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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录

弘道录卷之一

君臣之仁

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魏乎,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

录曰:尧之为君,千古纲常之主。夫子之论,万世称迷之宗也。大哉者,至极而无以加之名也,亦至变而不可穷之旨也。天者,仁覆悯下之谓也。王者,体仁长人之谓也。仁道至大,与天同体,而圣人以天为体。夫苟以天为体,乃人人而悦之,物物而周之,是或可以言语形容也。或可以言语形容,则铃有所止息,铃有所窒碍,非所谓之大也。是故天惟大,则全体不息,而所以位乎上者,人莫得以知其高深。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尧惟大,则德合无疆,而所以配乎天者,人莫得以窥其限量。盖曰:尧之所以为尧也。夫子峻发其言,以见君人者,铃有包含广覆,无不周徧之心,而后有博厚高明,悠久无疆之业。斯无负於天,无块於尧,且无忝於夫子之论矣。故录,首发明之。

《外记》:尧存心於天下,加志於穷民。一民饥,曰我饥之也;一民寒,曰我寒之也;一民有罪,曰我陷之也。百姓戴之如日月,亲之如父母。仁昭而义立,德博而化广。故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治。

录曰:此所谓尧仁如天也。今夫天斯巍巍乎耳,苟求其故,而一物罔于真,大空而已,天乌用哉。今夫尧斯荡荡乎耳,苟求其故,而一夫不被,亦虚名而已,尧乌用哉。录恐忽於实务,徒事高远,而曰:尧在是焉。呜呼,邈矣。

《尧典》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於变时雍。

录曰:夫子之赞尧曰巍巍,史臣之赞尧曰峻德,皆至极而无以加者也。然不越以亲九族,平章百姓。非有神运于上,甚高难行之事。而所以谓之放勋者,正此之谓也。观者详之。

《列子》:尧治天下五十年,乃游於康衢,闻童儿歌曰:立我需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又有老人含哺鼓腹,击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

录曰:此可见黎民於变时雍也。夫童子无知,老人耄矣,安知所谓帝则耶。盖上古盛时,虽愚夫愚妇,不啻家人父子,其德渐於饥肤,沦於骨髓,不自知其言之若是乎。三代由此遂探里巷歌谣之词,着为定制,列於乐官,被於管弦,观於风化。周《诗》曰: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褊为尔德。正此意也。至秦而后,檗以黔首为愚,於是杆格以至於今也。可恨哉。

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录曰:孔子以大哉赞尧,以无为称舜,其意何居。天,一而已,以其全体无疆而言,谓之大;以其无声无臭而言,谓之无。人但见曰而为昼,月而为夜,寒而为冬,燠而为春,何莫非天之运动也,而安能窥其形乎。舒而为恩,惨而为威,赏而为予,刑而为夺,何莫非君之设施也,而安能见其迹乎。尧与舜,名虽有二,实则一也。夫苟纷纷然曰:尧之成功巍然如是,尧之文章焕然如是,我何为而不可,则见其劳而不见其逸,见其大而不见其泰,乌能恭己南面耶。而不知舜之时,未能外尧以为治。未能外尧以为治,亦未能外尧以为心矣。心岂可一物加之哉。惟不能以一物加之于心,故不见其一毫措之于外。此所谓笃恭而天下平之盛,非若声色之於以化民末也。故再言夫何为哉,所以深致其赞美也欤。

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於民心。

录曰:舜之为舜,始终本末具见於此。盖居上以宽为本,待人以厚为本,临民以恩为本,矜死以哀为本。苟无其本,则以何者而恭己南面乎。后世惟汉之文帝,宋之仁宗,庶几近之。然而功效未臻于唐虞者,无皋陶之迈种与之共理,何以责其身修思永,庶明励翼哉。此又不可不知。

《 家语》:舜之为君也,其政好生而恶杀,其任授贤而退不肖,德若天地而静虚,化若四时而布物也。是以四海承风,畅於庶类,凤翔麟至,乌兽驯德。无他也,好生故也。

录曰:夫子之赞舜至矣,又曰:无他也,好生故也。其意何居。盖王者广昊昊之德,笃生生之恩者也。天有四时,主於生物,而不主於戕物,所以肃杀於秋,闭塞於冬者,正欲以翕聚发散於无穷也。君有八柄,主於养民,而不主於残民,所以除恶务严,禁暴务威者,正欲以保全爱护於无已也。是故常诛四凶矣,虽天下咸服其辜,而舜之心油然如不得已也。皋陶执之,士师识之,虽未尝不出於舜,而实非其本心也。故曰:天下杀之也,非舜得而杀之也。如此则何害於好生之德哉。设使舜之心,或主於一,皋陶曰可杀,吾乃生之,生之似仁已,如民害何,害民非天也。士师曰不可杀,吾乃杀之,杀之似威已,如心害何,害心非德也。故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

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曰: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录曰:尧之时,浩荡浑涵,譬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祷。故帝力何由而知。舜之时,熏蒸洋溢,若风之鼓物吹嘘,弃钥无不周徧。故亦知有愠可解,有财可阜。然皆得之於心,而应之於手,有不期然而然者。以是播於《韶乐》 ,夫安得而不尽善尽美耶。

夏后氏敏给克齐,其德不爽,其仁可亲。

录曰:尧、舜、禹,皆大圣人也。《家语》称各不同。盖尧素履君位,万古特尊;舜、禹尝起侧微,亲民之事不可与如天等也。吾夫子立言之意,固自有在。

《虞书》: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

录曰:禹何以敏给克齐哉。夫洪水滔天,下民涂炭,正由五行不能相克,水火不能既济,天乃锡禹洪范九畴,使禹不能敏以从事,损其有余,益其不及,务俾齐给。则彝伦何由叔哉。所谓六府三事,即洪范皇极。而其仁可亲,莫过於此。

《周颂》: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粒我蒸民,莫匪尔极。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陈常于时夏。

录曰:此所谓极,即大学之至善也。盖天以生物为心,其阴阳二气,乾道坤道,何所不用其极乎。苟有一毫之未至,一息之未仁,则不足以生物,而不得谓之天矣。圣人以养民为心,其亘之租狂,亘之糜芭,何所不要其至乎。苟有一物之不褊,一土之不宜,则不足以养民,而不得谓之稷矣。此仁之至极,非周公莫能知之,而尊祖配天之祭,所由以义而兴起也。

《孟子》曰: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於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勋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

录曰:夫鱼鳌不可以为命,木石不能以厚生,禽兽不足以兴治,胥於陷溺者也。故民不食则饥,营窟则劳,然而良心之天固自若也。苟无教,则人心贸贸焉,人欲肆而天理窒。举天下含齿戴发之流而反,不如角者、鬣者、瓜而牙者之无以难也。何也。彼角者止於触而已,鬣者止於逸而已,爪而牙者止於噬而已。若人而无天理以为之制,人欲以为之防,则其反覆狙诈,残民害物,有不可胜言者矣。然后知玄王为法於天下,可传於后世,非但曰小补云尔,其祀殷配天不亦宜乎。

《虞书》曰:皋陶迈种德,德乃降,黎民怀之。

录曰:夫皋陶之德,何以谓之迈种耶。盖刑者,民之心也,大则躯命关焉,小则康耻系焉。其加于民至切,而入人至深,民之畏之甚於水火也。夫苟虽知其重,而或摄嫌避疑,适巡畏缩,则不可谓之迈。亦有虽得其情,不能哀矜勿喜,期于无刑,则不可谓之种。一毫无所壅之,谓迈;一毫无所技之,谓种。此民协於中无以异於三圣,为粤若稽古不嫌同辞也欤。

益赞于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至诚感神,蚓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

录曰:禹何以有是征乎。地平天成,遐迩一体,不可使一夫不被尧舜之泽也。益何以有是赞乎。成允成功,不曰满假,不可以一事而存矜伐

之心也。此至仁之泽,垂之万世,尚有余馥焉。今之君子,不可不知。

《商书》曰:克宽克仁。

录曰:宽者以言乎其量也。宽可以加于仁乎。邵子曰:三王之世如秋。如秋,凌如也,不免于肃杀之威矣。故以二字赞汤,所谓代虐者欤。

《史记》:汤出,见人张网四面而祝之曰:从天坠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皆罹吾网。汤解其三面,止置一面,更祝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不用命者,乃人#1吾网。汉南诸侯闻之,曰:汤仁至矣,及禽兽。归之者四十余国。

录曰:此可见其克宽也。夫汤伐夏,救民者也。今观其言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不用命者,乃入吾网。呜呼。於物且然,蚓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为之乎。后世亦有禁捕乌雀,立放生之碑者,何以不能服人耶。孟子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汤以懋昭大德,建中於民,故因其及物之仁,遂致人归之众。倘为仁之功未至,偶有一念之施,而遽期其效甚者,役心于慈悲,殉志於清冷,专以不杀为德,好道为七,则亦徒然而已。此录之意也。

《大学》曰: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

录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仁至难言,可以浅近求之乎。肇端於念虑之萌,至微而不可见也。及其至也,天下莫能载焉,至褊而不可穷也。智周乎万物,而不出於本心之中;道济乎天下,而不外于一腔之内,此为人君者止于仁也。抑《诗》以穆穆,称文王也。章又表而出之曰:天子穆穆。其与诸侯皇皇,何不伴也。天子者,如天运于上,天惟深远而不可测,故能神其鼓舞,有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之机。君惟深远而不可测,故能极其惨舒,有不大声色,不长夏革之妙。设使一鼓而雷,一润而雨,皆能知之,则人将不贵之矣。一指而怒,一激而喜,皆能识之,

人亦何畏之有哉。此诗人之深意,不可以不知也。

孟子曰:文王视民如伤。

录曰:此止于仁之心也。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是心也,其视民如伤之心乎哉。曰:文王之时,未有疮庾者也,亦未有呻吟者也。

蚓惠鲜怀保,不啻其至,何至如伤乎。而不知大圣人,未尝自以为然也。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春祈寒小,夏暑雨小,民亦惟曰怨咨。不特此耳,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然则文王之心安得而不切切哉。此渐民以仁,至於沦肌泱髓,非可以一朝一夕求之也。

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粱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也。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普以富人,一及此劳独。

录曰:此止于仁之事也。所以谓文王以百里,非爻为天子也。方百里之岐,而八百年之施为气象,举在其中,此非为政於天下乎。乾称父,坤称母,民则吾同胞也。虽有荣独鳏寡之殊,而圣人视之,若身之有疼疠焉,己之有疾痛焉。虽欲释之,谁得而释之;虽欲后之,谁得而后之。人惟不能肖天地之德,帅天地之性,是以贼虐无辜,播弃黎老,以自绝于天而不自知也,岂不哀哉。

《周南》:纺鱼俯尾,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

录曰:此止于仁之效也。纣居天位为天子。天子作民父母,势可以生杀,权可以废置,而其向背之情乃如此。苟求其故,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故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心也。然则文王岂能招而来之,推而去之哉。观乎人心,则见天心;观乎民命,则见天命而已矣。

《周颂》:绥万邦,屡丰年。

录曰:此圣人以仁事天之实,天心感应之至,非或者文饰之辞也。然则周饥克殷而年丰,果何所由乎。纣为天下逍进主,所任用非,剖克聚敛,则疆御暴虐。天心之厌恶,不啻雷电之威,岂叉择人而施其击搏乎。是故周之饥,商之烈也。及夫妇马华山之阳,放牛桃林之野,黎民复业,良善得生,以稷之耕稼,教商之遗民。是故殷之安,周之福也。此录外意也。

《通鉴》:交趾南有越裳氏重译而献曰:道路遥远,山川阻深,恐一使不通。故重三译而来朝。周公曰:德泽不加,君子不飨其质。政令不施,君子不臣其人。译曰:吾受命国之。黄耆曰:天之无烈风淫雨,海不扬波,已三年矣。意者中国有圣人乎,盍往朝之。周公归之於王,称先王灵神,致荐于郊庙。

录曰:此书契以来所仅见者,不知当时何以致此乎。《中庸》曰:是以声名洋溢於中国,施及蛮貊。丹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曰月所照,霜露所坠,几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圣神,功化之极。故有此应也。夫周家积功累仁,干有余年,以至文武成康之际,真元会合。天地於此而交,万物於此而泰,上而三光曰月明,风雨时,下而九州山不童,川不竭;进而在疆,嘉禾生,岐麦至,退而在郊,凤凰呜,麒麟出,则远而八荒,宁无重译来王之事乎。此圣人至德渊微,自然之应。不然白狼白雉,何益於浸衰稽-首呼。韩何补於不振,至莽加之以褒颂,只为篡窃之媒尔,可同日语哉。

召伯巡行南国,以布文王之政。或舍甘棠之下,其后人思其德,故爱其树而不忍伤,曰: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茨。蔽芾甘棠,勿剪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

录曰:愚观甘棠之咏,而知政教之入人与。夫恩泽之及物,譬之和风焉,播於春煦之时,而人不以隆冬之闭塞少之也;譬之甘雨焉,沛於长养之曰,而人不以大旱之枯稿忘之也。今去风公之时,不知其几何,而诵其书,读其诗,宛然遗恩之在目。不知生於其世者,又将何如。此君子所以油然於不忍人之政欤。

南国诸侯遵召伯之教,服文王之化,能修身齐家,以治其国。而其仁民之余恩,又有以及於庶类。故诗人美之虞:彼茁者葭,一发五肥,于嗟乎绉。彼茁者蓬,一发五纵,于嗟乎绉虞。

录曰:以愚观於二南之世,其君则麟也,臣则骄虞也,士则羔羊也,民则公侯也,胡其和气之充塞乎。夫和者,天地之心,而神明之德也。

主和德於上,百僚和集於下,则万物之和有不期然而然者。故君暴虐,则臣鹰鸥矣。君松棘,则臣臬境矣。而国有蛮髦,野有兕虎,安在其草木之茂,禽兽之多乎。明永乐二年,周王献骄虞,儒臣作颂亦如此。

《系辞》: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

录曰:从古以来,言仁者多矣。吾夫子始密察之。乾称父,坤称母,非有圣人成位乎。中则天地何由而位,万物何由而育。故德不可以徒而视也。叉能体仁,然后足以长人。故位不可以虚而拘也。财者,民之心,得其民,斯得天下。故仁不可以泛而施也。盖絮矩则曰仁,放利则曰怨,一言以蔽之,只在公私之间而已矣。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智、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一展公曰:夫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实固不足以成之也。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功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曰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跆,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矣。顺乎亲有道,反#2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祁,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辩,辩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录曰:为政在人,而不由於学问,可乎。此其所以首出百王卓冠群伦者。抑吾夫子之论政,达道达德,九经也。后世之论政,约法律令,条章也。以为《论语》 四字,终身未尽。亦有《 贞观》 一编,千古冠越者,於此可以鉴矣。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於井,皆有休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於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

录曰:夫所谓之忍者,以刃加於心而曰忍。心非可刃也,有形之锋可避,无形之锷难当也。是故齐宣王不忍一牛之死,至毁人宗庙,迁人重器,系人旎倪,孰可忍哉。梁惠王不忍其民之饥,至东败於齐,西丧於秦,南辱於楚,又可忍哉。盖孟子之时,去古又远,天下纷纷大乱,其於休惕恻隐之心荡然鲜矣。虽争以千言万语,皆为是心所夺。若非吃紧以其良心真切之处,人人可得而验者观之,则亦何益之有哉。此赤子入井之论,发前圣所未发,不可以不录也。

滕文公问为国,孟子对曰:民事不可缓也。《 诗》 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绚,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取於民有制。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彻者,彻也;助者,籍也。夫世禄,滕固行之矣。《 诗》 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於上,小民亲於下。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诗》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文王之谓也。予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使毕战问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将行仁政,选择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滕壤地褊小,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亩,余夫二十五亩,死徒无公#3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泰#4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此其大略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

录曰:孟子告文公以七一之法,犹有子告哀公以盍彻也。而文公遂能使毕战问井地,则其天资之美,较之哀公,可谓天渊矣。自书契以来、论仁政者,莫详於此。然而君子未尝不怃然叹惜者。嗟乎。非言之艰,行之惟艰。三代之於后世,何以异哉。圣贤之法言,犹匠氏之绳墨,医师之方衍也。不欲为方圆,则亦已矣。如具欲为方圆也,而曰:我般输其可哉。不欲为缄砭,则亦已矣。如其欲为缄砭也,而曰:我卢如其可哉。故曰:有王者起,铃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圣贤之究心,如是而已,岂若后世刻意於成功,期效於旦暮者同曰语哉。

《礼记□月令》:立春之曰,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春於东郊。还反,赏公卿大夫於朝,命相布德和令,行庆施惠,下及兆民。是月也,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萌动。王命布农事,以教道民。乃修祭典,牺牲毋用牝,禁止伐木,恐覆巢,毋杀孩虫,胎夭飞乌,毋麝母卯,毋聚大众,毋置藏椁,掩骼埋赀。是月也,不可以称兵。称兵必有天殃。兵戎不起,不可从我始,无变天之道,毋绝地之理,毋乱人之纪。

录曰:以月令终焉者,世降凌夷,仁道荒芜,君德颓败。惟圣人上奉天道,下尽人事,而在我亦以预养是心,而广为仁之衍也。

弘道录卷之一竟

#1“人”据文义疑作“入”。

#2“反”原作“女”,据文义改。

#3“公”据文义疑作“出”。

#4“泰”据文义疑作“养”。

 

弘道录卷之二

君臣之仁

《汉记》:孝文皇帝元年春,诏曰:方春时和,草木群生,皆有以自乐,而吾百姓鳏寡孤独穷困之人,或咕於危亡,而莫之省忧,为民父母将何如。其议所以赈贷之。

录曰:以元年之诏继月令者,汉承秦后。人君之恩希阔寥落,譬则天地闭塞而成冬也。读是若枯者复生,绝者复苏,此何等气象也。益可以见生生之恩,叉无泯灭,穷尽其渊哉,为世虑乎。

又曰: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今岁首,不时使人存问长老。又无布帛酒肉之赐,将何以佐天下子孙孝养其亲哉。具为令有司,请令县道年八十以上赐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以上又赐帛,人二疋,絮三斤。

录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帝可谓能举斯心矣。虽然西伯善养老,非家赐而人益之也。导其妻子,教之树畜。帝知赐民老,而使长史阅视丞,若尉与啬夫、令史、二千石,各遣吏巡行,不称者督之。呜呼。何不制五亩之宅,百亩之田,而使长吏各属分任其责乎。

十二月,诏曰:法者,治之正也。今犯法已论,而使无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为收举。朕甚不取,其除收学相坐律令。

录曰:孟子之称文王,铃曰:罪人不学。帝虽未能究竟扩充,然而汉之元气勃勃然矣。贾山所以谓山东布诏令,民虽老赢疮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者如此。

二年秋九月,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民之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朕忧其然。故今兹亲率群臣耕以劝之,其赐天下今年田租之半。

录曰:此帝用贾谊之言也。夫谊通达国体者也,岂不知背本趋求之故欤。任民所耕,不限多寡,遂致豪右兼并,贫民逐末,此探本之论也。末技游食之民,非不欲归耕也,无立锥之地,则何所措乎足耶。有国者可不务变通乎。谊尝劝立汉制,更秦法,言而无益,故就帝之所及语之。而帝爱民之性出於天也,其亲耕以率天下,而赐民田租之半,岂非千古之美谈欤。然不知自识者观之,只以为豪右劝耳,而小民亦不过为有力者所使,非三代劝农之道也。

十二年春,诏曰:道民之路,在於务本。朕亲率天下农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岁一不登,民有饥色,是从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务也。吾诏书数下,岁劝民种树,而功未兴,是吏奉吾诏不勤而劝民不明也。且吾农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忧,将何以劝焉。其赐农民今年田租之半。

录曰:此帝用晁错之言也。夫错刻薄寡恩之人也,犹能知务农贵粟之道。其募民入粟拜爵,曾未瓮何,而边食可支五岁,郡县可支一岁,遂再赐民田租之半。后世募民入果二频岁屡行,未能若是。何也。盖文帝之募民以为民也。复世之募民以为己也。彼以无穷之财,供有限之用,而此以有限之财,恣无穷之用。此其所以异也。

十三年六月,韶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尘身从事,而有租税之赋,是谓本末者无以异也。其於劝农之道未备,其除田之租税,赐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数。

录曰:自是年为始,不收民租者,十有余岁,岂非千古之罕俦欤。盖上躬修玄默,而将相少文多质,是以史安其官,民乐其业,畜积岁增,户。寝息。然则帝之富庶皆自己,损之於民,无所益也。夫豪强占田瑜多,算收太半,官除田租不赋,而私家铃取赢焉。虽尧舜不能‘有所益也。故君恩重於三代,而民间酷於亡秦。皆当时君臣不能深本,而只以资富(硕□强也。可惜哉。

十六年春三月,韶曰:问者数年比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乃天道有不顺,地利宁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废不飨,与何以致此。将百官之奉养或废,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会度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於古犹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百姓之从事於末,以害农者蕃,为酒嘐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间焉者众与。细大之意,吾未能得其中。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也。

录曰:文帝之为民,无以加诸也。何以曰:愚而未明乎。夫相,人君所以备顾问,指迷解惑也。有如张苍者,水土之不辨,何以责其率意远思哉。夫一言以蔽之,曰:不息寡而息不均。苟有均民之心,以度田则给,以计。则益,何息古有余而今不足哉。徒知反躬,而不知所以反;徒首过咎,而不知所以过;徒与丞相列侯史二千石博士议,而不知所以议。孟子不云乎: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读是而后下绍,爻有达其咎者。

孝景皇帝元年五月,复收民田租三十而税一。

录曰:责文帝者,春秋之义也。录景帝者,善善之心也。景之於文,不自嫌矣。而三年无改於父之道,不可谓孝乎。东汉光武六年诏,收见田租三十而税一,如旧制。制者,元年之制也。文景之泽,其长矣乎。后二年夏四月,韶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源也。夫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集盛祭服,为天下先,不受献,臧大官,省县赋,欲天下务农。蠢素有畜积,以备灾害。疆毋攘弱,众毋暴寡,老耆以寿终,幼孤得遂长。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或诈伪为吏,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县丞,长吏也,奸法与盗盗,甚无谓也。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职。

录曰:以文景之时,而乃有诈伪之吏,货路渔夺,无以异於为盗者,何不责之辅相,而独令二千石各修其职乎。盖自萧曹画一之后,陈平问钱谷不对,反加称善;丙吉不问道傍死人,以为知体;王陵一以正对,则谢罢之;亚夫奉帝如约,则又罢之;而陶青、刘舍、卫绾皆碌碌庸人,何以责其裁成辅相,以左右民哉。故终汉之世,无一相业可称。为君者恣己之所施,如摘植冥行,亦安敢望其县丞长吏之皆得其人哉。

三年春正月,诏曰:农,天下之本也。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以为币用,不识其终始。问岁或不登意,为末者众,农民寡也。其令郡国务劝农桑,益种树,可得衣食物。吏发民,若取庸,采黄金珠玉者,坐脏为盗。

录曰:景帝不作雕文刻镂,锦绣纂组。及禁探黄金珠玉,与文帝之敦朴无以异也。二帝之所以致殷富之本,正在於此。夫弛于民者有限,而费于上者无穷。苟弛其一而用其二,虽有弛之之名,其奖正如景帝之所戒者,故铃有坐脏为盗之令,而后有带牛佩犊之风。为人上者,不可以不察也。

《汉书食货志》:汉兴,自天子不得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盖藏。天下己平,高祖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孝惠高后时,量吏禄,度官用,以赋於民。而山川园地,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於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焉,不领於天下之经费。漕转山东栗,以给中都官,岁不过数十万石。继以孝文、孝景清净恭俭,安养天下。七十余年之问,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凛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於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而阡陌之间成群,乘犊牝者槟而不可聚会,守闻阎者食梁肉,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故人人#1,

#2也;虽然有高明光大之董子、无以易好大喜功之世宗,而少年才美之贾生,安能胜多质少文之绛灌乎。此伊周遇主,汤文共济,咸有一德之难再也。

《西汉循吏传》:景帝时,文翕为蜀郡太守,仁爱好教化。蜀地辟陋,有蛮夷风,文翁欲诱进之,乃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千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数岁,蜀生皆成就还归。文翁以为右职,用次察举,官有至郡守刺史者。又修起学官於成都市中,招下县子弟以为子弟,为除更县,高者以补郡县吏。为孝弟力田,常选学官僮子,使在便坐受事。每出行县,益从学官诸生明经饬行者,与倪使传教,令出入闺合,县邑吏民见而荣之,数年争欲为学官弟子,富人至出钱以求之,县是大化,比齐鲁焉。至武帝时,乃令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自文翁为之始。后终於蜀,吏民为立祠堂,岁时祭祀,不绝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录曰:翁之力行,有由然哉,有由然哉。夫馑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乃王政之本也。文景之鸿业,惜乎独少此耳。天乃笃生此翁,虽不当路於汉,继世因之,郡国皆立学官,以至于今。不但为王者师,亦可为后世法矣。立祠而祀之,非偶然也。

越尉佗自立为帝,召贵佗兄弟,以德怀之,佗遂称臣,与匈奴结和亲。后而背入,盗命边备,备守不发兵,深入恐烦百姓。昊王诈病不智,赐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谏说虽切,常假僭纳用焉。张武受赂金钱,觉,更加赏赐,以魄其心。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思於礼义。断狱数百,几致刑措。呜呼,仁哉。又曰:孔子称斯民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信哉。周秦之敝罔密之俊而軏不胜,汉兴扫除烦苛,与民休息,至于孝文加之以恭俭,孝景遵业,五六十载之问,至于移风易俗,黎民醇厚。周云成康,汉言文景,美矣。

录曰:详读二赞,未尝不抚然叹息,见先王之遗恩焉。故备录之。或曰:然则可比於三代之君否。《易》曰:穷理尽性,以至於命。《中庸》曰:其次致曲。性之不可以已也。如此夫,刚柔未发之谓中,发而皆中节之谓和。其次则叉自其发见之偏者而克之,以极于天命之本然。《洪范》所谓建用皇极,又用三德是已。是以古之圣王抚世酬物,因时制真,阳以舒之,阴以敛之,执其两端,用其中於民。故能纳天下於皇极。帝之天资,回进於是,乃不能穷致事物之理,推极本体之性,博求元圣与之同,内以朝夕纳诲,启心天心。故其功用止於一待,固无以进于三伐。

黄霸明察内敏,温良有让。自武帝用法深,昭帝遵之,以刑罚痛绳群下俗吏。上严酷,而霸独宽和为名。宣帝垂意,恩泽诏数下,吏不奉宣,霸为太守,选择良吏,分部宣布诏令,令民咸知上意。使邮亭、乡官皆畜鸡豚鳏寡贫穷者。然后为条教帅伍长,班行之於民间,之意。及务耕桑,养,去食谷马米灵靡密,霸精力能推行之。吏民见者察绎问它阴伏以相参考。尝欲有所司择长年廉吏遣行,属令周密,吏出不敢舍邮亭食於道傍居,所问毫座不敢有所隐。有死无以葬者,乡部书言处。某所大木可以为棺,以祭,吏往皆如言。其识事聪明如此吏民不知所出,咸称神明。奸人去,宅郡,盗贼曰少,乡化孝子弟弟,以赡,置父老师,劝以为善防奸节用殖财,种树畜初若烦碎,然纽阁次寻,以霸具知其起鳏寡孤独霸具为区某亭堵子可力行教化而后诛罚务在成就全安之,以是得吏民心,岁增,治为天下第一下诏曰:颖川太守霸真妇顺孙田者让畔,道不拾遗,天子以其治行宣布诏令,百姓,曰以众多,养视鳏寡贫穷。或八年亡重罪囚户口,赡助吏民乡于教化,兴於行谊,可谓贤人君子矣。

录曰:孔子告哀公:以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孟子告齐梁之君,皆悻惮鸡豚狗竞之畜,鳏寡孤独之养。诸君皆莫能行。至汉而后,黄霸力能任之。可见圣贤之言,有同日月;人心之天,无问古今。政本蒲卢之易,民无秦越之分。惜乎限於颖川,不能褊于天下,蚓独长於治民,劣於辅相。此治非三代,效非圣贤,所由分也。

龚遂忠厚刚毅,有大节,宣帝在位久之。渤海左右郡岁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制。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遂为渤海太守,时年七十余。宣帝谓曰:渤海废乱,朕甚忧之。君何以息其盗贼。遂对曰:海濒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於饥寒,而吏不恤,故使赤子弄兵於演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上闻遂对甚说,因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使宜从事。上许焉。郡闻新守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属县,悉罢逐捕吏,诸持姐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盗贼。单车至府,郡中翕然,盗贼亦皆罢,漱海又多劫掠,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而持钦组。於是悉平,民安土乐业,乃开仓凛,假贫民,选用良吏,尉安牧养焉。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令口种一树,榆百本,鳄五十本,葱一畦韭,家二母氦五鸡。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春夏不得不趋田亩,秋冬课收敛益,畜果实菱芦,劳来循行。郡中皆有畜积,吏民富实,狱讼止息。

录曰:龚遂之对,古今之名言也。帝称信赏铃罚,吏称民安,乃此之类矣。有如一实百虚,何以言中兴伴德商周乎。呜呼。龚遂往矣,钩钮刀剑,竞牛鸡犊,不与俱往,惟吾善怀而已。有如户鸡家竞,带牛佩犊,犹息不治,而口刀舌剑,挥戈露刃,遂使良民胥为寇仇,独何心欤,独何心欤。

召信臣以明经甲科,视民如子,所居见称。迁南阳太守,为人勤力,有方略,好为民兴利,务在富之,躬劝耕农,出入阡陌,止舍乡亭,稀有安居,时行视郡中。水泉开通沟渎,起水门提关,凡数十处,以广溉灌。岁岁增加,多至三万顷,民得其利,畜积有余。信臣为民作均水约,束刻石於田畔,以防分争。禁止嫁娶送终奢靡,务出於俭约。府县吏家子弟好游放,不以田作为事,辄斥罢之,甚者案其不法,以视好恶。其化大行,郡中莫不耕稼力田,百姓归之,户口增倍,盗贼狱讼衰止,吏民亲爱,号曰召父。

杜诗少有才能,建武中为侍御史,安集洛阳。复使之河束,诛降逆贼,拜成皋令。视事三岁,举政尤异,迁南阳太守。性节俭,而政治清平,以诛暴立威,善於计略,省爱民役,造作水排,铸为农器,用力少,见功多,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田土,郡内比室殷足。时人方於召信臣。故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

录曰:《诗》云: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至是而始见焉。岂非千古之一快乎。

东汉张堪志美行厉,年十六受业长安,诸儒号曰:圣童。世祖时,征拜骑都尉,后领票骑将军。杜茂营击破匈奴於高柳,拜渔阳太守。捕系奸猾,赏罚必信,吏民皆乐为用。匈奴当以万骑入渔阳,堪率数千骑奔击,大破之,郡界以静。乃於狐奴开稻田八千余顷,劝民耕种,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穗两岐。张君为政,乐不可支。视事分年,匈奴不敢犯塞。帝闻,召见诸郡计吏,问其风土,及前后守令能否。蜀郡计橡樊显进曰:渔阳大守张堪,昔在蜀,其仁以惠下,威能讨奸。前公孙述破时,珍宝山积,而堪去职之曰,乘拆辕之车,布波囊而已。

录曰:汉文帝有言曰:吾得廉颇、李牧而以为将,吾岂忧匈奴哉。古之渔阳,今京兆近郊之地也。嘉靖中,数产瑞麦。如堪之所歌,已有之矣,如堪之所志,世岂无其人乎。行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然则金宝山积,何如麦穗两枝耶。君子可以自助矣。

卓茂宽仁恭爱,乡党故旧,虽行能不同,而皆爱慕欣欣焉。迁密令,劳心谆谆,视人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人亲爱,不忍欺之。人常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问之曰:亭长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曰:往遗之耳。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曰:窃闻贤朋之君,使人不畏吏,吏不取人。今我畏吏,是以遗之。吏既卒受,故来言耳。茂曰:汝为蔽人矣。凡人所以贵於禽兽者,以有仁爱知相敬事也。汝独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问耶。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礼也。且归念之。於是人纳其训,吏怀其恩,教化大行,道不拾遗。光武初访求茂,诏曰:前密令卓茂束身自修,执节淳固,诚能为人所不能为。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

录曰:晔论曰:建武之初,雄豪方扰,斯固倥惚不暇给之曰,卓茂断断小宰,无他庸能,而首加聘命,优辞重礼,其与周武式闲表位何以异哉。然则虽以茂之醇德,实上之至仁。光武於是乎,不可及矣。

鲁恭拜中牟令,专以德化为理,不任刑罚。讼人许伯等争田累,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责,辍耕相让。於是吏人信服。建初七年,郡国螟伤稼,大牙绿界,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闻之,疑其不实,使橡肥亲往廉之,恭随行阡陌,俱坐桑下,有雉过止其傍,傍有童儿,亲曰:儿何不捕之。儿言:雉方将雏。亲瞿然而起,与恭诀曰:所以来者,欲察君之政迩耳。今虫不犯境,此一异也。化及乌兽,此二异也。坚子有仁心,此三异也。还府具以状白安。是岁嘉禾生,恭便坐廷平。安因上书言状,帝异之。

录曰:自汉至今,千五百有余年,龚黄早鲁之名,未常泯灭,不但生荣死哀,而实超今迈古也。乎选矣。唐、不以后,难乎远矣。

弘道录卷之二竟

#1后文有缺。查《汉书□食货志》载后文为“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谊而黜块辱焉。於是罔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并兼豪党之徒以武断於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於奢侈,室庐车服借上亡限。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2前文有缺。

 

弘道录卷之三

君臣之仁

《唐书□ 食货志》曰:唐之始时,授人以口分世业田,而取之以租庸调之法。其用之也有节。盖其畜兵以府卫之制,故兵虽多而无所损;设官有常员之数,故官不滥而易禄。虽不及三代之盛时,然亦可以为经常之法也。

录曰:唐之太宗,未可班於古之帝王也。而录之以贤者,不能无遗憾也。董仲舒常建议曰:秦用商鞅之法,除井田,民得买卖,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小民安得不困苦。井田之法虽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赡不足,塞并兼之路。时武帝方兴功利,竟不能用。哀帝时,师丹复言,累世承平,豪富史民訾数巨万,而贫弱愈困,宜略为限。时贵近未便,亦不行也。乃俾王莽假王田之名,增乱长祸,则何益哉。普武平吴之后,虽有占田七十亩之制,未几五胡之乱,至魏孝文始纳李安世之言,行均田之法,齐周隋因之。呜呼。孰忆大汉四百余年之

问,大贤建议屡言而不足;而区区六朝之际,李安世一言而有余,逮於有唐毅然行之,愚安能已於跃然之喜耶。

唐制度田以步,其阔一步,其长二百四十步为亩,百亩为顷。凡民始生为黄,四岁为小,下六为中,一十一为丁,六十为老。授田之制,丁及男年十八以上者,人一顷,其八十亩为口分,二十亩为永业,老及笃疾废疾者,人四十亩;寡妻妾三十亩;当户者增二十亩;皆以二十亩为永业,其余为口分。永业之田,树榆枣桑,及所宜之木,皆有数。田多可以足其人者为宽乡,少者为狭乡。狭乡授田,减宽乡之半。其地有薄厚,岁一易者倍授之,宽乡三易者不倍授。工商者,宽乡臧半,狭乡不给。凡庶人徙乡,及贫无以葬者,得卖世业田。自狭乡而徙宽乡者,得并卖口分田。己卖者不复授,死者收之,以授无田者。凡收授,皆以岁十月,授田先贫及有课役者。凡乡田有余#1以给比乡,县有余以给比县,州有余以给近州。

录曰:此唐授田之法也。盖自五胡云扰之后,民之耕农者无几。后魏因之,各以露田授民。露田者,荒田无主,不栽树者也。诸桑田不在所授之限。桑田者,民之永业,所常治者也。唐世因之,遂有世业口分之分。意者其初亦非公收在官,而授无田之民。祗因桑田不在所授之限者,而名为世业;因露田原授於民者,而限为口分。不然,若世业既官为,树以桑枣所宜之木,何以仍得买卖分。既随其老幼之差殊,口力之众寡,乡田之宽狭,而官为收授之。然则但令食其所出,不令擅其所有,何以又得并卖之乎。古之立法最禁徙常。《王制》曰:井里不常。孟子曰:死徒无出乡。今令庶人各地迁移,自狭乡徒宽乡,又得并卖其口分田,惟死者收之,以授无田者。如此则民安得不徒之,又安得不亡之,又安得所收之田而以授人乎。此皆施行矛盾,不知作史者之误耶,抑为政之误耶。夫自秦而下千四百有余年之问,而能行授田之法者,自唐伊始,固足以见其难矣。而其制不能无可疑。至永徽以后,始禁民不得买卖,买者还地而罚之。抑后矣。无惑乎,鱼并之如故也。

凡授田者,丁岁输绢二斛,稻三斛,谓之租。丁随乡所出,岁输绢二匹,绫拖二丈,布加五之一,绵三两,麻三斤,非寞乡则输银十四两,谓之调。用人之力,岁二十曰,闰加二曰,不役者曰为绢三尺,谓之庸。有事而加役二十五曰者免调,三十曰者租调皆免,通正役不过五十曰。

录曰:此唐征科之数也。所以谓租庸调者,以人丁为本。而调之云者,犹其曰:调停之调。盖以土产各有所宜,如绢绞施,随宜赋其一丈,非谓各二丈为六丈也,布麻亦然。今志岁输绢二疋,縿訑各二丈,布加五之一,绵三两,麻三斤,非桑乡则输银十四两,疑此反重於常算矣。观者要当以《通典》,及《会要》所载为正。《会要》:丁随乡所出,岁输绢绞绞各二丈,布加五之一,绵二两,输布者,麻三斤,以为调。

自王公以下,皆有永业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总麻以上,亲内命妇一品以上,亲郡王及五品以上,祖父兄弟职事勋官三品以上,有封者若县男父子,国子太学四门学生博士,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同籍者,皆免税课役。凡主户内有课口者,为课户。若老,及男废疾笃疾,寡妻妾,部曲客,女奴婢,及视九品以上,官不课。凡里有手实,岁终具民之年与地阔陋为乡帐,乡成於县,县成於州,州成於户部。又有计帐,具来岁课役,以报度支,国有所须,先奏而敛之,数书于县门村坊,与众知之。水旱霜蝗耗十四者,免其租,桑麻尽者免其调,田耗十之六者免租调,耗亡者诸役皆免。

录曰:此唐镯复之政也。自王公以至於庶人,皆有品节限量,使其子孙能世守之,何以不能久致太平乎。奈何,不旋踵而失之也。故愚尝谓,

汉子孙能守三十税一之法,而其祖宗不能创什一中正之规,唐祖宗能设科条禁令之目,而其子孙不能存节用爱民之心。均之无能及於三代也。

太宗方锐意於治,官吏考课,以鳏寡少者进。考如增户法失劝道者,以臧户论配。

录曰:此唐殿最之法也。使京官五品以上,各举守令一人,是重之於始也。考课以鳏寡少者进,失劝导者退,是重之於终也。究其着实举行,莫者诸州剌史。奈何自贞观以来,重内官而轻州县,刺史多用武臣,或京官不称职,始补外任。帝虽锐意於治,其能身率天下乎。此唐之良史所以不若汉世之多也。

租以敛获早晚险易远近为差用,调输以八月,发以九月。同时输者先远,民皆自盘量。州府岁市,土所出为贡,其价视绢之上下,无过五十疋。异物滋味,狗马鹰犬,非有诏不献。有加配,则以代租赋。

录曰:此唐转输之政也。至两税,而后夏输六月,秋输十一月。此政废矣。是时太宗方锐意於民,绝嗜禁欲,黜所玩好,且未举封禅征伐之事,故州府岁市所贡,视绢之上下,无过五十疋,有加配,则以代租赋。此何等气象也。贞观以后,渐不如矣。

其凶荒,则有社仓赈给,不足,则徒民就食诸州。尚书左丞戴冑建议:自王公以下计垦田,秋熟所在为义仓,岁凶以给民。太宗善之,乃诏亩税二升,粟麦杭稻随土地所宜,宽乡敛以所种,狭乡据青苗薄而督之,田耗十四者兔其半,耗十七者皆免之。商贾无田者,以其户为九等,出粟自五石至於五斗为差。下下户,及夷撩,不取焉。岁不登,则以赈民。或货为种子,则至秋而偿。其后洛、相、幽、徐、齐、并、秦、蒲州又置常平仓,粟藏九年,米藏五年;下湿之地,粟藏五年,米藏三年,皆着于令。

录曰:此唐救荒之政也。太宗方重守令之选,刺史县令皆得其人。故以社仓则足以赈,以义仓则足以给,以常平仓则足以储。无守令之贤,欲自王公以下计垦田而敛之,则增一禁厉矣。此又为上者所当知也。

贞观初,户不及三百万,绢一疋,易米一斗。至四年,米斗四五钱,外户不闭者岁月,马牛被野,人行数千里不责粮,民物蕃息,四夷降附者百二十万人。是岁天下断狱,死罪者二十九人,号称太平。

上之即位也,常与群臣语及教化,曰:今承大乱之后,恐斯民未易化也。魏征对曰:不然。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教。经乱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譬犹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也。上深然之,封德彝不以为然,上卒从征言。是岁天下大稔,流散者咸归,乡里斗米不过三四钱,束至于海,南至五岭,皆外户不闭,行旅不责粮,取给于道路焉。帝谓君臣曰:此魏征劝我行仁义,既效矣。惜不令封德彝见之。

录曰:《易》之《大过》曰:拣挠,利有攸往,亨。九二曰:枯杨生梯,老夫得其女妻,无不利。夫太宗真有大过人之资,而鲜天德王道以为之本。栋之挠也。杨之枯也。幸而贞观之治,又得房杜王魏诸贤以为之辅,老夫得其女妻也。故虽有楝挠枯杨之象,而亦有亨道焉,有利道焉。君子故不之拒也。

《宋纪》: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性仁孝宽裕,喜愠不形於色。初封寿春郡王,讲学于资善堂。天禧元年兼中书令,明年进封升王,九月丁卯册为皇太子。

录曰:自史册以来数千百年,未有直镒为仁者,帝可谓仅见矣。故以徽号存其大略,将以为君人者致意焉。夫蒙以养正圣功也。方是时,帝之至性浑然,正人皆可以为尧舜之时,开资善堂以讲学养之,於正不以私冒干之,乃作圣之功用,而宋朝家法过汉唐者也。

以参知政事李迪为太子宾客。

遵尧录曰:李迪等常侍燕束官,见帝容止端庄,虽优戏在前,亦不甚顾。他曰因奏事言之,真宗曰:平时居内中,亦未尝妄言笑也。录曰:迪之风烈颇闻,而辞太傅不已过乎。夫公孤以辅佐天子,师保以储养束官,亘古以来之成法。初不因太宗之时,立而有,不立而无也。自宋专任宰相,天子无公孤以诏左右,则太子无师保以相前后矣。此其立法不如成周者也。

四年诏太傅监国,五曰一开资善堂,太子秉质南面立,辅臣参庾诸司事,听其议论,谓之曰:但尽公道则善矣。

录曰:帝之於己也不妄言笑,於人也务尽公道。此何等粹白也。《蒙》之九五曰:童蒙,吉。其斯帝之谓乎。

乾兴元年二月戊午,遗诏太子即皇帝位。

录曰:是时帝年十三,如龙之方蜕未就云雨也,如麟之方趾未就践履也。故《易》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岂非以其施之未

达,性之未固哉。苟有如伊尹周公以辅之於外,太姒邑姜以成之於内,则太甲成王尚有暂德不足媲矣。惜乎。刘后专制于内,丁谓之徒交结于外,苟不得王曾正色立朝倚以为重,乌能成九二志应之功哉。观圣人作《易》之意,则知仁宗初政之所以分矣。

明道元年诏曰:朕猥以眇躬,纂於洪绪,既绝畋游之好,又无台榭之营,十载于兹,未尝暇敢。不意掖庭之内,火禁非严,一夕延墦,褊於八殿。缅思降做,逸息省循。其今内外臣僚直言朝廷阙失,毋有所隐,副朕意焉。

录曰:帝时春秋房盛,未有失德,而所称绝游畋之好,乏台榭之营,又非空言,则天灾何由政乎。夫掖庭房阐之地,八殿老阴之数,章献之称制将谢矣。此其除旧布新之先见者欤。

一年三月,帝始亲政,罢修创寺观,裁抑侥幸,召宋绶、范仲淹,而黜内侍罗崇勋等,中外大悦。

录曰:仁之亲政,与哲之亲政,大不幸也。仁之亲政,罢修寺观;哲之亲政,创修新法。仁之亲政,裁抑侥幸;哲之亲政,召用凶邪。故一则中外大悦,一则忠良丧气,得失之分较然见矣。

先是皇太后刘氏称制,晚年任宦者罗崇勋、江德明等访外事,崇勋由此势倾中外。

录曰:以母后临朝,而宦官窃势,此何等时也。范祖禹所谓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机,生民休戚之端,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帝之盛德可少訾哉。呜呼。一黜罗崇勋,而中外拭目,咸瞻盛德;一召刘缓等,而人情汕汕,已蹈覆亡。万世之下,初政之君不可以不察也。

帝见章圣束封西祀,及修玉清昭、应景灵,土木之役,极天下之巧,过为奢侈,谓辅臣曰:此虽太平盛事,然亦过度。当时执政大臣不得不任其责,吕夷简曰:府库一空,至今不充实者,职此之由。帝曰:如此之事,朕当戒之。

录曰:此帝之所以罢修建也。孔子曰:三年无改於父之道。释之者曰:三年无改,亦谓在於当改而可以未改者耳。先儒恐其失旨,而以有过之举,既往之愆为咎,故剖折而言。夫束封西祀,土木兴作,不过废天下之财。若乃青苗免役,剖克敛怨,将以失天下之心。诿於安石,犹可言也,笃於君亲,不可言也。其知者以为继还,不知者以为擅改。然不知只皆彰亲之过,而与克盖前愆者大不伴矣。呜呼。此宣仁祀饭之顷,异於章献撒帘之曰也欤。

初太平曰久,仕进者皆依托权要,以希进用,奔竞成风。仁宗尝谓辅臣曰:比来臣寮请对,其欲进者多,求退者少,何也。王曾曰:七人食兼,系时之用舍。惟朝廷抑奔竞,崇静退,则庶几有难进之风。帝然之。

录曰:此帝之所以抑侥幸也。夫侥幸之人,行险者也。其始也,依阿取容,谗馅面谈,无所不为,其终也,吮瘫舐痔,逢君之恶,同所不至。故人君叉深恶而痛绝之。然非至公以存心,至明以烛物,未有不以小康信其大节,而假以欲退之意,遂其躁进之心。故曰:清心知人。又曰:知人则哲。阙一不可。

景佑二年,王曾同平章事。曾性资端厚,在朝廷进止皆有常,处平居寡言笑,人不敢干以私,进退十人,莫有知者。范仲淹常问曰:明扬士类,宰相之任。公之盛德,独少此耳。徐应之曰:夫执政而欲使恩归己,怨将谁归。仲淹服其言。帝之初即位也,太后将有专制之患,曾正色危言以立于朝,由是宦官近习不敢窥觎,而帝德曰就,太后亦全令名。

录曰:自此以后,可以见当时君臣之气象矣。夫曾褒然称许为大臣者也,则其於士不犹造化之於物乎,其心叉欲人人而尽其才。然亦有或不能尽者,惟反之。至公至诚,在我无愧而已。若孜孜以效用为恩,舍置为怨,则大臣者日益不足哉。故曰:断断兮,无他技。若吕许公未免有慷於此。此其收恩避怨与危言正色之所以不同也。

庆历元年冬十一月有事,於南郊大赦,自西方用师,帝为肝食。知谏院张方平言曰:陛下犹天地父母也,岂与大豕豺狼较乎。愿因郊赦,引咎示信,开其自新之路。帝喜曰:是吾心也。命方平以疏付中书,吕夷简读之拱手曰:公言及此,社稷之福也。

录曰:蒙正亟称夷简有宰相之村,其此之谓乎。夫仁者铃有勇,此西事之当竞也。然而君子不之竞者,岂徒广人自新之路哉。出则无敌国外息,国怛亡,其诸引咎示信之微意欤。

时章得象、晏殊、贾昌朝、韩琦、范仲淹、富弼、杜衍同时执政,欧阳修、余靖、王素、蔡襄并为谏官。夏练既罢,石介喜曰:此盛德事也。歌颂吾职,其可已乎。作《庆历圣德诗》曰:於惟庆历,三年三月,皇帝龙兴,徐出门阔,大声讽飒,震播六合,如乾之动,如雷

之发。初闻皇帝蹙然言曰:子祖予父,付予大业,子恐失坠,实赖辅弼。汝得象、殊,重慎微密,君相予久,予嘉君伐,昌朝儒者,学问该洽,与予论政,传以经术。惟汝仲淹,汝诚予察,为予司谏,正予门阐,为予京兆,壁予才说,贼叛予夏,往予式遏。六月酷曰,大冬积雪,汝寒汝暑,汝不告乏。予晚得弼,予心弼悦。以道辅予,弼言深切,予不尧舜,弼自笞罚。谏官一年,疏奏满筐。契丹忘义,敢侮大国,弼将予命,不畏不怯,沙碛万里,死生一节。视弼之肤,霜剥风裂,观弼之心,炼金锻铁。惟仲淹、弼,一夔一契,曰衍汝来。汝予黄发,事予二纪。毛秃齿豁,心如一兮,率履弗越,遂长枢府,兵政无蹶。予不识琦。琦有奇骨,其器魁落,其人浑朴,可属大事,敦厚如鼓,以汝副衍,知人予哲,惟修惟靖。立朝辙辙,言论碟码,忠诚特达。万里归来,刚气不折。素相之后,含忠履洁。昔为御史,几叩予榻。襄虽小官,名闻予彻,亦尝献言,箴予之失,刚守粹殷,与修俦疋。皇帝圣明,忠邪辨别,举擢俊良,扫除妖魅。众贤之进,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脱。

录曰:当时有传《庆历盛德诗》於蜀中者,其人欲识之。虽然岂惟当时,今人谁不欲识之哉。执政谏官,国之元气,朝之命豚也。帝有包荒之德,而诸贤又能奋其刚断之勇。此正泰之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者,宜乎众贤之进,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脱矣。然所谓朋亡者,何也。夫君子之同道美矣。小人岂能志情。既已交章论罢,而又形之诗,章亦已甚矣。故有石介之颂,而叉有女奴之书;有如茅之作,而铃有似叶之叹。此介祸之所由始,亦党论之所由兴也。圣人之垂戒深哉。

五月戊子,两辅臣称贺,帝曰:天久不雨,将害民田。朕每焚香上梼於天。昨夕寝殿中,忽闻微雷遽起,冠带露立殿下,须臾雨至,衣皆沾湿,移刻雨霁,再拜以谢,方敢升阶。自此尚冀稿苗可救也。比欲下诏罪己,彻乐臧膳。又恐近於崇肴虚文,不若夙夜精心密祷为佳尔。

录曰:夫析祷,古人之所不废,至有以身代牺牲者,以蝗吞口中者,何以药乎未之录也。曰:此崇饰虚文之谓也。古者一德格天,而后有六事自责,苟无其实,而下诏罪己,彻乐喊膳,则亦徒然而已。此帝所以不若精心密祷之为佳也。

范仲淹参知政事,帝方锐意太平,数问当世事。又为之开天章合,引辅臣入对,给以笔礼俾条,陈其所欲为者。仲淹惶恐,退而上十事曰:明黜陆,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推恩信,重命令,臧榣役。天子方信向仲淹,悉用之。

录曰:文正之立心,以老成忠厚为主,先忧后乐为事。此其人品之高,如青天白曰,不可掩也。仁宗之锐意,以得贤安民为宝,祯祥朕兆为末。此其治化之盛,如曰升月怛,不可量也。夫汉文一问,天下钱谷决狱几何,平勃不能答而遂已,而况开天章合以延之入,给笔剧以诱之言乎。如此而不惶恐者鲜矣。然而不如古者。皋陶曰:允迪厥德,模明弼谐。帝之延问有余,而言蹈不足,是以谟虽讦而命未定,意虽锐而功未成,比后世之怛患,而尧舜终不可及也。

时二府合班奏事,韩琦为枢密副使,虽事属中书,亦必尽言。或指其过失,同列不悦。帝独识之曰:韩琦性直。琦条所宜先行者七事曰:清政本,念边计,擢材贤,备河北,固河束,收民心,营洛邑。继又陈救弊八事,曰: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遏侥幸,进能吏,退不才,谨入官,去充食。帝嘉纳之。又陈四策,以为:今当以和好为权宜,战守为实务,请缮甲厉兵,营修洛都,密定讨伐之计。

录曰:传称惟仁者能受尽言,琦不遇帝,安能独识之哉。是故治平之末,琦尝尽言矣,神宗漫然不应。熙宁之初,亦尝尽言矣,非惟终以为疑,至条折其不然,刊石讼之天下。呜呼,同是一琦也,前无侵官卖直之名,后有彰播流传之责,岂其陈力之不同哉,受与不受之间而已矣。故观神宗之过,可以知仁宗之仁也。

皇佑二年夏六月诏:州郡自今勿得献瑞物。知无为军茹孝标献芝草三百五十本,帝曰:朕以丰年为瑞,贤臣为宝,至於草木虫鱼之异,保足尚哉。兔孝标罪,戒天下勿献。

录曰:汉文帝、宋仁宗未可以优劣也,何以进坦平,免孝标之不同也。孔子谓:善人虽不叉践旧逵,而自不为恶,然皆未能入圣人之室者。是故汉文帝却之,却之留於他岐,然而不为也,非不能也。宋仁宗思之,思之殆于不勉,然而不能也,非不为也。此君之所以分也。

三司使王拱辰请榷河北盐,既立法矣,犹未下,翰林学士张方平言於帝曰:河北再榷盐,何也。帝惊曰:始立法,非再也。方平曰:周世宗榷河北盐,犯辄处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诉,愿以盥课均之。两税,盐钱是也,岂非再榷乎。帝大悟曰:卿语宰相,立罢之。方平曰:诏虽未下,民已知之。当直以手诏罢,不可自有司出也。帝大喜,命方平密撰手诏罢之。河朔父老相率拜逆於澶州,为佛老会者七日,以报上恩,且刻诏书北京,过其下者稽首流涕。

录曰:化宗之世所以事秘可称者,以德意存乎其问也。故一闻人之议,始而惊,中而悟,终乃立罢而后已焉。视彼说而不绎,从不改者,相去何天渊乎。此其德足以感动人心,而报之者无所不用其极也。

王拱辰言於上曰:富弼亦何功之有,但能添金帛之数,厚夷狄,而弊中国尔。仁宗曰:不然。朕所爱者,土宇人民,财非所惜也。拱辰曰:财非出於民邪。仁宗曰:国家经费,取之非一曰之积,岁出以赐夷狄,亦未至困民。若兵兴调发,岁出不赀,非若今之缓取也。拱辰曰:犬戎无厌,好窥中国之隙。且陛下只有一女,万一欲求和亲,则如何。仁宗悯然色动曰:苟利社稷,朕亦何爱一女邪。拱辰言塞遽曰:臣不知陛下屈己爱民如此,尧舜之主也。洒泣再拜而去。

录曰:愚观王拱辰之言,即钦若孤注之说也。非惟漫润之不行,且虽屈己而无憾。帝至是真如天之无不覆也,地之无不载也。以为尧舜之主,诚哉是言矣。

文彦博、富弼同平章事,帝尝问置相於王素,素曰:惟宦官宫妾不知姓名者,可克其选。帝曰:如是则富弼尔。至是与彦博同召至郊,诏百官迎之。范镇曰:隆之以虚礼,不若推之以至诚。陛下用两人为相,举朝皆谓得人。然近制,两制不得诣宰相居弟,百官不得闻见,是不推之以诚也。愿罢郊迎,而除谒禁,则於御臣之术为两得矣。及宣制,士大夫相庆於朝。帝遣小黄门岘知之,语翰林学士欧阳修曰:古之命相,或得诸梦卜。今朕用相,人情如此,岂不贤於梦卜哉。

录曰:本朝置相,岂尽殉於宦官官妾哉。然而仁宗之世,纷纷皆君子,而李迪、王曾、范仲淹、文彦博、富弼、韩琦尤所着闻。推原其故,正以公天下之情,而非出于一己之私也。岂惟贤於梦卜,实可传於后世。故录汉文之仁者存其言,录宋帝之仁者存其相。呜呼,相道得而万国理矣。

初河北京束大水,民流就食青州。富弼劝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凛,得公私庐舍十余万,呕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资待缺寄居者,皆赋以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瘠者凛之,仍书其劳约,他曰为奏请受赏。每五曰趣遣人持酒肉饭馥慰藉,出於至诚,人人为尽力。山林川泽之利可资以生者,听民擅取。及麦大熟,民各以远近受粮而归。凡活五千余万人,募为兵者万计。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为粥食之蒸,为疾疫及相蹈藉。或待哺,数曰不得粥而仆,名为救之,而实杀之。自弼立法简便,周尽天下,传以为式。帝闻遣使褒劳,加礼部侍郎。

又益利路饥,韩琦为体量安抚使,镯臧税以募人入粟,招募壮者刺以为厢禁军,一人充军,数口之家得以全活,檄剑门关,民流移而欲束者勿禁。简州艰食为甚,明道中以灾伤尝劝诱纳粟,后耀钱十六万余归於常平。琦曰:是钱乃赈济之余,非官缙也。发库尽以给四等以下户,逐贪残不职吏能冗役七百六十人为谊粥,活饥人一百九十余万。复知杨州,徒定州,兼安抚使,赈活饥民数百万。玺书褒激,邻道视以为准。

录曰:以帝之忧民,而弼与琦尽心荒政,譬则万华之国而值制锦者,体裁之工也,良玉之肆而遇善冶者,追琢之美也。天非不欲常煦也,流行之度,难保其无寒,恃吾有以御之,则但温矣。民非不欲常饱也,适逢之数,未叉其无饥,赖吾有以处之,则无息矣。虽然弼所活五千余万人,而琦所活亦数百万,苟非真心实意,视民之溺犹己溺之,视民之饥犹己饥之,至诚感动於上下公私之问焉,能人人尽如己哉。呜呼。法可

传,而心不可传,能尽心於无我,则能尽心於二公之政矣。

嘉佑八年春三月辛未,帝崩,遗制下曰,虽深山穷谷,莫不奔走悲号而不能止。

录曰:《中庸》中曰:故大德,叉德其位,铃德其禄,叉得其名,叉德其寿。帝真难得者矣。盖位人可得也,叉若幼冲践祚,易盛当乾,以至於四十二年之久,此不可叉也。禄人可得也,叉若浮泱尔游,优尔游休,以至於歌舞太平之盛,此不可铃也。名人可得也,铃若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以至於康定庆历之际,此不可叉也。寿人可得也,叉若深山穷谷,如丧考妣,以至於奔走悲号之极,此不可叉也。斯帝之所以为仁宗也。

史臣赞曰:仁宗恭俭仁恕,出於天性。一遇水旱,或密梼禁廷,或胱立殿下。有司请以玉清旧地为御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犹以为广,何以是为。燕私常服渐濯,惟帟袅裯,多用绘拖,宫中夜饥,思膳烧羊,戒勿宣索,恐膳夫自此戕贼物命,以备不时之须。大辟疑者,皆令上识,岁尝活千余人。吏部选人,一坐失,入死罪,皆终身不迁。每谕辅曰:朕未尝誉人以死,昆敢滥用辟乎。至於夏人犯边,御之出境,契丹渝盟,增以岁币。在位四十二年之问,吏治若蝓惰而任事蔑残刻之人,刑法似纵驰而庾狱多平允之士,国未尝无璧幸而不足以以累治世之体,朝未尝无小人而不足以胜善类之气。君臣上下,恻怛之心,忠厚之政,有以培壅宋三百余年之基。子孙一矫其所为,驯致於乱。传曰: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愧焉。新安胡氏曰:当仁宗时,或有献蛤蜊二十八枚,枚千钱。帝曰:一下筋费千钱,吾不堪也。北使言高丽职贡,炼欲加兵,帝曰:此只王子罪,今加兵且屠戮百姓。卒复兵。京师疫,出通天犀疗治,或请留供服御,曰:朕岂贵异物而贱百姓哉。苏辙对策,言过直,或请黜之,曰:求直言而以直弃之,天下谓何。又好学崇儒,扶值斯道,尤为盛矣。经筵谓侍臣曰:朕盛暑未尝少倦,但恐卿等劳耳。噫。若帝者存心致治,粹乎无以议矣。

录曰:或问曰:帝诚无愧於为君矣。然於古之帝王,可以匹休乎。曰:未也。独不观孔子之告哀公乎,曰:果能此道矣,虽愚铃明,虽柔铃强。帝之天资粹矣,而郭后之暂德,实圣学之不纯。虽以诸贤在朝,无能改於其德,则以仁柔有余,刚断不足,未免赵宋之主而已。故曰:惟精惟一。又曰:惟几惟康。此从古辟王之要法。

《五伦书》:仁宗昭皇帝天禀纯明,孝友之行,出於天性。在储位二十年,深明人君之道。暨嗣位,励精图治,推诚任人。每曰:为人君止於仁耳。故弘施霖泽,悉罢科买,己通责,询民隐,急农事,褒旧劳、举坠典,屡勖法司,崇宽厚,戒深刻,惟曰以恤人为务。

录曰:自宋至今,又五百余年之问,直镒仁宗者一再见焉。鸿名懿号,由百世之后孝子、神孙视之岂不美哉。

《皇明名臣言行录》:孝宗敬皇帝登大

宝一十八载,每存心於天下,尝召问尚书刘大夏曰:天下何时太平。朕几时做得如古之帝王。大夏曰:求治不宜太急,但凡用人行政。有疑者,即召内阁并执政大臣面议,停当行去,自然顺理,便是太平。都御史戴珊恳辞老病,今谕旨曰:说与戴珊,朕以天下事推诚付托,犹家人父子也。太平未兆,何忍舍朕而先归乎。

录曰:《周诗》曰: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风夜基命,宥密呜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斯言若为我孝皇颂也。明兴百五十余年,天之成命,列圣既受之矣。孝皇继之,实能不敢康宁,至於基命宥密,缉熙单心,尤为亲切。盖孝皇之德,深沉而不露,渊静而有本,风夜积累,以承籍天命而身望太平,是真能继续光明二祖四宗之鸿业,而尽其心。故至今天下安靖,而保亿万年之休也。使天假之以年,何古之

帝王不可及哉。

时户部郎中李梦阳尝建言,以指斥政事之非,孝皇怒下之狱。比具词以识,有旨令复职。他日,刘大夏奏事毕,上曰:近日外事若何。大夏顿首曰:近有旨释李梦阳,中外惧呼圣德如天地之大。上曰:李梦阳语言狂妄,朕不得已而下之狱。镇抚司本上,朕试问左右作何批行。一人曰:此人狂妄,宜付锦衣卫挞以释之。朕揣知此辈意,欲得旨下,便令重责致其死,以快宫中之怒,使朕受杀直臣之名。左右不忠如此,朕所以即释复职,更不令法司拟罪也。大夏复顿首曰:陛下行此一事,尧舜之仁也。尝因辽东都指挥张天祥袭杀虏寇为功,大理少卿昊一贯当其罪死。会天祥毙于狱,孝皇大怒,亲鞠于廷,欲置一贯重辟。时刑部尚书闵珪与都御史戴珊进曰:一贯推案不实,罪当徒。既性旨,犹力诤,曰:法如是足也。遂问刘大夏曰:且道自古何君何大臣亦尝如此。对曰:臣幼读《孟子》,见云:舜为天子,皋陶为士,瞽馊杀人,惟执之而已。今之法司,恐亦如是。上颔之。明曰旨下一贯罪,止免官。又一日,召刘大夏论时政,且及当时人才。孝皇曰:如山西副使王鸿儒,他曰可大用。对曰:诚如圣谕。后大夏以告乡人胥员外文相曰:朝廷用此等人,方担当得大事。予老不及见,子其识之。

录曰:凡比皆我孝皇诚心密意,迥出近代帝王万万者。恨微臣局路海隅,无由博观国史,尽天高地厚之仁,而区区见于诸臣言行录者如此,故并录以终焉。

弘道录卷之三竟

#1原缺字,《新唐书□食货志》作“余」。该句作“凡乡田有余以给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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