以戒人事勇敢。天不与物争,四时盈虚,物无违者,故善於胜。○河曰:天不与人争贵贱,而人自畏之。○弼曰: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雱曰:天为群物之父,岂与赤子为敌乎,此所以善胜也。

不言而善应。

明皇曰:天何言哉?福善祸淫,曾无差武,故云善应。○河曰:天不言,万物自动以应时。○弼曰:顺则吉,逆则凶,不言而临应也。○雱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福善祸淫,酬酢万变,无一不至。

不召而自来,

明皇曰:天道不召物所从己,物不能违,自来顺天尔。○河曰:天不自来顺天尔。万物皆负阴而向阳。呼召,万物皆负阴而向阳。○弼曰:处下则物自归。○雱曰:见召於人,臣子之道。天为君父,孰能制之,运至则来,非有召也。

坦然而善谋。

明皇曰:天道玄远,繟然宽大,垂象示变,人可则之,故云善谋也。○河曰:繟,宽也,天道虽宽博,善谋虑人事,修善行恶,各蒙其报也。○弼曰:垂象而见吉凶,先事而设诫,安而不忘危,未兆而谋之,故曰坦然而善谋也。○雱曰:常易故坦然而险故善谋。一本作繟然。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明皇曰:天之网罗,虽恢恢疏远,刑淫赏善,毫分不失。○河曰:天所网罗,恢恢其大,虽疏远,司察人善恶,无有所失。○雱曰:天任理而不任意,其祸福也付之自为,如木有华,还当结实,岂或开而结之哉,而无一不如法者。今世之人,多疑祸福之应,械以小智,自私任意,而不知理,故但见一曲而不睹夫大政也,故知此道也,则世间善恶祸福,随其器之大小,各有迟速之度,要当报之,无有免者。且圣人为政尚贵闷闷,诚使天道之大,而察察其意,则其报复也,岂能周乎。

民常不畏章第七十四

民常不畏死,

河曰:治国者刑罚酷深,民不聊生,故不畏死也。治身者,嗜欲伤神,贪财杀身,民不知畏之也。

奈何以死惧之?

明皇曰:纵放情欲,动之死地,习以为常,常无畏者,人君当以清静化之,奈何更立刑法,以诛杀恐惧之乎?○河曰:人君当宽刑罚,教民去情欲,奈何设刑法,以死惧之。○雱曰:上失其道,俗雕民困,民无所赖生,以抵冒法禁,而上犹以死惧之,然则所杀虽多,乱终不止,则秦以下是也。

若使民常畏死,

河曰:当除己之所残克,教民去利欲也。

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

明皇曰:若使民人皆从清静之化,不敢溺情纵欲,常畏於死,而独为奇诈者,假令吾势得执杀此奇诈之人,孰敢即杀?故下文云。○河曰:以道教民,而民不从,反为奇巧,乃应王法执而杀之,谁敢有犯者。老子伤时王不先道德化之,而先刑罚。○弼曰:诡异乱群,谓之奇也。○雱曰: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而民重死,然后刑行而物服矣。

常有司杀者杀。

明皇曰:如此奇诈之人,天网不失,是常有天之司杀者杀之。○河曰:司杀者,天居高临下,司察人过,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也。

而代司杀,是代大匠断。

明皇曰:人君好自执杀,必不得天理,是犹拙夫代大匠断木。○河曰:天道至明,司杀有常,犹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斗杓运移,以节度行之,人君欲代杀之,是犹拙夫代大匠斲木,劳而无功也。○雱曰:君尊臣卑,各有常分,君以无为而任道,臣以有为而治事,道之与事,相去远矣。故典狱则有司杀,治木则有大匠,君不与焉,仰成而已。世皆知代断之非,而不悟代杀之失,《庄子》曰:上亦有为也,下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德。传曰:舜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道实兼事,故君得兼臣,然君而事事,失其所以为君矣。臣之事事而杀伐,尤为非道,故深言之。盖经称不以兵强天下,而犹曰以道佐主者,诚以以道为主,则岂暇议彼哉。一本而作夫。

夫代大匠断,希有不伤其手矣。

明皇曰:拙夫代断,岂但伤材,亦自伤其手。人君任刑,代彼司杀,岂唯残害百姓,抑亦自丧天和也。○河曰:人君行刑罚,犹拙人代大匠斯,则方圆不得其理,还自伤代天杀者。夫纪纲不得其纪纲,还受其殃也。○弼曰:为逆顺者之所恶忿也,不仁者人之所疾也,故曰常有司杀也。○雱曰:代断伤手而已,代杀乃失其道也。一本无有字。

民之饥章第七十五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也,

河曰:人民所以饥寒者,以其君上税食下太多。

是以饥。

明皇曰:天下之民所以饥之不足者,以其君上食用赋税之太多故尔。○河曰:民皆化上为贪,叛道违德,故饥。○雱曰:张官职禄,制礼用财,将以富民也。而费多增税,末盛本衰,适使之饥而已。一本无也字。

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也。

河曰:民之不可治者,以君上多欲,好有为也。

是以难治,

明皇曰:天下之人所以难理化者,以其君上之有为,有为#2则多难,多难则诈兴,是以难理。○河曰:是以其民化上有为,情伪难治。○雱曰:任察生事,将以治民,而人困俗雕,巧伪弥出,愈难治矣。观上古与后世即其验也。

人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也,

河曰:人民轻犯死者,以其求生活之道太厚,贪利以自危。

是以轻死。

明皇曰:天下之人所以轻其死者,以其违分求生太厚之故,是以轻死。○河曰:以求生太厚之故,轻入死地也。○雱曰:生者不有其生,则生常全,既过於厚,则求欲无已,触刑陷险,视死轻矣。此三者皆以其求,害其所以求,盖明无为之理。

唯无以生为者,是贤於贵生也。

明皇曰:自然之分足则生全,若养过其分则生亡矣。故夫唯无以厚其生为者,是贤於矜贵其生。○河曰:夫唯独无以生为务者,爵禄不干於意,财利不入於身,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使,则贤於贵生也。○弼曰:言民之所以僻,治之所以乱,皆由上不由其下也,民从上也。疑此非老子之所作。○雱曰:厚生必至於轻死,唯无以生为,乃常全矣。贵生者,但贤於轻死,未若无以生为之至也。此篇三事但明其一,则余二可知也。

人之生章第七十六

人之生也柔弱,

河曰:人生含和气,抱精神,故柔弱也。

其死也坚强。

河曰:人死和气竭,精神亡,故坚强也。

草木之生也柔脆,

河曰:和气存也。

其死也枯槁。

河曰:和气去也。

故坚强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

明皇曰:生之柔弱,和气全也。死之坚强,和气散也。欲明守柔弱者,全生保年。为强梁者,丧身失性。○河曰:以其上二事观之,知坚强者死,柔弱者生也。

是以兵强则不胜,

明皇曰:见哀者胜,故知恃强者必败。○河曰:强大之兵,轻战乐杀,毒流怨结,众弱为一,强故不胜。○弼曰:强兵以暴於天下者,物之所恶也,故必不得胜。○雱曰:善胜者积小不胜以为大胜,今此以强为德,则其事必弱也。

木强则共。

明皇曰:本强大,故处於下。枝条柔弱,共生於上。盖取其柔弱者在上,强梁者在下,故下文云。○河曰:木强大,枝叶共生其上也。○弼曰:物所加也。○雱曰:伐而共之。

故坚强居下。

弼曰:大之本也。

柔弱处上。

河曰:兴物造功,大木处下,小物处上,大道抑强扶弱,自然之效。○弼曰:枝条是也。○雱曰:窃尝论之:阴阳道也,阴先而阳后,天地物也,天尊而地卑,故语德则柔弱足以胜刚强,计事则刚强足以制柔弱,世之人睹事而不明乎德,故所谓强者常至於与死为徒也。一本作强大处下。

天之道章第七十七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

明皇曰:天道玄远,非喻不明,故举张弓以彰其用。○河曰:天道暗昧,举物类以为喻也。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

明皇曰:张弓如此,乃能命中,是犹天道亏盈益谦,欲令人君法天字人,故示抑高举下之道。○河曰:言张弓和调之如是,乃可用。夫抑高举下,损强益弱,天之道也。

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

河曰:天道损有余而益谦,常以中和为上也。○雱曰:天道任理,故均。一本补作与。

人之道则不然,

河曰:人道则与天道反也。○弼曰:与天地合德,乃能包之,如天之道,如人之量,则各有其身,不得相均。如唯无身,无私乎自然,然后乃能与天地合德。

损不足以奉有余。

明皇曰:天道平施,裒多益寡,人则违天,翻损不足。○河曰:世俗之人,损贫以奉富,夺弱以益强也。○雱曰:人道任情,故不均。

孰能损有余而奉不足於天下者,其唯道乎。

明皇曰:谁能以己之有余,奉与天下之不足乎?独有道者能尔。○河曰:言谁能居有余之位,自省爵禄以奉天下不足者乎,唯有道之君能行也。○雱曰:有道者与天合道。一本云孰能以有余奉天下唯有道者。

是以圣人为而不恃,

明皇曰:圣人法天,称物均施,施平於物,而不恃其功。○河曰:圣人为德施,不恃其报也。

功成不居。

明皇曰:推功於物,不处其成。○河曰:功成事就,不处其位。○雱曰:一本居作处字。

其不欲见贤耶。

河曰:不欲使人知己之贤,匿功不居荣名,畏天损有余也。○雱曰:恃为处功则见贤,见贤则有余,是招损之道也。一本无邪字。

天下柔弱章第七十八

天下莫柔弱於水,

河曰:圆中则圆,方中则方,拥之则止,次之则行。

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

河曰:水能怀山襄陵,磨铁消铜,莫能胜水而成功也。

其无以易之也。

河曰:夫攻坚强无以易於水。○雱曰:水方圆曲直随物万变,而初不易已,此所以终能胜物也。夫玉石坚强矣,而持以攻物,有时而碎者,以其可易耳。一本云天下柔弱莫过於水。

弱之胜强,

河曰:水能灭火,阴能消阳。

柔能胜刚,

河曰:舌柔齿刚,齿先舌亡。

天下莫不知,

河曰:知柔弱者长久,刚强者折伤也。

而莫之能行。

明皇曰:柔弱之道,胜於刚强,天下未有不知者,知有此道,不能行也。○河曰:耻谦卑,好强梁。○雱曰:得一者寡。一本作故柔胜刚,弱胜强。

是以圣人言:

河曰:谓下事也。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

河曰:君能受国之垢浊者,若江海不逆小流,则能长保其社稷,为一国君主也。○雱曰:垢未若不祥之甚,故但为社稷主。

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

明皇曰:引万方之罪,是受国之垢浊。称孤寡不谷,是受国之不祥。其德如此,则社稷有奉,故天下之人归往矣。○河曰:君能引过自与,代民受不祥之殃,则可以王有天下。○雱曰:圣人所以能柔弱者,体水以为德也。受垢不祥,其纳污受辱之义乎,此可谓智者道尔。

正言若反。

明皇曰:受.国之垢,为社稷主,受国不祥,为天下王,是必正言初若反俗,故云正言若反。○河曰:此乃正直之言,世人不知以为反言。○雱曰:反於小知之近情,而合於大道之至正。

和大怨章第七十九

和大怨者,

明皇曰:与身为怨对之大者,情欲也。和谓调和也。此言人君欲以言教调和百姓,使无情欲,故曰和大怨。○河曰:爨人者死,伤人者刑,以相和报。

必有余怨,

明皇曰:立教化人,不能无迹,斯迹之弊,还与为怨,故曰必有余怨。○河曰:任刑者,夫人情必有怨及於良人也。○弼曰:不明理其契,以致大怨已至,而德以和之,其伤不复,故必有余怨也。○雱曰: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天下始有怨矣。既不能反常复本,而方乃以联合欢,则怨必弥起。

安可以为善?

明皇曰:既有余怨,则不可以为善。○河曰:言一人呼嗟则失天心,安可以和怨为善也。○雱曰:意若为善,而不善之本也。

是以圣人执左契,

河曰:古者圣人执左契,合符信也。无文书法律,刻契合符以为信也。○弼曰:左契者,防怨之所由生也。

而不责於人。

明皇曰:左契者,心也。心为阳藏,与前境契合,故谓之左契尔。圣人知立教则必有逵,有述则是余怨,故执持此心,使令清静,下人化之,则无情欲,不烦诛责,自契无为。○河曰:但刻契之信下,责人以他事也。○雱曰:左契取於人,右契取人,左无事而右主权,故古者分契之法如此也。圣人执左契不从事於物,而物自来合,吾应其合者尔。所谓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然则圣人常受天下之责而无责人之心,是以终无怨。《庄子》曰:以得为在人,以失为在己,汤曰: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此之谓也。记曰:献牛马者操右契,盖默者并券以进,是知左契乃受责者之所执。《史记》曰:操右券以责事。

故有德司契,

河曰:有德之君司察契信而已。○弼曰:有德之人念思其契,不令怨生,而后责於人也。○雱曰:下从事於物,而应物之合者。

无德司彻。

明皇曰:司,主也。彻,通也。言有德之君主司心契,则人自化。无德之主,则将立法以通於人,为法之弊,故未为善。○河曰:无德之君,背其契信,司人所失。○弼曰:彻,司人之过也。○雱曰:彻,通也,物物求通,其塞多矣。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明皇曰:司契则清静,立法则凋残,皇天无亲,唯德是辅,故人君者,常思化淳於无为,不可立法而生事。○河曰:天道无有亲疏,唯与善人,则与司契者也。○雱曰:唯天无亲,但善则与之,明天与圣人同道也。

小国寡民章第八十

小国寡民,

河曰:圣人虽治大国,犹以为小,俭约不奢泰。民虽众,犹若寡少,不敢劳之也。○弼曰:国既小,民又寡,尚可使反古,况国大民众乎,故举小国而吉也。○雱曰:小制国寡,聚民则淳厚,盖国大民众则利害相摩,巧伪日生,观都邑与聚落之民,质诈殊俗,则其验也。

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也。

明皇曰:什,仵也。伯,长也。此章明人含淳和,无所求及,适有人材器,堪为什件伯长者,亦无所用之矣。○河曰:使民各长部曲什伯,贵贱不相犯也。器谓农人之器,而不用征召,夺民良时也。○弼曰:言使民虽有什伯之一器,而无所用之,

当何患不足也。

雱曰:十人所共谓之什器,百人所共谓之百器。清静之治,务使民各遂其生理,而不妄兴作,终无连群聚众之事,故虽器有什伯而不用也。

使民重死,

河曰:君能为民兴利除害,各得其所,则民重死而贪生也。

而不远徙。

明皇曰:少思寡欲,不轻用其生,敦本无求,故不远迁徙也。○河曰:政令不烦,则民安其业。故不远迁徙,离其常处。○弼曰:使民不用,惟身是宝,不贪货路,故各安其居,重死而不远徙也。○雱曰:乐生遂性,故重死安土无求,故不远徙。无道之世,质薄事多,而利欲胜乎好生,末盛本衰,而贪求在乎分外,故触刑陷险,如履平地,而车辙足边交於四方,此亦乱之极也。虽有舟舆,无所乘之。河曰:清静无为,不作烦华,不好出入游娱也。

虽有甲兵,无所陈之。

河曰:无怨恶於天下。○雱曰:民自足於性分之内,则无远游交战之患。

使民复结绳而用之。

明皇曰:舟舆所以利迁徙,甲兵所以徇攻战,两者无欲,故无所乘悚。反朴还淳,复归于三皇结绳之用矣。○河曰:去文反质,信无欺也。○雱曰:事简民淳,故无用文契。

甘其食,

明皇曰:不贪滋味,故所食常甘。○河曰:甘其蔬食,不思食百牲也。

美其服,

明皇曰:不事文绣,故所服皆美。○河曰:美其恶衣,不贵五色。○雱曰:甘食美服,无事而富也。

安其俗,

明皇曰:不饰栋宇,故所居则安。○河曰:安其茅茨,不好文饰之屋。

乐其业。

明皇曰:不浇淳朴,故其俗可乐。○河曰:乐其质朴之俗,不转移也。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

明皇曰:言其近。○河曰:相去近也。○雱曰:人遂其生,故繁息而乐。

使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明皇曰:无求之至。○河曰:其无情欲。○弼曰:无所求欲。○雱曰:近而不交,无求於外也。此尽性之治,故民亦尽其性。窃尝考《论语》、《孟子》之终篇,皆称尧舜禹汤圣人之事业,盖以为举是书而加之政,则其效可以为比也。老子,大圣人也,而所遇之变,适当反本尽性之时,故独明道德之意,以收敛事物之散,-而一之於朴。诚举其书以加之政,则化民成俗,此篇其效也。故经之义终焉。杨子云为《法言》,亦终乎唐虞之言,盖有法乎孔孟与此书也,然子云之说,诚得施於天下,亦何足以与乎圣人之业,可谓有其意矣,而言之过也。一本无使字。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信言不美,

明皇曰:信言者,圣教也。信实之言,不钧於俗,故不美。○河曰:信言者,如其实。不美者,朴且质也。○弼曰:实在质也。○雱曰:信言要於道,道之出言,淡乎无味,何美之有。

美言不信。

明皇曰:美言者,代教也。甘美之言,动合於俗,故不信。○河曰:滋美之言者,孳孳华词。不信者,饰伪多空虚也。○弼曰:本在朴也。○雱曰:离道而语事物,故虽足以美浅闻之听,而非至论也。且言者风波也,何以美为。

善者不辩,

明皇曰:善者在行,无辩说。○河曰:善者以道修身,不彩文也。○雱曰:言近指远,不假繁辞。

辩者不善。

明皇曰:巧滞辫说,故不善。○河曰:辩者巧言也。不善者,舌致患也。土有玉掘其山,水有珠浊其渊,辫口多言亡其身。○雱曰:言以明

道而已,要不烦,何用多说。孔子曰:辞达而已。

知者不博,

河曰:知者谓知道之士,不博者,守一元也。○弼曰:极在一也。○雱曰:极当在乎至微,何事於博。

博者不知。

明皇曰:知者了悟也,博者多闻也。○河曰:博者多见闻,不知者失真要也。○雱曰:溺乎事物之众,而不能反约,愚之甚者,安在乎有知。

圣人无积,

明皇曰:积者执言滞教,有所积聚也。圣人了言忘言,悟教遗教,一无执滞,故云不积。○弼曰:无私自有,唯善是与,任物而已。○雱曰:圣道运乎无方,而我常无滞,故以至无而供万物之求,积而有之,则所得鲜矣,安能大而化之乎,此明知者不博。

既以为人己愈有。

河曰:既以为人施设德化,已愈有德。○弼曰:物所尊也。○雱曰:为人者,施於事业以治天下也,因其势而利之,则吾道不亏,而事业弥广矣。一本为作与,非。

既以与人己愈多。

明皇曰:此明法性无尽。言圣人虽不积滞言教,然以法味诱导凡愚,尽以与人,於圣人清静之性,曾无喊耗,唯益明了,故云愈有愈多。有,明自性,多,明外益。○河曰:既以财贿布施与人,而财益多,如日月之光,无有尽时也。○弼曰:物所归也。○雱曰:与人者,授之以道也,授人以道,如天生物,吾未尝费而物日以伙。既云无积,故又明其能赡足万物,盖唯无积,乃所以能足也。

天之道,利而不害。

河曰:天生万物,爱育之,令长大无所伤害也。○弼曰:动常生成之也。○雱曰:天者群物之宗,常以慈畜万物,岂有害之之意,此明信言不美。夫天理常夷美於此,则害於彼矣。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明皇曰:举天道利物不害者,将明圣人之道施为弘益,常以与人,故不争也。○河曰:圣人法天,所施为化成事就,不与下争功名,故能全其圣功也。○弼曰:顺天之利,不相伤也。○雱曰:一气自运,万物必遂,圣人体大运以有为,行迟速於常度,岂有心於争乎。夫唯如此,故於立言垂法,亦因时乘理,适可而已,非为辩也。然而终以此句者,诚欲体道德之说,莫尚於为而不争。老子经意终於第八十篇,此篇总序其作经之意,亦由南华尽於庄子之死,而更有《天下》一篇,兼明道术之是非,以自积著书之迹。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十竟

#1不:原本无,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改补。

#2“有为”二字原脱,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注本补。

#3受:原作“为”,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改。

释音

櫰而羊切。蹙居月切。昧音妹。贷吐代切。螫失亦切。攫俱缚切。怀子垒、又子委切。嘎一迈切。蒂常音。难乃旦切。脆七岁切。辟音避。繟音固。恢苦回切。栏旖乔小YT音路。愈任与切。纯杜本切。

后序

老氏之书,传於世也久矣,其言微,其旨远,而莫能极。学者非明白洞达。穷道德性命之理,未易测其津涯也。夫老氏岂欲为甚高之论,以取惑於世,盖至道之极,窈冥昏默,虽圣人犹且不能名方。道术既散之际,苟不示其发髴,明其大略,则天下后世,有愚而不灵者,荡然无所适,茫然无所守,不知大道之本原,而为倒置之民也。於是不得已强而为之言以明。夫道大焉,弥满六合而无外,小焉,入乎纤介而无间,其玄则为众妙之门,其粗则治家治国治天下,无乎不在。昔之为注者有三,曰河上公,日明皇,日王弼,夫三家之说,其间不能无去取,然各有所长,要其归宿,莫非究大道之本。近世王雱深於道德性命之学,而老氏之书,复训厥旨,明微烛隐,自成一家之说,则八十一章愈显於世。然世之学者,以老氏为虚无无用之文,少尝加意,陈言鄙论自以为得,殊不知大道之本,由老氏而后明,老氏之经,由数家而后知,非俗学者所易闻也。

太守张公,深达夫道德性命之理,以文章作人,以经卫训多士,常患夫执经者不知道,乃命黉舍之学者,参其四说,无复加损,刊集以行於时,而广其教,俾夫承学之士,知老氏之书非徒为虚诞之辞,极深研精,皆足以造乎至理,其真以治身,其绪余土直为天下国家,则学者岂日小补之哉。迥承教下风,幸得以亲炙,故祇请以书岁月,且不泯其传。

时元符元年十月一日,前权英州军事判官梁迥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